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來了!」
「帶著大軍來救援魏國了!」
齊王田詹帶兵來援的消息傳遍臨濟城內外。
如果此事發生在章邯圍攻臨濟期間,魏國君臣、滿城軍民聽到齊國來援的消息定然欣喜若狂,對於齊王田詹頂禮膜拜,將其視為最大的恩人。
可問題是秦軍已經撤了。
章邯被吳王的妙計恐嚇而走,魏國暫時沒了威脅,你齊國這時候率兵來援,有什麼意思嗎?
「田詹豎子,之前拒絕我魏國求援定然是心中害怕秦軍,所以才不敢前來對敵。直到聽聞吳王出兵南下,方鼓起勇氣西來。呸,膽小懦夫,也可據齊稱王乎!」
魏豹聽聞此消息後冷笑連連。
他可一直忘不了自己前往齊地,對田詹苦苦哀求結果被對方拒絕的事情,只要和齊國有關,魏豹必定要嘲諷一番。
魏咎不像弟弟那般將情緒表於面上,但也對齊國的態度很不滿。
最後還是吳廣來打圓場。
「今吾雖在河北擊敗王離,然暴秦尚有章邯大軍在,其兵力未損,吾等不可輕視。現在當務之急是聯合關東反秦義士,以覆秦為重,不可自生,反便宜了秦人。」
吳廣對魏咎兄弟道:「齊王之前拒絕了魏國求援,但現在帶兵前來,算是有反秦的態度,可為吾等盟友。且一國王者,吾等不可輕慢,當前去迎接。」
聽完吳廣一番勸慰之語,魏咎贊同的點點頭。
他道:「吳王言之有理,現今當以反秦為重,齊王做事雖有私心,然齊國兵力眾多,可為吾等反秦盟友,當與之交好才是。」
魏豹尚有些不忿,不過聽吳廣和兄長這麼一說,也只能應道:「還是吳王顧全大局,不像那田詹一心私利,真是讓人不齒。」
吳廣微微一笑。
齊王田詹率軍到來,對他很有好處,
相比河南的魏楚韓之地,河北才是吳廣的根基。
在大敗王離後,吳廣最應該做的就是順勢拿下河內、上黨,然後轉攻河東、太原,將大河以北的所有土地收入囊中。
這樣他就能以河為塞,進可擊關中,退可保河北,使自己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接下來便可埋頭發展,等待秦國內部自爆,順勢從河東殺入關中,一舉覆秦。
計劃如此美好,可魏國的求援打亂了吳廣的節奏。
為了救援魏國,避免章邯從白馬渡河威脅他,吳廣只能暫時捨棄王離南下,將章邯驅趕至西邊。
這樣一來,他其實陷入兩難之地。
如果此時收兵北上,繼續收河北之地,章邯又東來攻魏,吳廣豈不是白救魏了。
吳廣若是屯兵魏地,與章邯對峙,又會影響自己在河北的發展。
不能拿下上黨、河內,邯鄲就會一直受到西邊的威脅。屯駐河內的王離、司馬欣等秦將隨時都可能越過淇水殺入漳南。
後方不穩,這對吳廣很不利,
這時候,田詹來了。
齊國可以為吳廣解決這個難題。
這種免費的打手,吳廣當然要和其搞好關係。
在吳廣的說和下,齊王田詹的車駕抵達臨濟時,受到了魏人熱烈的歡迎。
飄揚的齊國大旗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塵埃,兵卒人數雖多,可一路奔馳千里,齊卒大多滿面風霜,眼中多帶疲憊。
至於被簇擁的齊王田詹,一路臉色都很難看。
「章邯這狗賊,之前殺陳勝破楚都,表現的如此威猛,怎得吳廣一來就被嚇退,連讓我田儋出手的機會都不給。還有這吳廣,先破王離,又嚇退章邯,此子也是想做反秦之首領乎?」
田儋心中暗罵著。
他冷著一張臉前去與吳廣和魏咎兩人相見。
臨濟城外,平野之上,五月的風颳動三面王旗獵獵作響。
吳、魏、齊三軍鼎立。
三位君王在此進行了一次歷史性的會面。
「吾聞齊王威名久矣,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乃是當世英豪也。」
吳廣微笑著,一句奉承話先扔了過去。
魏咎已得提前叮囑,知道吳王是欲借齊國之力抗衡秦軍。魏國處於四戰之地,深受秦軍威脅,若得齊國這支援兵相助,對他們很有好處,
魏咎跟著拱手,道:「吾魏國危急,蒙齊王率兵來救。此等仗義之事,
咎心中感激,代魏國之臣民謝過齊王。」
說著,魏咎還真的向田儋一個躬身感謝。
田詹本是帶看怒氣而來,冰看一張臉。
哪知道見面後,先是聲名正盛的吳王對他開口誇讚,緊接著魏王又對他行禮感謝。
人家好話都拍到自己臉上了,田修哪還能繃著臉。
他忙上前拉著魏咎,擠出笑容道:「魏王客氣了。暴秦凌虐天下,吾等關東之人自當相互救援,何言感謝二字。倒是因路程遙遠,寡人又要整備糧草兵卒,故而來遲了些,還望魏王勿怪。」
說完,田儋又看向旁側的吳廣。
他打量著眼前身材高大的英武男子,暗暗稱奇。
人的名,樹的影。
吳廣與陳勝首義反秦,聲名早已傳遍天下,現在又大敗王離,威震華夏,論起名聲來甚至超過了昔日陳勝。
田儋嫉妒吳廣的戰績,可心中同樣少不了欽佩,認為對方確實是個人物今日吳廣當眾向他示好,以吳廣的功績名聲稱讚其為當世英豪,這讓田詹有些暗爽。
沒有人能拒絕奉承的話語,好話人人愛聽。
一向自傲的田詹更是這一套的受眾,
他笑著拱手:「吳王威名,寡人在臨淄亦常聽聞,心中佩服,今日能與吳王和魏王相見,真乃寡人之幸也。」
花花轎子人抬人。
因提前打發了魏豹去做其他事項,沒有他在場,三位君王互相吹捧一番後,氣氛變得和樂起來。
「寡人已在城中置宴,當為齊王接風洗塵,共議抗秦之事。」
魏咎作為東道主,寒暄之後便按照禮儀向田詹提出宴請邀約。
聽到抗秦之事,田詹眼中一亮,頜首應下來。
他吩咐從弟田榮和將領田巴等人安置大軍,然後便在親衛簇擁下進入臨濟城。
臨濟是濟水旁的一座小城,只因瀕臨濟水而被魏咎選做抗秦之地,城中並無什麼華貴建築。
舉行三王宴飲的地方是一處普通宅邸,相比華麗巍峨的齊國宮殿,顯得頗為破敗。
田儋不在乎,因為這場酒宴上的話題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章邯之退,皆是我以敖倉作為威脅,攻其必救之所,這才能將秦軍嚇退。可章邯兵力未損,手中尚有十餘萬大軍,後續應該會再度東進征伐。而我倉促率兵南下,秦將王離收其殘卒聚攏於河內,隨時有東進斷我後路之危。」
吳廣在說了些場面話後,便進入了主題,毫不避諱自己現在面對的問題他的目光盯著田儋道:「故而我欲收兵回河北,與王離相戰。欲請河南之反秦諸侯與章邯對敵,吾等兩路進擊,最後共滅暴秦。只是這河南戰事,
當有一強力大國主持方可。」
吳廣這話,聽得田詹雙目放光。
由一強力大國主持河南戰事,這說的不就是我嗎?
河南之地的諸侯,陳勝已死,魏國屏弱,項梁無王之名號,剩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嘍囉。
欲主持大事,舍我田詹其誰!
田修感覺吳廣的話簡直就是為自己量身打造。
警了沉默的魏咎一眼。
田儋起身,哈哈大笑:「吳王儘管率兵北歸,去打那王離便是。我齊國早已厲兵秣馬,欲要參與滅秦之戰事。現今我帶十萬大軍西來,正好聯絡河南之諸侯,在魏地會盟後一起攻滅暴秦!此間戰事,不用吳王費心!」
田詹爽朗的笑容在屋中響徹。
其一肩挑下反秦之事的態度讓吳廣有些驚。
吳廣本以為想說動田詹承擔反秦之事,可能要費些口舌,畢竟這可是要用手中兵卒去和秦軍血拼的。
哪知道田詹這麼主動,一口應了下來。
田儋如此豪爽,吳廣自是不會吝惜言語,對田詹稱讚不已,並道:「齊王大義,吾心中佩服。日後若能滅秦,則齊王必為天下萬民所傳唱也。」
吹捧聲中,幾杯酒喝下肚,田儋一掃來路上對吳廣的不爽,只覺得眼前這位吳王是真的不錯。
人長得高大英武,說話還好聽。
現在又讓自己主持河南諸侯抗秦之事,這表明吳廣並無做諸侯盟主的心思,行事頗為謙遜。
雖然只相處了半日,田儋對吳廣已經多了不少好感。
「這吳王,還是個厚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