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深人靜王府別院內常宇和宋洛玉低聲閒聊著,門口打盹的喬三秀伸了個懶腰起身幫小太監重新沏了壺茶然後坐在旁邊聽兩人說話,心道這麼晚了還不困麼,又想著況韌,陳所樂等人怎麼還不回來還是今晚不回了……
於此同時城北數里外十餘騎清軍狂奔而來,很快遭到明軍斥候攔截正欲廝殺之際,清軍說了一番話然後留下一封書信後揚長而去。吧書69新
斥候不敢怠慢,很快那封書信被送入青州城,很快當值的東廠番子打馬直奔衡王府,守門的家丁也不敢阻攔任由其直入。
別院門口,喬三秀放那番子入內,在常宇跟前低聲說了半響,常宇嗯了一聲接過書信,一目十行看完,眉頭一挑,扭頭對喬三秀道:「去把李將軍叫起來」。
「廠公,可是要出大事了?」宋洛玉兩眼冒光,略顯激動,常宇白了她一眼,「沒你的事,趕緊回去睡覺去」。
宋洛玉搖頭:「卑職今晚當值」。
「你當個屁值」常宇輕斥,宋洛玉正色道:「您是不是忘記了卑職也是您的親侍」常宇一怔,他還真忘記了!
「那幫大老爺們都去玩了夜不歸宿的,卑職自要補缺當值,廠公大人金貴可不能出了差錯了哦」宋洛玉嘿嘿道。
得了得了,常宇發下每次和她貧嘴都要落下風,趕緊揮揮手,正好這會李岩也被親衛推著出來,一臉惺忪道:「可是出了什麼大亂子?」
「亂子談不上,倒是出了點么蛾子」常宇說著將那書信遞給李岩。
信是多爾袞親筆寫給小太監的,內容簡單而直接要和他做個交易,清軍要撤兵出關,明廷釋放阿濟格並且明軍不得阻攔,否則後果自負。
這後果很嚴重,若明廷不釋放阿濟格其將在出關路上遇城襲城,遇村平村,盡最大範圍蹂躪大明村堡。若釋放阿濟格其則一路無擾,極速拔營走人。
另則明軍若加以阻攔,其將不惜一切代價反擊,即便丟棄所掠物資也將與其周旋到底,兩萬鐵騎將在大明境內橫衝直撞肆意破壞,他不信明軍能攔得住他。
李岩看完後眉頭深皺:「緩兵之計,極其狠毒的緩兵之計!」
常宇苦笑不語。
多爾袞這招的確狠,也恰恰捏到了常宇的弱點!
首先常宇從來就沒想過要釋放阿濟格,其次兩軍對壘各憑本手段想打想殺他一點不怵,何況此時明軍無論兵力和士氣都占上風。
可眼下多爾袞明顯慫了,其不想打而是拿大明百姓赤裸裸的威脅小太監,而且是那種沒有下線的威脅,比如會將擄獲的大明百姓全部殺掉,比如會到處亂竄到處禍害。
你問常宇怕不怕?
怕!
若多爾袞真的狗急跳牆不計代價以兩萬騎兵禍害,將會對大明造成重創,試想一下此時大明淮河以北的城鎮除了此時的青州城和天津外,幾乎都沒有重兵把守,兩萬清軍騎兵悍卒,來去如風,他們若是鐵了行禍害,你攔不住也追不上還擋不下,到處燒殺作惡,多少大明百姓要遭殃,多少家庭要支離破碎。
更何況河北河南剛經過賊軍掃蕩元氣大傷,若在被清軍耕一遍,怕是十餘年都難以恢復元氣。
所以李岩說這是一招極其狠毒的緩兵之計。
而向來足智多謀的常宇也一籌莫展束手無策。
確切說他不想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也做不了這個主。
「廠督,是否快馬急報朝廷?」李岩低聲問道。
常宇躺在椅子上看著星空,久久無語。
李岩知他心有不甘,就要大幹一場時突被潑了盆冷水就好比前日多爾袞攻城即將得手又不得不撤兵時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不甘心去無可奈何。
因為不能拿無數大明百姓的性命來賭這一場。
「洛玉叫人,取筆墨!」許久常宇出聲,宋洛玉趕忙取房內取了筆墨,又到院外叫來幾個東廠的番子。
常宇提筆想了想又遞給了李岩:「咱家字寫的丑,有勞李將軍了」。
李岩也不推脫,接過筆沾了墨,常宇說著他寫著。
信是寫給多爾袞的,言簡意賅:事關重大當請奏朝廷定奪,五日內回復,期內不得擅動兵刀,否則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隨後常宇令人將信送至清軍大營,又命番子快馬八百里連夜回京將此事告之崇禎帝。
夜極深,常宇卻絲毫沒有一點睡意,所謂世事無常說的就是他現在這樣吧,前一秒還握著主動權準備大快朵頤清軍,轉眼間就要被別人拿捏了。
昨天傍晚還殺敵千餘大捷而歸,幾個時辰後多爾袞就反手占了主導權,他這招沒底線的絕戶計很成功,在朝廷回復的期限內,他可以大搖大擺的北上,不擔心明軍阻攔,至於是否出兵掃蕩周邊掩人耳目也不重要了。
清軍大營里,多爾袞看到常宇的回信,露出了久違的微笑,連贊耿仲明此計妙到極致,壓在頭上多日的烏雲頓時風輕雲淡。
「那明日還打不打臨淄和新城了?」麾下有將領問道。
「當然要打,若被他幾句話唬住,大清的臉面何在」尼堪叫囂著,有人附和。多爾袞沉默不語,多鐸起身一掃眾人:「此非爭凶鬥狠的時候,當儘快出關。那太監既已和咱們暫時達成協議,便不要再惹事生非,那人激不得!」
眾人深以為意,消息傳至病榻上孔有德耳中時,這貨氣的直發抖,尼瑪,早知這樣,老子又何必弄了一身傷送了千條性命演這一出,不過隨後想到贏的多爾袞的青睞,又覺得值了。
日上三桿,黃得功和屠元等十餘人從一家青樓里賞完月出來,一臉意猶未站在街頭抬頭望著驕陽皺了皺眉頭,回王府還是再溜達溜達?
王府裡邊規矩多,呆著煩悶眾人一致表決在城裡溜達一番,來了這麼久天天打打殺殺還沒好好看看這青州城呢。
於是一幫大佬勾肩搭背沿街瞎溜達,此時城中民生已經恢復如常,店鋪也已開張。
走走看看賺了一圈天近晌午,眾人尋了一家酒樓點了些酒菜開吃,店主見他們是軍人感其守城之恩,言之免單,黃得功大喜連連道謝,可屠元皺了下眉頭,私下悄悄去付了銀子。
店主很是不解。
屠元解釋自己隸屬東廠直轄,東廠有嚴令不得白食百姓。
店家震駭不已,暗道東廠如今治軍竟嚴格如斯!
酒樓在北門附近,眾人酒桌臨窗,一邊吃喝一邊賞景,卻見街上有兵騎來往匆匆,黃得功不由心生疑惑,李岩昨日曾道三五日內無事,莫不是出什麼亂子,便叫住一騎問話。
卻是常宇的親兵,他識的黃得功,便道其奉令去城外坐鎮監控清軍動向。
黃得功眉頭一挑,問發生了什麼事,親兵搖頭不知,只說小太監一早連發數道軍令遣數十股共計數百人的探子出城嚴密監控清軍大營,並令周遇吉部集合待令。
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黃得功等人扔下酒碗就朝王府奔去,心中又疑惑若是發生戰事,小太監不可能不通知他們而任由十餘將領在外邊尋歡呀。
可當黃得功一行人匆匆返回王府卻得知小太監正在睡覺未起,李岩在喝茶看書,宋洛書兄妹和郡主在游院,整個一歲月靜好和外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簡直天壤之別。
於是黃得功衝進李岩的房間問他到底怎麼了。
李岩合上書微微一笑:「勿焦勿躁,這幾日只管歇著便是」。
「歇個毛啊,為何老周的人馬在待令?」黃得功嚷嚷起來,李岩只得將事情說與他聽,黃得功頓時懵了。
「合著咱們現在明知他要逃走也追不得?」
李岩點頭:「沒錯,韃子殘暴沒人性說的出做的到,若真殺俘或發了狠捨棄輜重縱兵四下燒殺,這代價對大明來說太大!」
「這狗娘養的!」黃得功氣的破口大罵,又問:「那小太監也沒辦法了?」
李岩笑了笑:「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真煩你們這些人說話,什麼叫是又不是的,直接說有沒有不得了!」黃得功急的撓頭抓腮,李岩哈哈一笑:「這麼說吧,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多爾袞再施緩兵之計,小督主將計就計也在施緩兵之計!」
「再說明白點」黃得功好似聽出點什麼了。
「無論是追是攔,咱們也需要時間準備,兵馬也需要休整」李岩說著為黃得功倒了杯茶,黃得功接過一飲而盡,臉上浮起笑意:「那老子還真得趁這幾天好好歇著了」。
是麼,李岩似笑非笑:「今晚不去賞月了?」
黃得功大笑而起:「今晚我做東,李將軍賞面不?」
李岩連忙擺手:「身有不便黃總兵多見諒」黃得功大笑而出,恰逢李慕仙回來,兩人打了個照面黃得功就叫了起來:「牛鼻子你昨晚去青樓了」。
李慕仙嚇了一大跳,驚慌看了四下:「胡說什麼呢,貧道乃方外之人豈能去那胭脂之地,勿要胡鬧!」
屁,黃得功翻了個白眼:「一身胭脂味,還狡辯」。
啊!有,有嗎,李慕仙撩起自己的衣服聞了聞,隨後一把將黃得功拽住往屋子裡拖:「黃總兵,來來來,貧道給你推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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