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煙花正盛。
皇宮裡,顧雲齊和顧雲睿正站在宮殿門口看煙花。
看著這絢爛的煙花,顧雲睿沒有心情欣賞,他只覺得急切,因為他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烈士的家人們,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等著他來主持公道。
此時,他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半年多前。
那時候的他在國子監心無旁騖地看了半年書,整個人都平靜不少,人也確實好多了。
可有一天,皇兄派人告訴他了一個驚天消息!
有人貪污了犧牲那些士兵的撫恤金! ✿
其實這事能被發現,還是要歸功於栓子。
當時,張清遠把栓子出門遊歷時記錄下的那份名單交給了宋伯爺,希望借著宋伯爺的手懲治一番。
宋伯爺翻了翻,也氣得不行,第一時間請示了顧雲齊,同意後,立馬安排了手下人去核實和懲治。
核查自然是沒什麼異議,但懲治時,竟然意外從一個惡霸口中得知,他之前聯合過當地縣令,共同貪污了朝廷下發的撫恤金,將原本的一百兩,縮減至二十兩!
宋伯爺自然是勃然大怒,直接上達天聽。
顧雲睿知道後,氣得眼睛通紅,渾身直哆嗦,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萬剮!
要知道,原本每個犧牲的士兵的家人,都能拿到五十兩的撫恤金,是他覺得不夠,自掏腰包又添了五十兩,只為讓他們的家人日子好過一些。
他一直覺得他給的一百兩,就算不能讓士兵的家人們後半生無憂,但起碼撫平一些失子的傷痛,讓他們家人以後的日子過得稍微舒服些。
可竟然有人敢打這個錢的主意!
而且既然那個縣有問題,別的縣呢?
顧雲睿當即去了皇宮,與皇兄密談一番後,就快馬加鞭出城,一直到前段時間才回來。
因為他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查到了京城,於是就去了國子監一邊看書,一邊等消息,好在也沒讓他等太久,果然揪出了一連串的官員。
這也是為啥李若蘭年前能買到宅子的原因。
「一年一年過得真快啊!阿睿,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最喜歡過年了,看到煙花就興奮的不行,每年守完歲,吃完餃子,大家都困的不行了,你非拉著我跟母后和你一起玩。」
顧雲齊的話打斷了顧雲睿的思緒,他搖搖頭,語氣平靜地回答說:「不記得了。」
「也是,那時候你還太小,母后走的太早,都沒看到我們長大。」顧雲齊感嘆一聲,「阿睿,陪我走走吧。」
「好。」顧雲睿跟上哥哥的腳步。
「陛下,餃子熟了!」有內侍上前說道。
顧雲齊隨意擺擺手,「讓他們先吃吧,不用管我們。」
「是。」
走了幾步,顧雲齊發現弟弟落後他半步,便強行將人拉到了與他平行的位置。
兄弟倆就這麼並排走在燈火通明的皇宮裡。
顧雲齊沒有說話,顧雲睿更不會主動開口。
良久。
「阿睿,過完年不要走了,待在京城吧。」
顧雲睿直接拒絕,「不行,我的事情還沒做完。」
「其實那些事,可以讓別人來做的,而且等這批官員治罪以後,肯定會震懾到其他人,說不定那些錢就補上了呢?阿睿,別把自己搞那麼累。」
「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我沒親眼看到,也不放心,而且,我不累。」
顧雲齊嘆了口氣,「可是阿睿,你都二十了,該成家了。」
「是啊,我二十了。」顧雲睿喃喃道。
顧雲齊一喜,「對吧?而且你病都好了!等明日,啊不,就今天,讓你大嫂給你找幾個好姑娘,你見一見,挑一挑,找一個你喜歡的,然後儘快成親好不好?」
顧雲睿緩緩搖頭,「大哥,不要說了,我不成親。」
顧雲睿心中一痛,勉強笑笑,「你看看你,說什麼傻話,之前你生病了沒辦法,可你現在病都好了,總不能孤零零一個人吧。」
「一個人沒什麼,至少,我,還活著,活著的人,總要為死去的人做點什麼。」
顧雲齊心疼極了,急切地說:「做點什麼和成親不衝突!」
「別了,我不想耽誤別人,我現在只想親眼看到烈士們的撫恤金到他們該到的地方!」顧雲睿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說到這裡,顧雲睿看向遠處的天空,目光中露出回憶,說了兄弟倆見面以來最長的話:「他們很多人,我叫不上名字,可他們卻願意為我而死,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倒下,我痛苦,我不甘,我的心都在鈍鈍地疼!
「可我知道,這,就是戰爭,他們都是我的兵,所以我必須為他們做些什麼,這是我的責任,死去的人已成事實,活著的人不能受委屈,可能,這就是我活下來的意義吧?」
顧雲齊呆呆地看著阿睿堅毅的臉龐,他竟然從阿睿的話里聽出一絲暮氣。
要知道,阿睿才二十啊!
二十歲不應該是娶妻生子,人生正得意的年紀嗎?
為何阿睿就要承受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苦呢?
說到底,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曾經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如果自己當年不爭這個皇位,那阿睿是不是也能有一個安穩順遂的人生。
答案其實顯而易見,他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自己和阿睿身為皇后嫡子,就算不爭,等大皇兄即位,以大皇兄和皇貴妃的性子,真的會讓他們兄弟倆有好下場嗎?
不可能的,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顧雲齊再次嘆了口氣,近乎哀求地說:「那——大哥不逼你,等你忙完這些事,再回來成親好不好?」
顧雲睿頓了頓,說:「我儘量吧。」
「那就好,那就好。」顧雲齊連連點頭,心裡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阿睿,如果哪天你碰到了喜歡的姑娘,不管什麼身份,只要是你喜歡的,大哥都沒意見,大哥都支持你!」
顧雲睿沒有說話。
顧雲齊絲毫不在意弟弟的態度,沒有直接拒絕就行,又說:「阿睿,你忙可以,大哥只有一個要求,能不能每年都回來過年?這樣我也能看看你。」
「好。」顧雲睿這次沒有猶豫,直接答應。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母后最喜歡看你笑了,說你笑的最好看,那時候我不懂事,不光不覺得好看,反而要氣死了,總覺得你搶走了母后的寵愛,還偷偷把你打哭過好幾次呢!」說到這裡,顧雲齊看向弟弟,「阿睿,答應大哥,多笑笑,好不好?」
「好。」說完,顧雲睿使勁抬抬嘴角。
顧雲齊眼睛一酸,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繃住,趕緊別過頭去,目視著前方,「走吧,咱們回去,這次你可要多吃點餃子,我看你剛才都沒怎麼吃飯。」
「好。」
「阿睿。」
「嗯?」
「準備什麼時候走?」
「今天吧。」
「可以——算了,記得照顧好自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