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鳳山下,千餘清兵分成數股在山腳各谷口來回徘徊,他們奉令嚴密監控這邊動向,不容有一個明軍出山。
山腰處,常宇眉頭緊皺,豪格離開後,他並未急著返回山洞,而是令吳中的人馬故布疑陣在黑鳳山來回穿梭,讓清軍不明真相。
從昨晚至今,清軍派出暗探無數入山,雖被他截殺大半,但總有暗伏不動逃脫的,這些人必然也偵得山中一些情況,甚至山洞已經暴露。
此時後山出路也暴露了,多爾袞若是發了狠,前後夾擊攻山,他當如何?
山中所有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吳惟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清軍猛攻寧遠城,常宇出山突襲清軍大營,他都看在眼中,接下來是不是就是清軍的報復性反攻?
山巔之上,望著旌旗連營十餘里的清軍,他忍不住打了冷顫,這時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要來這裡……
步兵營正在輪替吃早飯,宮字營和黑豹營也隨常宇回了洞中,突襲清軍大營,殺敵數百,燒毀其軍帳糧草不計,也算大捷,諸人皆歡喜,但他們也留下十幾個兄弟性命在敵營。
和清軍對轟,狙殺暗探時皆出現了傷員,此時洞中一隅,躺著近百傷病在呻吟,陳王廷和將發正在耐心包紮救治。
端著一碗稀粥,站在洞口,遙望寧遠城,似一棋盤大小,東南西三個方向數里外,均有棋子數千上萬不等,其中以西邊最甚,少說也有三五萬人。
清軍正在休整,準備第二波攻擊,一支清軍自大營開拔,奔西南而去,不用說這是去堵黑鳳山那邊的後路了。
「廠公大人,清軍是不是要攻山了?」吳惟英臉色鐵青在旁邊低聲問道。
常宇把最後一口粥喝了,擦了下嘴:「他來便來,何懼之有!」
吳惟英不語,抬頭看東南半空,太陽又大又圓,暖意融融。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只恐再過幾日,滿地積雪當融化一清了,吳三桂在城頭感慨,畢竟已是四月份了,在江南早已經草長鶯飛,即便此時是小冰河時期,即便現在是關外苦寒之地,最多半月風寒盡去,關外也將花香鳥語,遍地屍體,正是肥料。
可現在……吳三桂目光一掠周邊,不得不回到現實,敵軍兵臨城下,虎視眈眈,一個不慎,將是滿城屍首雞犬不留。
「將軍,西山打旗了」身邊有人驚呼,吳三桂連忙舉千里鏡望去,見西山紅旗飄動,臉色時而凝重,時而舒展。
兩下以旗為語溝通,自也逃不過清軍耳目,但這玩意就好似間諜的電台一樣,非專業人士看不懂,懂得想破譯也是極難。
暖陽當空,寧遠城內明軍在輪替休整吃飯,城外數里清軍在休整輪替吃飯,山中明軍也在吃飯休整,方圓數十里內,數十萬人都在休整,都在吃飯。
一番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誰都知道,這只是個假象,人間到地獄僅一步之遙。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這裡卻艷陽高掛,常宇一夜未眠,卻沒絲毫困意,洞中將士疲憊躺了一地,他卻在山間漫步,身後跟著赤紅著眼的陳所樂,陳汝信兩兄弟。
「本督偷得半日閒,山間逛逛,你二人沒必要跟著,去洞中睡一會吧」。常宇腰挎青雀,手裡拿著一樹枝,四下胡亂打著。
「保護督主安危是卑職職責所在,此時山間不太平,卑職不敢擅離職守」陳汝信道。
「再說了,俺們倆也不困,跟著督主散散步挺好」陳所樂比較活潑些不似陳汝信那般沉穩,加上年紀和常宇相當且一直覺得這個督主沒架子,更像一個玩伴,很有親近感。
「不困?你倆都成了兔子眼了!」常宇樂了。
「那是殺韃子殺紅了眼」陳所樂嘿嘿笑著,眼睛撇了一眼師弟陳汝信,卻被陳汝信瞪了一下,示意他和督主說話不要這麼輕浮隨意。
「你殺了幾個,有何感想?」常宇笑問,三人走進一片樹林,林中雜草叢生,積雪未融,上有兔印,頓時眉頭一喜,循跡追了下去。
「六個」陳所樂一臉的興奮:「昨夜伏擊探子殺了四個,先前跟督主襲清軍大營殺了兩個……卑職不善馬戰……」
常宇心中微嘆:「殺人什麼感覺?」
「開始害怕,還有點噁心,不過一想到殺的韃子,就特別的興奮,感覺和殺豬宰羊沒啥區別」陳所樂眼中閃著光芒。
人都是有獸性的,一旦見血,便開始嗜血,慢慢的獸性便開始侵蝕人性,常宇對此感同身受,穿越後隨著殺人越來越多,他現在都已經開始麻木,或者說開始上癮了。
林深草密,前方草叢忽的一動,常宇大喜,示意陳家兄弟噤聲,取出身上強弓搭箭瞄著,突然間陳汝信,一把把他撞開,口中疾呼:「督主快退」於此同時剎那之間伸手抓住一支射向常宇脖頸的利箭。
常宇被撞飛數米跌入草叢,聞言便知不妙,翻身滾到一棵樹後,耳邊利箭破口之聲不絕,蹭蹭蹭直入樹幹,口中大呼:「都沒事吧,多少人?」
「卑職無妨」陳家兄弟應聲,隨後又道:「五六個」
五六個?常宇從樹幹後偷偷望去,嗖的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毫釐之差從眼角掠過,驚得他一身雞皮疙瘩。
「督主,干不干他們?」陳所樂只伏在四五米我的一棵樹後大聲疾呼。
「幹個求」常宇望著跌落遠處的強弓,對方一直不近前搏殺,以弓箭壓制,想干也幹不了啊。撤!
三人伏地在林間潛行,企圖撤離,突聞殺聲頓起,心下一驚,怎麼這麼多人,再一聽,原來是明軍的哨樁發現這裡的異狀,開始圍殺這撥清軍暗探。
「督主,干不干?」陳所樂蠢蠢欲動,在旁疾呼。
干他娘的,常宇舔舔嘴唇,抽出腰間青雀。
這七個清軍暗探伏在山中數時不曾想被常宇偶然撞破,此時遭圍堵,凶性大發,開始瘋狂突圍。
清軍箭術精湛,戰力兇悍,前來圍堵的明軍哨兵僅十餘人,搏殺之際竟絲毫占不到便宜,轉眼間便有三人受傷倒地,眼見敵人如此兇狠,餘人略顯膽寒,便在這時他們的大boss殺了過來,三個好手一入場,風頭立轉。
半盞茶功夫不到,吳中聞訊而來時,七顆頭顱已掛在明軍腰間。
吳中咬牙切齒,滿臉悲憤,怒斥麾下:「為何不早點叫我,七個人頭,半百銀子啊!」
常宇聞言一個趔趄,娘希匹的,這小子現在眼裡只有銀子,竟一點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麾下諸將聞訊紛紛趕來埋怨小太監怎麼能趁他們休息之際,一個人四處溜達,眼下山中怎麼個狀況自己心裡沒點b數麼,你若出了事,山中群龍無首又當如何?簡直是瞎胡鬧,不顧大局,罪不可赦……其中以屠元和賈外熊埋怨最甚,因為他倆最得常宇寵信,蹬鼻子上臉也不怕被揍。
小太監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揉著鼻子被眾人圍著指責,連連保證下不為例,眾人方才放過他。
便在這時,有哨兵報信,黑鳳山清軍又增兵了,多達五千有餘,掌藍旗。
再三確定後,常宇挑眉望天,不會吧,又是他。
正藍旗,豪格是旗主!
多爾袞又派他來攻山?
這戲還怎麼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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