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衙門內院偏房裡燭影綽綽,吳中半靠在床頭和旁邊的蔣發在閒聊,他早年闖蕩江湖有殺神之稱,但因其行蹤低調少為人知,而蔣發好遊歷江湖略知其俠蹤,一直認為他就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刀聖,雖然吳中沒承認也沒否認,但並不影響他倆人成了好朋友。→
沒錯,吳中其人勇猛武技高超,但性格乖戾又有點二,唯一能正兒八經的聊天的人只有蔣發,而蔣發一直視他為偶像對其尊敬有加,此番吳中重傷他自也是前來照顧,畢竟宋洛玉一個女孩兒不方便時刻在身邊。
正說著話外間一片嚷嚷,很快屠元,賈外熊等一眾東廠四營的統領及親侍們走了進來,自是來探望吳中來了。
「這一戰雖然沒出啥力氣,但是廠督依舊給了賞銀,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讓我們出去樂呵一下,老吳瞧你這模樣是去不了」。一番寒暄後屠元笑嘻嘻道。
「什麼叫沒出力還給了賞銀,你怕是傻了吧,這賞銀是上次出城偷襲韃子大營的,廠督說皇上自掏腰包拿出十萬兩,只是尚未分下來,廠督這是先墊付的讓咱們趕緊樂呵樂呵,過幾天可能就要出城殺韃子」賈外熊白了他一眼,就看向唐破天道:「唐大人你說是不是?」。
唐破天嘿嘿一笑:「低調,低調,瞧屠元那賤嘴,來看老吳看看就得了,提出去尋歡這不是激人家麼,不地道!」
眾人鬨笑。
吳中且了一聲,白眼一翻:「尋毛個歡,這時候京城裡有什麼歡可尋,無非找個小酒館灌兩口,老子現在躺床上想喝啥酒喝啥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羨慕不,哼」。
「羨慕」賈外熊幾人對視一樣嘿嘿笑著:「老羨慕你躺著不動,尿尿都要別人扶」眾人又笑,吳中破口大罵,李慕仙出面平息:「好啦,說歸說鬧歸鬧,不要拿老吳尿尿開玩笑」諸人再次鬨笑。
吳中懶得和他們鬥嘴,大罵滾蛋,別影響老子睡覺,又問蔣發:「蔣師傅你也去和他們喝酒麼?」
蔣發搖頭:「廠督身邊不能沒有人,我和陳師傅(陳王廷)留下,就不和他們一起去了」。吳中點頭:「外邊下著雨有什麼可玩的,你就在這我請你喝好酒,全都是宮裡的御酒比外邊的馬尿好多了」。
「老吳啊,你還是嫩呀」唐破天眨眨眼:「你道我們真的只是出去喝酒麼,你道城中現在真的沒樂子尋麼,實話告訴你吧,廠督今兒大手筆,讓我們去大柵欄玩,大世界啊,要什麼酒沒有,要什麼妞沒有……」
啊,妞?吳中一下坐不住了,指著賈外熊道:「扶我起來,我還行!」
眾人爆笑之際,卻見宋洛玉端了盆水進來,一臉疑惑的看著吳中問道:「什麼你還行?」
「我,,我不行了」吳中一下又癱倒在床,諸人大笑而出。
王家彥喜酒但卻非豪飲之輩,況且他應邀來東廠衙門和常宇喝酒,卻真的為了東廠又大內好酒,其實是為了表態。
他雖在兵部任職,又是京營總督實則實實在在的文官,文官和太監向來是天敵,何況對於東廠這種眼中釘,更是水火不容。
然則常宇這個東廠的大太監所為和歷朝歷代的權監表現的大相逕庭,他幾乎沒有私慾,什麼培植黨羽殘害忠良禍國殃民的事根本就沒做過,反而率兵剿匪殺敵戰功赫赫,其能征善戰卻又異常低調,從不和朝臣們正面為敵,即便你覺得他壞,認為一些事就是他在背後搞鬼,但你就是沒有證據。
朝臣也分很多種,有的混吃等死,有的忠君為國一腔熱血萬死不辭,王家彥就是這種,他雖不喜太監,但常宇的人格魅力卻又讓其欽佩不已。
這數日間的並肩作戰,終讓其折服,吃飯應邀而來,其實就是一種認同,一種接納。算是朝堂上第一個光明正大和東廠大太監接觸的大佬。
幾道小菜,幾壺好酒,吳孟明為陪客,三人對飲,小半個時辰後王家彥不勝酒力告辭而去,常宇送至衙門口便返回內堂關上門和吳孟明密聊。
「得銀一百四七萬兩,糧四千餘石,皆有帳可查」吳孟明低聲道,看著端著茶杯悠然的小太監:「廠督大人,卑職這次可真的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了」。
常宇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吃誰的女乃,大柵欄蘭亭苑翠紅那丫頭的nainai麼?」
額!吳孟明心中一驚,蘭亭苑的翠紅是他包養的頭牌極盡隱秘,小太監竟然知曉了,嘿,東廠的番子真的是無孔不入啊,小太監對自己可也是盯得緊呀。
「瞧丫一臉緊張的德行,難不成怕本督搶你的那個呀」常宇嘿嘿一笑,敲了敲桌子,「你取了五萬兩,餘下交由軍部在三日內論功行賞發到官兵手裡,你親自監督,以免有人公飽私囊糧食直接入庫」。
吳孟明聞言眉頭一皺:「廠督大人,咱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卑職拿五萬是不是有點少啊?」
常宇端起茶杯吹了口氣淡淡一笑:「吳大人啊,老話說知足者常樂,你動動嘴皮子就能拿五萬兩尚還不知足麼,那京營那些官兵捨命守城甚至戰死,這一百多萬分下來才拿的幾兩,何況你還賺了名聲」說著長長嘆口氣:「便是本督此番一兩銀子也沒落得,反而還背了一身債,我他麼的找誰訴苦去」
「廠督大人此話怎講,何來一身債?」吳孟明一頭霧水。
常宇冷笑:「吳大人,別的咱就不說,便是國丈爺那邊回頭你頂得住麼?」
嘿!吳孟明頓時苦了臉,得,小太監太陰了,每次做事前都給自己畫各種大餅引誘他下水,然後每次結算時都要拿捏自己一下,偏偏自己還樂此不彼,這次又……
「廠督大人,卑職呢也不是不講究的人,這五萬兩銀子卑職拿出一半孝敬您,國丈爺那邊您幫卑職抗了」心中暗罵你大爺的,明明國丈那邊是你出的鬼主意讓我做保人,現在還得我花錢……再說了什麼叫我動動嘴皮子就賺五萬兩,要知道現在京里的勛貴都被自己得罪了一遍啊,往後可謂是如履薄冰,若是有一天錦衣衛指揮使的帽子被擼掉了,那幫人能弄死自己。
常宇貌似不領情:「吳大人話可要說清楚哈,最近反貪嚴打,你豈能公開賄賂本督,是要陷害本督麼」。
我擦,得了便宜還賣乖,吳孟明無語:「卑職失言,不是孝敬您的,是卑職捐獻給東廠四營作為軍費的」。
哦,吳大人竟然這麼大的手筆,以你的俸祿竟然能一下拿出數萬銀子,看來當需要東廠的好好查查了,常宇眯著眼。
吳孟明兩眼一黑,暗道日了狗:「廠督大人,一四開,東廠四,卑職一,再不行你宰了卑職吧!」
上道,常宇伸出大拇指給吳指揮使點了個贊。
吳孟明終於鬆了口氣,心理早把常宇家祖墳問候了個遍,卻也有些擔心周奎那個老潑皮:「他可是國丈啊,油鹽不進要鬧騰起來還真不好應付」。
「吳大人,您可是錦衣衛指揮使啊,怎麼越發的膽小了,國丈怎麼了,沒了皇后的撐腰,他斗的過你我聯手麼,撒潑耍賴?玩的過東廠和錦衣衛?」
吳孟明臉上一紅:「可是咱們畢竟……他要是到處告咱們的話,只怕……」
且,常宇翻了個白眼:「口說無憑,他有白紙黑字麼,有什麼證明咱們拿他十萬兩,即便有,別忘了,那也是捐!他自願捐的款與吾等何干,鬧起來本督立刻參他個誹謗污衊,甚至賄賂罪……一個失勢的國丈,本督根本就不放在眼裡,當初敢要他十萬兩銀子,就沒怕他找麻煩」。
小太監如此霸氣讓吳孟明長鬆一口氣,心中無比佩服,本以為自己夠不要臉的了,和小太監一比,自己才剛牙牙學語。只是一想到自己忙了大半天挨了多少罵到最後幾乎都是為小太監忙活,別提多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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