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話音一落。
項梁愣在當場。
帳中楚將紛紛面色大變。
「不可能!」
包括項梁在內,眾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不可能。
鄭昌收到前線大敗的消息時,剛要派人送信給項梁,結果沒想到當天就被張良錘殺。這導致前線潰敗和鄭昌被殺的消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傳到楚營,沒有什麼先後之別,這就給人一種敗的太快的感覺,讓眾人很難相信。
「不穀在韓地留了八千人,整整八千人啊!」
「八千參與了滅秦之戰的老卒,加上徵召的韓人守城,就算是遭遇數倍兵力圍攻,也不至於敗的這麼快吧?怎得連兩三個月的時間都守不住!」
「鄭昌和丁固二人是蠢嗎!」
項梁拍案而起,顧不上君主風範,當眾大罵出聲。
在和唐魏二國正式開戰之前,項梁、范增等人就推演過戰爭進程,認為吳廣很可能在救援魏國的時候,從關中、河內、河東等地出兵攻打韓國。
項梁在開戰前就派人知會過鄭昌,讓他多徵召韓軍輔佐,打造防禦設施,防備唐軍可能的襲擊。
項梁不求鄭昌打贏進攻韓地的唐軍,但憑藉兩郡之地,加上八千楚軍老卒駐紮,守他幾個月問題不大吧?
哪想到韓國會丟的這麼快,這已超出了預料。
范增冷著臉道:「大王,此事是韓國與唐軍勾結,裡應外合,這才壞了我軍防線。韓地之敗,非我軍無能,而是韓國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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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梁點了點頭:「范公說的是。不穀讓鄭昌在韓國為相,依韓成的性格,他就算心裡不滿,也不敢反抗我楚國。此事一定是張良做的。此人素來多智,又膽識驚人,昔日連秦始皇帝都敢刺殺,這種事情是他能幹出來的。」
「張子房啊張子房,不穀真是小看了你!」
項梁話到最後,聲音中已充斥著殺意,認定了韓地之變的元兇就是張良。
帳中有楚將叫道:「吾楚國助韓人復立社稷,乃是天大的恩德,這些韓人不思感恩,竟然勾結唐國,還殺我大將。大王,吾等絕不能放過這些韓人,當立刻派兵去攻打才是!」
「滅了韓國,用韓王和張良的腦袋來祭奠我楚軍將士!」
諸將皆怒聲開口,揚言要滅掉韓國。
范增略一沉吟,說道:「大王,現在韓國叛楚,三川、潁川二郡被唐軍所據,陳郡門戶已失。唐軍或將從潁川郡南下,走當年章邯攻滅陳勝的路線,直取我楚國都城。此乃腹心之危,不可不防啊,當遣一將前去防禦。」
眾人臉色皆變。
要是唐軍真從穎川去偷了陳縣,正面戰場的楚軍必定士氣大挫,到時候被唐軍抓住機會一陣猛攻,可就全完了。
必須要派人去穎川,守住楚都的門戶。
項梁眯著眼,思索該如何遣將布防。
「大王,末將項睢請命,定為大王守住郢都不失!」
項睢起身請命,想藉此機會立下一功。
在他看來此戰的重點是防守,而不是破敵,只要小心行事,問題應該不大。現在項羽、項襄都戰敗了,項睢只要能立下一個功勞,便可壓住諸項氏子弟,到時候稍微造勢一下,就能成為項氏年輕一代中的領頭人。
這對項雕來說是一個好機會。
項梁看了眼項睢。
他想了想,搖頭道:「汝之能力,不穀知曉,可留在定陶隨不穀共敵吳廣大軍。這韓地之事,不穀遣一司馬前去就是了。」
項梁的目光在帳中轉了一圈,最終落到帳尾的一個雄壯男子身上。
「吳廣大軍當前,不穀這裡不能輕易分兵。」
「司馬項羽,不穀命你南下,前往睢陽從曹將軍處調兵五千,去擋住南下的唐軍,你可有信心?」
項羽聞言一愣,他自從在濟水北岸戰敗,又被項雕用手段算計後,性格上稍微有了些收斂,不再像之前那般驕橫跋扈,參會時也鮮少開口。
本以為這次遣將前往韓地和自已沒有關係,哪想到叔父竟然拒絕了項睢的自薦,選擇派自己前去。
「叔父愛我甚矣。」
「這是要再給我一個機會啊!」
項羽心中激動。
他在項睢嫉恨的眼神中,昂然起身道:「大王放心,有末將在,絕不讓唐軍踏入陳地一步!」
「好,那此事便交給你了。」
項梁頷首。
項羽在前兩日向他獻上了仿造出來的馬,以及打造的高馬鞍。
項梁試過後,發現這兩樣騎兵裝備果然用處極大,能讓普通騎兵轉眼間變成馬術高手,使原本只有侵擾作用的騎兵,變成可以衝擊軍陣的強大兵種。
項梁明白了侄兒大敗的原因。
初次遭遇裝備馬、高馬鞍的騎兵,加上對面又都是精選的募兵,別說是項羽了,換成他項梁處在那種情況下同樣會大敗。
「羽兒依舊是我西楚第一勇將,我後方安危事關重大,不可輕視。不穀將以羽兒為將,再遣他人輔佐,如此方可無憂。」
項梁之前壓制項羽,除了他的戰功讓項梁忌憚外,最主要的還是項羽性格太過囂張狂傲,讓項梁不喜,所以在睢陽分兵時沒有讓項羽做一軍主師。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韓地丟失,西楚都城有被唐軍攻襲的危險,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項梁不可能再壓制自己的侄兒,反而還要重用和依靠對方。
有項羽去處理潁川的敵軍,保衛陳郢,項梁鬆了口氣。
他的心思轉移到另一個方向。
「龍且上次派使者傳報,說他已經殺入了東郡,欲搗白馬等唐國城邑。
若是他能打下濮陽、白馬諸城,斷絕吳廣軍與和河北的聯繫,劫其後勤,唐軍必定心驚,說不得會露出破綻,到了那時就是不穀決勝的機會!」
項梁一直寄希望於龍且率領的偏師能夠攪亂唐國後方,從而影響到正面戰場,讓他能抓住唐軍的破綻。
可現在韓地丟失,龍且的大軍無法從三川郡得到補給,甚至有被唐軍從三川方向攻襲的風險。
項梁想到此處,忙派出使者從大梁方向進入東都,去通知龍且,讓其注意三川都的唐軍,同時命令龍且若是見情況不對,便立刻率軍南下,向定陶的主力靠攏。
「龍且,你可不要讓不穀失望啊。」
唐軍大營中,吳廣同樣和諸將商議著一件重要的軍務。
韓地之變,楚軍使者可以一路馳騁,從碭郡直抵定陶,走最短的路線讓項梁很快就收到消息。
吳廣這邊則因為碭郡和東郡西部的城池被楚軍占據,龍且的軍隊截斷了道路的原因,使者需要從三川郡先坐船到東郡的白馬,然後再從濮陽、都關一線送過來,路程上要遠的多。
所以除了河北、關中的唐軍出兵的消息外,吳廣並不清楚岳成等人有沒有拿下三川郡,也不清楚韓地發生的具體情況,在請報上有一些滯後。
他們現在商議的是後方遭遇的危機,
「龍且已破燕縣,正向白馬進發。」
邯鄲已經派太僕南下,率大河附近的萬餘兵卒在白馬、濮陽設防。以太僕的能力,短時間內擋住龍且大軍應該沒問題,屆時左將軍率兵北上,便可與太僕合擊龍且,定能將其大敗,大王還請放心。」
前徹將東郡的情況當眾說出來。
唐王南下時在白馬津兩岸留下了萬人駐紮,是為了保護唐國後勤以及重要渡口,現在正好起到了抵禦龍且的作用。
只是那萬餘徵召兵戰力不強,若是龍且太過兇悍,打破張耳的防線,奪下白馬等城池,對唐軍來說可就問題大了,很容易影響到正面戰場。
吳廣為了安全起見,就讓整軍完畢的司馬印率虎費軍及吳沖收攏的五干降卒北上,從側面去攻襲龍且。
這也是吳廣在濟水同項梁對時不敢輕易進攻的緣故,他已分出萬人北上,現在兵力有些不足。只能等著東郡的危機解決後,再集中力量和項梁對決。
「張耳一萬人,虎賁軍加降卒也有一萬,以兩萬打他龍且一萬,問題應該不大。」
吳廣盯著案前的地圖,眉頭微微皺起。
司馬印和張耳或許能擊敗龍且,可楚軍是從三川郡和碭郡來的,要是龍且見勢不對,大可撤回三川或是碭郡,唐軍想要將其殲滅並不容易。
吳廣輕嘆一聲。
「要是岳成他們能拿下三川,從西邊尾隨龍且殺過來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從東西南三處將他圍殺於此。讓這龍且變成一頭死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