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刺客重現

  大河兩岸,風起雲湧。

  唐軍浩蕩南下,於大河畔殺得血染泥沙,慘叫驚天。

  岳成已探明滎陽的布防。

  丁固率領的楚軍主要守廣武及敖倉一線,公孫信率領的韓軍則在敖倉以東。

  渡河之戰,不是好打的,當年唐王大軍渡河攻秦,尚且被秦軍阻攔許久。岳成估計他這一戰想要有所進展,可能還需要再打上一段時間。

  所以他發動的第一波攻勢是抱著試探的意味。

  先看看對面的實際布防情況如何,尋找防線上的薄弱點,然後再集中精兵從這個薄弱點進行突破。

  可沒想到的是戰事剛開始沒多久,就有前線將領派人前來奏捷。

  「右將軍,韓軍已潰敗而逃,我軍在大河南岸登陸了!」

  「這麼快!」

  岳成大吃一驚。

  「我都還沒發力,怎麼就贏了?」

  明明是第一波試探性進攻,竟然就直接上了岸,這結果大為出乎岳成的預料。

  韓軍雖然以弱為名,可好歹也有數千人,以這兵力守著大河防線,不應該敗的這麼快啊。

  他問道:「我軍傷亡如何?斬獲如何?」

  聽聞右將軍詢問,報信的使者面露尷尬。

  「稟右將軍,因我軍剛發動攻勢,對岸韓軍就棄陣而逃,且逃得極快,

  我軍上岸後追之不及,故沒有斬獲,也沒有傷亡。」

  零傷亡。

  零斬獲。

  岳成徹底愣住了。

  他從陽夏起事,跟隨唐王征戰南北,打過的仗也有兩位數了,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

  真正的不戰而逃,不戰而敗。

  「那韓信打假仗?」

  岳成心中一動。

  他想到唐王之前曾言韓國司徒張良有反楚之心,戰爭開始後可能會想辦法配合唐軍攻勢。

  或許這就是其中的一環。

  但不管如何,韓軍不戰而逃,南岸防線出現一個巨大的缺口,唐軍登岸之後便占據了巨大的優勢。

  原本的試探性進攻,可以變成全軍出擊了!

  岳成目閃精芒。

  「破楚南下,正是今日!」

  唐將岳成收到捷報的時候,位於南岸的楚將丁固正指揮兵馬抵擋唐軍的渡河攻勢。

  唐軍是試探性進攻,楚軍的防守壓力並不大。

  「這大河果乃天險,有其擋在前方,河內的唐賊想要打過來並不容易。

  我軍大敵還是從關中打出來的唐軍。希望相邦和龍將軍收到消息後可以派人前來支援,否則等那葛嬰、李良打過來,恐怕就麻煩了。」

  丁固眉頭緊皺。

  在他看來,這次韓地之戰的隱患在於出關的唐軍,大河對面的岳成部反倒沒多大威脅。

  然而沒過多久,就有短兵前來稟報,言東部駐防的楚將派人前來,言有緊急軍情凜報。

  丁固忙讓使者過來。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韓軍———-韓軍—

  使者神色驚恐,甚至因為緊張說到最後竟打起了結巴。

  丁固斥道:「再說不清楚就把舌頭割了。韓軍如何了?莫非情況危急,

  需要本將派人去支援?」

  使者聽聞要割舌頭,嚇了一跳,忙一口氣道:「將軍,韓軍被唐軍擊破,已經全數敗逃,如今唐軍已經從韓人把守的地方登陸上岸,正猛擊我軍側翼。我軍未曾防備,已被唐軍殺穿了兩陣,兵卒同樣開始潰逃。」

  「什麼!韓軍敗逃了?」

  丁固大驚失色,等到反應過來時,他尖聲道:「那可是六千人啊,整整六千人啊!怎麼才這點時間就被擊敗了!公孫信在哪裡,本將要砍了他!」

  韓軍的拉垮程度再次讓丁固大開了眼界。

  因為有西邊的例子在,他第一時間並未感到疑惑,

  且韓軍敗逃帶來的危險也讓丁固沒有過多思考的時間。

  他連忙調動預備兵力,親自率兵前去支援東線,希望能將上岸的唐軍趕下河,重新挽回敗局。

  可此時岳成抓住戰機,唐軍全力出擊,攻勢十分猛烈楚軍則因盟友的敗逃導致軍心動搖。

  在北、東兩個方向同時遭遇猛攻的情況下,楚軍艱難扛到了下午時分,

  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大量兵卒開始潰逃。

  丁固見狀,只能收攏殘兵退守滎陽城。

  唐楚渡河之戰,以唐軍一日突破而告終。

  岳成率兵殺過大河,席捲滎陽周邊,

  唐楚兩軍在大河血戰廝殺時,韓將公孫信已經帶著他手下的六千兵馬,

  一路狂奔南下。

  韓軍中有許多人對公孫信的敗逃行為不太理解,怎麼兩方還沒上手,他們就不戰而敗了?

  心中雖有疑惑,可跑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快,

  他們還在公孫信的命令下,邊跑邊向沿途散播著消息。

  「我軍已敗!」

  「丁將軍被唐軍殺了,唐軍已經要打過來了,大家快跑啊!」

  沿途城池多有楚軍小股部隊駐守,聽聞這個消息後全都嚇得神色大變,

  在韓軍的影響和煽動下,許多楚卒選擇了跟著他們一起跑。

  然後在逃跑的路上,被公孫信利用韓軍龐大的數量優勢將這些小股楚軍一點點解決。

  這支敗逃的韓軍一路過索邑,過京縣,往新鄭進發。

  韓都新鄭,被一片恐懼所籠罩。

  前線使者回報,唐軍以大軍渡河,在南岸大破楚韓聯軍,楚將丁固被殺,餘眾在公孫信的收攏下,正潰逃而來。

  坐鎮韓都的鄭昌驚怒驚叫。

  「怎麼會敗的這麼快!丁固那廝是幹什麼吃的!」

  「無能豎子,壞我大事!」

  「還說是季布的弟弟,結果就這點本事?真是無能,死的活該啊!」

  鄭昌一頓大罵,可罵完後又感到深深的恐懼。

  韓地的軍事力量基本都集中到了三川郡。

  除了丁固鎮守滎陽的五千楚軍外,鄭昌還將新鄭的楚軍也調了一千去前線,導致韓都的楚軍就只剩下兩千,韓軍在一千左右。

  三千軍隊,如何能抵擋南下的唐國大軍?

  『相邦,回報的使者說公孫信收了數千殘軍南下,吾等當收此殘軍,然後徵召新鄭之民,固守此城,等待項王的支援才是。」

  楚將王布開口建言。

  鄭昌也暫時冷靜下來,頜首道:「你說的是,先立刻派人前往魏地,告知大王韓地危局。然後你帶人去把那些潰卒收攏一下,之後吾等便固守新鄭待援。」

  二人商議之時,有鄭昌親信前來稟報。

  「相邦,韓王從宮中派人來,說前線危急,召相邦入宮商議。」

  「嗯。

  鄭昌點了點頭,並未有所疑惑。

  前線戰敗這麼大的事情,要是韓王不來找他,那才有問題呢。

  鄭昌又囑咐了王布幾句,然後讓人駕車入宮。

  他是佩劍入宮的,身後還跟隨了十名甲士。

  韓王成和張良都對他恭敬有加,說話時常表露出對西楚的忠誠。

  除了張良之前同唐國使者盧陵說了一些關於沛公劉季的話,韓人從未同唐國在私下聯繫過。

  加上有兩千楚軍控制韓國都城,鄭昌應該感到安心。

  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鄭昌的戒心還是很高的,他出行做事,身邊必帶甲士跟隨,就怕韓國有人對他不滿,行刺殺之事。

  不過這次入宮,他只在殿中見到韓王成和張良二人,沒有見到其他人的身影,戒心便放下了許多。

  「相邦,今日大王有要事與相邦商議,乃秘議也,還請勿要讓人入殿。」

  張良開口,神色很嚴肅。

  鄭昌臀了眼張良。

  瘦弱的男子,狀有女兒之態,那小身板看上去挨不了他幾拳,沒什麼威脅。

  他又注意到張良身前的案上放著塊玉制的笏板,看上去有些沉重。

  這是上個月韓王成專門賜給他的。

  聽說張司徒十分喜歡,每次面君,必攜帶此笏板,

  殿中沒什麼異常的情況,無需防備太過。

  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鄭昌揮了揮手,讓甲士在外等候。

  他上前向韓王成行了一禮。

  「臣鄭昌見過大王。」

  「相邦快請起。孤聞前線戰敗,唐軍即將南下打我新鄭,心中驚懼,不知該如何是好,還請相邦救我韓國。」

  韓王成立刻開口,面上隱露出驚懼之色。

  張良亦在旁急切道:「是呀相邦,唐軍若來,我韓國社稷必定不保。還請相邦能速速請項王發兵來救。」

  很正常的談話,鄭昌沒有多想,忙出聲安撫:「大王和司徒放心,臣已經派人將韓地之事稟報給項王。項王聽聞後必定會發兵來救援。吾等現在要做的還是收攏前線殘軍,然後固守新鄭以待援軍。接下來還要再多徵召青壯為軍,守衛國都啊。」

  「相邦說的是,徵兵之事還請相邦負責。孤與司徒皆不善戰,而相邦乃楚國大將,這守城用兵之事,都要拜託相邦了。」

  韓王成神色誠懇。

  鄭昌聽得滿意,韓王對他還是很尊重的。

  接下來三人又說了些戰事。

  韓王成便道:「孤聽聞前線戰敗後,便看地圖想要猜測唐軍後續的用兵方向,心頭有幾個疑惑之處,相邦乃大將,還請與孤商議。」

  說著,韓王成已伸手將面前的地圖打開。

  鄭昌不疑有他。

  韓王成見張良沒動,伸手道:「司徒也來聽聽。」

  「唯。」

  張良起身,順手拿著案上的板上前,走到鄭昌身側。

  此時王案上地圖大開,韓王成指著地圖上的一點道:「相邦,你看之前龍且將軍從陽武、酸零一線殺入魏國東郡。若是唐軍在攻下滎陽之後,打我新鄭的同時,又派軍去襲龍將軍的後路,那龍將軍豈不是危險——..」

  韓王成問的很認真。

  而且這個問題也確實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鄭昌跪在案前,低頭盯著地圖,眉思索,心思放到了戰場決策上。

  張良身姿輕盈,慢慢移步到鄭昌的身後。

  看著眼前那明晃晃的後腦勺。

  張良眼神有些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當年在博浪沙中的驚世一刻。

  「當年那力士刺殺失手,使暴君凌虐天下久矣。」

  「而今韓國命運,在良之手中。良當親自為之,絕不可失手。」

  張良在心中低語,雙目中冒出堅定的神色。

  這一刻,他不再是韓國的司徒張良。

  而是變回了當年那個名震天下,讓祖龍驚懼的刺客。

  刺客張良,重現於世。

  他雙手舉起板。

  看著鄭昌那毫不設防的腦袋。

  砰!

  一擊砸落,發出悶響。

  鄭昌的身子重重前傾,臉撞在了案几上的地圖裡,

  「啊。」

  他慘叫一聲,搖頭晃腦想要起身,可緊接著張良手中的笏板又砸了上去。

  一擊。

  兩擊。

  三擊。

  在富有節奏的砸擊聲和慘叫聲中,殿外同時有刀光劍影交錯。

  韓王成拔劍,欲要輔助張良殺賊。

  但他還沒動手,鄭昌的身子就已經沒有動彈了。

  後腦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連續重擊,沒幾人能夠扛下來。

  殷紅的血,在地圖上瀰漫開。

  染紅了上面那個代表新鄭的點。

  張良還在不斷砸擊著。

  「子房,可以了。」

  韓王成咽了口唾沫。

  張良這才扔下染血的板。

  他看了韓王成一眼,哈哈笑起來。

  聲音越笑越大,仿佛是在將這數月來的憤怒和憋屈盡數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