臨時搭建的軍帳中,吳廣坐於上位,注視著前方的壯碩男子。
此人看上去三十餘歲,長的高大魁梧,雙臂修長,渾身上下顯露出一股英武氣。
被吳廣盯著。
司馬印並未懼怕,神色自若的行禮:「趙人司馬印,見過吳王。」
吳廣眼睛微眯。
司馬印?
這名字他沒什麼印象,但這個姓很特別,一聽就能記住。
吳廣自光轉向地面,那裡放了一個血淋淋的腦袋。
剛才岳成已找俘虜確認過,這正是邯鄲郡尉王賀的頭顱。
貨真價實!
「你是王賀的短兵?」
吳廣開口詢問。
如果對方是王賀短兵,見勢不妙而殺郡尉來投,吳廣會因為功勞去賞賜他,但心中絕對不會喜歡。
誰也不會希望自己的短兵是這種人。
聽聞此語,司馬印搖頭道:「我本趙之黔首。因吳王率兵北上,被郡府征入軍中為一小卒,並非是郡尉短兵。」
「既如此,你是怎麼拿下王賀頭顱的?」
吳廣好奇詢問。
要知道昨晚伏擊一起,王賀見形勢不對,轉頭就跑,身邊還有數十個短兵護衛。
區區一個小卒,怎麼能從那些短兵手中奪取郡尉首級?
「稟吳王,昨夜我居後軍———」
司馬印聲音沉穩,將他如何與友人搶下木筏,於河中等王賀到來,待其一上來便立刻撐離河岸,進行襲殺的事情說了出來。
吳廣眼中異彩連連。
他問道:「你倒是有算計,但如果沒有等到王賀呢,豈非白費一場?」
司馬印笑道:「若是錯過郡尉也無妨。秦軍七千便有七個二五百主,十四個五百主,除此外更有尉丞、司馬等軍吏,我只需捉住一個來投吳王,想來也是有功的。」
「有功!」
吳廣撫掌大笑:「你如今還是頭功,好一個司馬壯士,我當重賞於你!」
這司馬印眼見秦軍潰敗,便立刻帶友人去搶奪木筏,反應非常快。得了木筏後,他並未逃到對岸,反而徘徊於漳南,冒著危險尋求立功舉義的良機。
膽大心細,有衝勁,反應還快。
這些素質已經超過了普通人。
再加上聽聞司馬印自述是趙地名俠司馬的後人,自小習練劍道,吳廣又給他貼上了根正苗紅,勇武過人等標籤。
這般清白的趙人出身,又攜帶郡尉頭顱這等大禮來投,吳廣自然不會虧待。
「司馬印舉義,獻邯鄲郡尉首級,有大功。」
「賜爵七大夫,並任為我軍司馬,為我收攏趙卒!」
七大夫,在楚爵中僅次於侯、執圭、執帛、卿、五大夫,已經算是中高級爵位了。
吳廣出征,被陳勝交予虎符和斧,代表著征伐賞賜之權都給了他。自然可以根據諸將的功過給予賞賜懲罰,以後只需派人到陳縣報備一聲就行。
除了司馬印外,其他幾個輔助他擒殺郡尉的趙人,吳廣也多有金錢爵位賞賜,以此收攏人心。
而對司馬印來說,七大夫的爵位他沒什麼概念。
可司馬一職在軍中僅次於將尉,屬於能夠帶兵的實權軍職。
初來乍到就被吳廣任命為一軍司馬,司馬印受寵若驚。
他感覺到了吳廣對自己的看重。
士為知已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這是昔日俠士豫讓的名言,一直以來多為趙地遊俠信奉。
司馬印身為名俠之後,自然有這類思想。
心頭暖流涌動司馬印望著吳廣,低首相拜:「蒙吳王不棄,司馬印願為吳王效命!」
聽到此語,吳廣嘴角勾起笑容。
想要征伐河北,就需要大量的人才。
而吳廣手下諸將多為楚人,想要靠他們來掌控趙地是不足的,必須要吸納一定的趙人英傑進入帳中。
安陽城中雖有當地豪族投靠,但區區小縣,大多歪瓜裂棗,能用者寥寥此時司馬印來投,不僅有郡尉之首為禮,更表現出眾,讓吳廣很欣賞,
不由生出大用對方的想法。
「暫且先試用一段時間,若是忠心和能力都沒問題,日後可為一方大將。」
吳廣心中思慮,面上則再度誇讚對方一番,便讓岳成帶司馬印下去換裝,然後去收攏那批逃散的趙人潰卒。
待司馬印離去後,張耳、陳餘雙眼放光的盯著地上染血的首級。
「恭喜吳王得此大禮,有此郡尉首級,吾等奪邯鄲易也!」
相比於吳廣對司馬印的賞賜,兩人更看重此頭顱的價值。
這腦袋要是用好了,那可能抵數千兵!
吳廣笑道:「如今秦軍既潰,留一部人於此剿收潰卒,其餘各部隨我西去。」
「郵城,該拿下了!」
鄴城之戰,當日便結束。
吳廣率主力回師後,先讓此戰俘獲的秦卒到城前叫喊。
說邯鄲郡尉率大軍南下,渡過漳水後被楚軍伏擊大敗,郡尉身死,七千秦軍盡數潰敗。
說得都是實話。
但城頭上的鄴令和郵城縣尉卻不相信。
「不可能!」
「叛軍才多少人,居然說能打敗郡尉的大軍,這絕對不可能!」
「不要妄圖欺騙吾等,我看你們就是打不下下鄴城,又聽聞郡府出兵南下,心中焦急便想出這種下流手段。呵呵,本尉早已看穿你們的陰謀!」
『二三子,不要聽他們的鬼話,這些人都是叛軍找人偽裝的!」
鄴令與鄴城縣尉在城頭怒斥,並為守城兵卒鼓氣。
可當吳廣下令將繳獲的秦軍旗幟、甲冑等種種戰利品放到城下時,再讓更多的俘虜排隊叫喊的時候,城牆上的氣氛變了。
「那是——·鸚冠。」
「還有郡尉的旗幟。」
「天啦,難道郡府派來的大軍真的敗了?」
就在鄴城的長吏和守卒陷入恐懼時,吳廣下令強攻。
戰鼓敲響,楚軍發動猛烈攻勢。
前幾日的演戲讓郵城守卒輕視了楚軍的戰鬥力,而郡尉大軍被擊敗的消息則擊垮了他們的士氣與神智。
故而當楚軍發揮出真實的戰鬥力時,郵城防線幾乎如薄紙一般被撕開。
楚軍一輪進攻便占領城牆。
大半個時辰後,鄴令和縣尉戰死,整座城池落入吳廣手中,城頭上的黑色旗幟被取下,換上赤色楚旗飄揚繼安陽之後,楚軍在河北大地又奪一城。
當日黃昏時候,吳廣踏上鄴城北牆,遠眺前方。
城北是東西流向,穿趙地而過的漳水。
漳水再往北,就是昔日的趙國舊都。
「王賀在此兵敗,現在的邯鄲守軍恐怕就一千多人吧?」
吳廣眼中儘是信心。
邯鄲,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