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只餘三人,吳三桂搖頭苦笑落座,長嘆一聲:「督主大人用藥太猛,不怕適得其反麼」
常宇嘿嘿一笑:「沉疴宿疾,非一般藥石可治,且眼下形勢危急,本督不得不抓一副猛藥,至於是否適得其反,相信有吳總兵坐鎮,沒人反的了」。
吳三桂苦笑,開始怨聲載道,明軍屢戰屢敗原因複雜,指揮不當,欠餉缺糧後勤不足,人心不齊將士畏戰都有,而清軍也真的是虎狼之師,將士弓馬嫻熟,騎射沖陣當世無敵非李自成那些泥腿子可比,不可小覷。
又言將士雖有畏戰之心,但畢竟是大明男兒鐵骨錚錚,一聲令下,拋頭顱灑熱血勇往直前,沒人當孫子,他吳三桂更不會做縮頭烏龜。
小太監覺得好笑,你丫臉皮夠厚的,論逃跑你吳三桂次數可不少,松錦大戰的時候跑的也不慢,若不是因為根基深也和王朴一樣被崇禎給砍了。
不過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常宇自不會揭穿他。
「督主先前的賭約是為激將還是……」吳三桂依舊拿不定小太監的真實意圖,他真的敢出城迎戰清軍的鐵騎?
常宇微微點頭:「寧遠城小,若被圍個水泄不通只有挨打的份,倒不若分兵一支在外,裡應外合,一來不那麼被動,二來也可牽制清軍部分兵力,可機動作戰。」
「督主難不知道清軍善野戰,騎兵兇悍,所向披靡,末將不是長他人威風,事實上此時大明境內無一支人馬可正面抵擋起騎兵的攻勢」。
常宇臉色凝重:「本督自是知道,只是心中不服」說抬頭看向吳三桂眼神無比的堅定:「所以本督要試一下,敗了,知深淺,知差距,下來再來,贏了,可壯我大明國威,振大明軍心!」
以身試刀!
吳三桂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太監,他竟有這份氣度。
「督主打算何處駐兵?」吳三桂想破了腦袋,依舊盤算不出附近哪兒又合適的駐地。
西山!常宇緊握拳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吳三桂大驚,西山近在咫尺,清軍若攻城必不允許臥榻之旁他人酣睡!首先就要幹掉這支人馬。
西山不高,有峰數座,然甚為陡峭且林密,易藏兵,重要的是小太監自知叢林戰不如賊軍,但對付清軍最差也是旗鼓相當,而且山中不宜騎兵作戰,清軍失去了獠牙,他又有可可懼!
當然藏兵在外只是一種戰術,可沒想著以己之力去硬抗多爾袞的大軍,這要和城內的吳三桂裡應外合,打一個默契的配合戰。
那麼問題來了!若他吃緊,吳三桂閉門不出,見死不救怎麼辦?
這事可一點不新鮮,別的不說,只看松錦大戰就發生多少次這種見死不救的齷齪事,以至於明軍被分割成一個個小塊任清軍大刀闊斧一口吃了幾百里大明國土!
小太監似笑非笑的眼神,凌厲又暗含殺機,吳三桂立刻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信了你的鬼!常宇可沒那麼單純「若是戰時,吳總兵不聽號令,本督藏兵山中,即便不敵,逃跑卻是可以的,一旦本督逃脫,吳總兵最好的後果便是趕緊降清吧,因為本督必殺你」
吳三桂臉色大變,連忙道不敢!
「總兵大人敢不敢是你自己的事,若因為你違令耽誤戰機,陷我部於敵圍中,又或致兵敗本督不光滅你九族,天涯海角追殺於你!」
赤果果的威脅!
吳三桂的臉立刻就黑了下來,年輕氣盛被人這樣威脅,以他性子沒有直接暴起已是極力壓制情緒了。
不過小太監話題一轉:「若是齊心合力與本督一起禦敵,此戰一了,本督舉你吳家封爵!」
啊!本還在壓制情緒的吳三桂頓時心神一動,文臣武將哪個最終目的不是封侯加爵,光耀門楣!
「督主此話當真?」吳三桂按奈不住蹭的起身。
「本督從不虛言,吳總兵不妨打聽一下,在太原之戰後本督上的表功摺子,可有一個被退下,讓誰上誰就上,讓誰下誰就下,堂堂宣大總督王繼謨素餐屍位,本督一個摺子就讓免職回家種地去,李岩乃謀反逆賊,轉身就是平賊將軍!本督一言九鼎,從不食言,只瞧你是否有那本事了」
東廠提督,戰功赫赫,深得帝心,雖不說權勢滔天翻雲覆雨,但保薦一個人無疑是毫不費力,何況被保薦的人有憑有據功勳在身。
邊軍多年在外吃癟,國土一再淪陷,若這次吳三桂能抗住多爾袞的大軍,絕對是舉國振奮的大功一件,弄個爵位未嘗不可能。
吳三桂動心了!
一言為定!
風雪瀰漫,寧遠城西門大開一行十餘人的騎兵直奔正西而去,為首正是常宇,他要入山勘察。
於此同時北門也有數騎衝出,卻是吳三桂派出去向多爾袞「乞師」的人馬。
堂內空蕩蕩,香茗熱氣騰騰,吳三桂靠在椅背上眯著眼,一手來回不斷摩挲桌角,表情時而沉重,時而露出笑意,令人捉摸不透這位大明關外猛將心中在想什麼。
「將軍」大堂外一人急匆匆而來,低聲說了幾句。
吳三桂,眉頭一皺,起身疾疾離去。
西山腳下有三五小村,十室九空,村民已被勒令入城或避往他處,一些軍士正指揮那些被徵用的民夫拆房往城中運送木料。
點將台附近有一條入山小道,常宇在破廟前駐足看了一會,這滿天風雪顯然不是入山的好時機,然則對他來說,腰間挎刀,懷中揣火,何處不可去。
「最多一個時辰天就黑了,督主確定要進山麼?」吳中挑著眉頭,他不明白常宇要勘察地形為何不明天一早進山,此時風雪那麼大不說,眼瞅著天黑了,你勘察個蛋蛋啊。
「那便夜宿山中,看風雪,吃野味,宿雜林野洞,別有一番情趣,好好享受吧」常宇嘿嘿一笑,回頭遙望寧遠城,朦朦朧朧一個小黑點。
吳中黑著臉,嘟囔著什麼,大概是說著風雪寒夜,有的罪受了,他可不覺得有啥情趣可言。
「恐怕督主這份閒情逸緻也是裝出來的吧」范家千在心腹中算是腦袋最機靈的,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小太監果然一臉似笑非笑:「給吳三桂一道題,等他明天交卷」。
說完一揮手,率眾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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