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歡呼聲由遠至近。
「快快快，大軍應該到了！」宋允菲手裡的餐勺都沒來得及放下，一馬當先地衝到窗邊查看。
雖說顧雲睿是她表哥，從小到大熟悉的很，但四年不見，宋允菲也好奇表哥變成什麼樣了，而且大軍凱旋歸來這種場景她也是頭一次遇到，自然興奮極了。
「大軍走的應該沒那麼快，允菲，你先回來坐著就是。」說話的是鄭輝的女兒，也就是鄭丞相的孫女鄭雨柔。
「不用不用！」宋允菲擺擺手，「我是一刻都不想錯過！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千載難逢啊！」
「雨柔姐姐，你就別勸了，允菲姐姐從好幾天前就開始期待了。」薇薇笑著說。
「也是，咱們京城都太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鄭雨柔點點頭，「對了，薇薇，等你忙過這一陣，記得約我啊，咱們都太長時間沒有手談一局了。」
「行啊，日後咱們可以直接約在這裡。」薇薇自然沒有意見。
說起鄭雨柔和薇薇、宋允菲交好，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本來，因著張清遠與鄭輝的交情，薇薇和鄭雨柔是相互認識的，熟悉就談不上了。
因為那時候，薇薇剛開始參加宴會，都是跟宋允菲一起的，自古文官武將涇渭分明，和宋允菲一同玩耍的，全是武將之後，畢竟大家出身相同，都不愛紅裝愛武裝，最關鍵的是文采有限，跟文官家的女孩子們基本上玩不到一起去。
文官家的女孩子們自然就把薇薇劃為了不懂詩書的那類人去，更何況張家農民出身，家裡的女孩文采有限也是常事。
所以雖然張清遠是翰林院編修，薇薇跟其他文官家女孩子的關係也只是泛泛，沒什麼深入交流。
事情的轉機是有一場宴會，宋允菲因為突然來了月事而缺席，鄭雨柔看到落單的薇薇，因著雙方父親的關係，主動上前交談，本是為了緩解尷尬的聊天，沒想到被薇薇的學識所震驚，聽說琴棋書畫都有涉獵後，更是驚訝不已。
再加上薇薇談吐得體，長得漂亮，一場宴會下來，鄭雨柔對薇薇的印象徹底改觀。
後面單獨約了幾次，鄭雨柔更是發現薇薇口中的稍有涉獵水分太大，這哪裡是涉獵，分明是精通啊！
特別是棋藝，要知道，在京城的女子當中，她的棋藝水平算是數一數二的，薇薇竟然能跟她下個平手！
驚喜的鄭雨柔還特意將薇薇介紹給了她的幾個好友，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溫溫柔柔的妹妹，而且能與鄭相孫女一起玩的，自然長輩的官職或者地位都是相差不大的。
就這樣，薇薇憑藉自己的實力，得到了鄭雨柔的友情，同時，也成功打入了文官家女孩子的那一陣營。
所以到後面參加宴會的時候，就會出現宋允菲和鄭雨柔同時讓薇薇跟著自己的情況，這就導致本來就分屬兩個「陣營」的小姑娘互相看對方有些不順眼了。
不過時間久了，加上薇薇在中間的調和，鄭雨柔慢慢喜歡上了熱情單純的宋允菲，宋允菲也對溫柔淑女但不矯情的鄭雨柔有了好感。
等後面戰爭爆發，不能舉辦大規模的宴會後，三個小姑娘經常小聚，感情也越來越好。
所以今天，三人自然而然地選了同一個房間。
「來了來了！你們倆快過來啊！」宋允菲激動地招呼薇薇和鄭雨柔。
被點名的二人相視一笑，慢條斯理地放下餐具。
「表哥表哥！」宋允菲大聲喊著，使勁招手，然後又回頭再次催促：「哇哇哇，你們快來看，我表哥騎馬過來了！」
「著什麼急啊，大軍走得這麼慢，晚個一時半會又不會錯過。」說著，鄭雨柔走過去，順著宋允菲的指引定睛看去。
恰好顧雲睿被宋允菲的喊聲吸引，面無表情地朝窗邊看了一眼，鄭雨柔直接被顧雲睿眼神里的煞氣嚇得打了個寒顫，心也砰砰跳個不停。
「看到我表哥了沒，簡直是丰神俊朗啊！」宋允菲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鄭雨柔定了定神，勉強笑笑，說：「是嗎？隔著那麼厚的盔甲你都能看出俊朗呢，我只看出一股殺伐果決之氣。」
「大將軍自然是殺伐果決了，否則怎麼能打勝仗！」宋允菲沒注意到鄭雨柔的異常，只當是誇獎了。
薇薇握了握鄭雨柔的手，剛才顧雲睿的目光她自己也看到了，不過倒是沒有嚇到，只覺得此人的眼神過於凌厲也過於滄桑。
有些心有餘悸的鄭雨柔感受著薇薇手心傳來的溫暖，放鬆了不少，頓時感覺腿有些軟，撫了撫額，對二人說：「下面聲音好大啊，我有點頭疼，你們先看著，我過去坐一會。」
「雨柔姐姐，我陪你。」薇薇主動跟上。
「你們！哎呀，真的是！錯過這次這輩子都不一定有下次了！」宋允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不過當回頭看到鄭雨柔有些發白的臉色，聲音立刻緩了下來，過去將人扶住，到那邊坐下，關切地問：「怎麼突然就頭疼了，要不我給你請個太醫看看？」
「不用不用，我沒事，就是被吵到了，坐一會就好了。」鄭雨柔趕緊拒絕，「你不用管我了，再去看會吧。」
「真沒事？」宋允菲還有點不放心。
「真沒事！」鄭雨柔回答地斬釘截鐵。
「那好吧。」宋允菲一步三回頭地走到窗邊，繼續看了起來。
當看到受傷的士兵們或一瘸一拐，或被人抬著從眼前經過時，宋允菲不由眉頭緊皺，拳頭緊握，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爹爹說的「戰爭無情、刀劍無眼」這八個字。
以前的她因為看了些兵法，又會了些武功，覺得自己有勇有謀，如果有機會可以當上將軍，一定會帶領大軍取得勝利。
她從來沒有想過勝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書中的傷亡只是一串數字，她沒有概念，或者說下意識地忽略了傷亡的問題。
等這一刻，她看到真真正正因為戰爭受傷的士兵，才想起書中那些冰冷的數字，那都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啊！
而也恰恰是這一刻，她的興奮蕩然無存，突然想到表哥板著臉，沒有一絲笑容，也許是在悼念那些戰死沙場的勇士們吧！
一時間，宋允菲也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念頭，悶悶不樂地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