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早上總是讓人感到疲累,恨不得在榻上多待一會兒。
不過舒姣乃大族之女,從小規矩禮儀深入心中。
吳廣讓她再多休息一會兒,舒姣搖頭拒絕。
「禮不可廢。」
她忍著羞澀與疲勞,洗沐打扮後,讓吳廣帶領著去見男方的長輩。
父母不在,長者便是吳伯夫妻和文姬母女。
「見過伯兄與嫂嫂。」
舒姣綰雲髻,著絲衣,行禮相拜,形態舉止皆有氣度風采。
在這出身大族的弟妹面前,吳伯有些自卑,跟老妻一起唯唯諾諾,不敢多言。
反倒文姬起身,笑著贊道:「弟妹之美,如巧笑之瑳,佩玉之儺,無怪阿廣心中甚念。」
舒姣臉色微紅,低首相謝。
待到兩人依照禮節見完家中長輩,回到自家婚宅時,吳廣問她對自己的家人感覺如何。
對方出身郡中豪族,與吳氏在根本上有著不同。
吳廣想要藉此一探舒姣的態度。
舒姣略一沉吟,笑道:「伯兄丘嫂樸實純厚,仲嫂溫和有禮,萱兒天真爛漫,沖兒自有英氣。」
吳廣笑著捏了捏她纖細柔軟的手掌:「你到是會說話,無怪婦兄言你聰慧。」
舒姣貝齒咬唇,晶瑩的耳垂有些泛紅。
雖然已有了一夜的親密接觸,但畢竟認識尚淺,親昵互動終是難掩羞意。
她側過頭去,低語道:「我來時家中多有陪嫁,其中多有得力之輩,或對良人有用。」
「陪嫁的家臣?」
吳廣劍眉微挑,還真來了興趣。
……
與此同時,城中一處大宅,有兩人在內室相聚,私語密議。
「今陳勝據地而王,派手下諸將征伐略地,多有威勢。然此人剛愎自用,不聽吾等之言,妄圖視天下為私有,而不復立六國,定然大事難成。」
「寧陵君兄弟乃魏之王族,當眾向他哀泣相求,何其動人。陳勝只以言語敷衍,派兵去收復魏地,卻將兩位公子扣押於陳,此等行徑正是要獨吞魏地。以吾觀之,此人心中所思絕非只是亡秦復楚。他怕是想要在滅秦之後再吞六國之地,獨王天下。」
「然也,陳勝復立楚國,又對外宣號張楚。張者,大也。此人慾要張大楚國,其獨霸天下之心已昭然於外!」
張耳、陳餘越說越激動。
他們二人皆出身於魏國大梁,生於斯長於斯,對故國自有特殊感情。
特別是張耳曾在信陵君魏無忌手下為門客,對其多有崇敬,這麼多年來常有復立魏國的想法,以報當年信陵公子的恩德。
所以陳勝欲要稱王的時候,張耳出言阻止,並希望能借著陳勝的力量復國,哪知陳勝公然拒絕,讓他暗自哀嘆。
而之後陳勝對待魏咎魏豹的態度,更讓張耳心中怒氣達到了頂點。
他對陳餘低語:「陳勝非明主,那假王吳廣也不是什麼好人。此人與陳勝同起大澤,在這楚地多有威名,平日裡盡掌府庫兵卒,實權甚大,諸將莫能及。今反秦之時,吳廣卻拒不出征,暗結舒氏,借著婚姻留在陳縣,我猜他或有謀權之心,日後陳吳之間,必有一爭!」
陳餘愣了下,待反應過來來後,拊掌稱讚:「張君所言甚是。陳勝愚昧,吳廣狡詐,二人早晚定會自相殘殺,此地不宜久留。吾等不如求兵離去,以觀後事。」
「求兵離去?」張耳驚愕道:「那陳勝對吾等他國之人多有忌憚,寧陵君向他求兵尚且不得,怎會將兵卒分給吾等?」
陳餘捏著頜下短須,嘿嘿笑道:「若是吾等帶兵,他自然不放心,但若是換成他的親信來領兵呢。吾等只需請命跟從,屆時機會自來。」
「親信?」
張耳眯著眼睛,嘴角逐漸浮起笑容。
……
假王府邸,內宅之中。
「曹光見過主君。」
「曹明見過主君。」
「孟青見過主君。」
吳廣打量前方數人,眼中滿是喜意。
他的新婦還真是顧著夫家啊。
除了一群陪嫁過來的侍女外,舒姣還帶了好幾個得力家臣過來。
其中最吸引吳廣注意的有三人。
曹明便是吳廣之前見過的曹季,他常年奉舒勛之命走南闖北辦事情,見多識廣,做事情很有能力。
曹光則是曹季的二兄,字仲。
據舒姣說,曹仲常隨舒勛在軍中行走,耳濡目染下,懂一些行伍練兵之術。
至於孟青則是個年輕人,其祖先世代皆在舒氏府中為仆,能力或許沒多強,但忠心非常足。
當然,這些只是舒姣的陪嫁家臣。
如果吳廣有所需要,舒氏那邊定然還能再多提供些資助。
「娶個好媳婦兒,果真能少奮鬥好些年啊。」
吳廣暗暗感嘆。
這婚是真的沒白結。
有了舒氏的資助,他接下來的征途將會更加順暢。
想到此處,吳廣不由側首望向東邊。
那裡,是楚宮的方向。
……
在吳廣大婚兩日後,楚王陳勝再次召集臣僚諸將舉行軍議。
「周章已破新鄭,伍徐兵圍滎陽,所經之處,人盡來投,今已達十餘萬兵力。滎陽早晚可破,大軍西向,暴秦必滅!」
陳勝將北方傳來的好消息在諸將面前公布,引得一陣叫好之聲。
「我軍如此攻勢,暴秦指日可滅啊!」
「哈哈哈,秦軍真是不堪一擊,早知他們如此易攻,咱們也不用等到這麼久才開始反秦。」
「就是如此,若是早幾年就反。咱們說不定還能攻破咸陽,把秦始皇那暴君抓起來示眾斬首。可惜他死的早了點,不能看到咱們大軍踏破咸陽的一幕。唉,真是可惜了。」
諸將越說越興奮,越說越離譜。
吳廣面無表情。
當今的楚國兵驕將傲,從上到下都認為優勢在我,暴秦不堪一擊。
這種情況下,結局已是註定。
「該走了。」
吳廣在心中輕嘆一聲。
他準備在這場軍議過後,私下向陳勝請命征伐,離開這不善之地。
就在此時,殿中有人站起發言。
「大王舉兵攻秦,當務之急乃是西向破關,伐滅二世。然未及收河北之地,臣嘗游趙地,知其豪傑及地形,願請大王派一良將,臣願輔之而盡收河北!」
聲音高昂,引來眾人關注。
吳廣眼睛眯了起來。
說話的是陳餘。
此人曾經數游趙之苦陘,當地的富人公乘氏還將女兒嫁給了他。
有此緣由在,陳餘請命攻趙,倒是說得過去。
而且對方似乎還知道此刻的陳勝並不信任他,說希望陳勝選擇其他人為將。
主座上的陳勝聽到這話,先是眉頭微皺,接著頷首點頭。
河北之地,確實可以派兵去拿下了。
看到陳勝神色不錯,張耳立刻目視一旁的武臣,給予暗示。
武臣眼中滿是興奮,正要起身請命,趁熱打鐵拿下這個差事。
但就在他剛要站起來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已搶了武臣的先。
「陳君所言甚是,河北之地廣博豐饒,若能得之,便可盡起燕趙之士助大王滅秦。」
「臣願率兵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