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司禮監衙門,常宇不由皺眉,心中有些煩躁,雖然眼下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但最讓他操心的還是賊軍,他此刻最想的就立刻奉命出京,南下剿匪。
然而崇禎不知為何,偏偏穩如老狗,甚至說好的今天讓他去面聖,卻到現在都沒召見,總不能一直呆在宮中乾瞪眼候著吧?
常宇決定出宮一趟,不是其他,而是要去鞏永固府上去上柱香。
「常公公,常公公,您安好啊……」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常宇循聲望去,卻見老胡從遠處快步走來,臉上帶著無比的欣喜。
「嘿,老胡,久日不見,氣色不錯啊!」眼見舊故常宇心下歡喜,快步迎上前去。
老胡有些激動:「托您的福,小的這身板還算硬朗,昨晚聞的您老回宮,今日四下尋您,好不容易打聽到您在這兒,小的……」
老胡說著突然見常宇臉色有些冷,趕緊住口:「常,常公……」
「老胡,你我本是同舍,關係親近又非外人可比,怎麼幾日不見,卻如此生疏,一口一個您的,再若如此,咱們以後還是斷了這交情」常宇臉色冰冷。
老胡頓時尷尬不已,喏喏道:「常公公,小……咳咳,小老兒以後那就冒犯了!」
常宇哈哈一笑,搭著他肩頭拍了拍:「這就好了嘛,走,陪我出宮一趟」
眼見二人勾肩搭背離去,司禮監衙門附近的太監宮女們,臉上露出羨慕之色,能和常宇如此親近對他們來說是夢寐以求的事。
二人順著皇宮東邊的護城河一路向南行去,低聲閒聊,路遇太監宮女紛紛問好,常宇也是微笑回應。
「你去駕了車在大明門外候我」東華門外,常宇對老胡輕聲道。
老胡應了,又低聲問:「不帶點人手麼,聽聞近日外邊不安份」。
常宇嘿嘿一笑:「連你都都聽聞這事了,那我又何懼之有」
說著揮揮手,轉身朝東華門走去,而老胡一頭霧水,搞不明白為何自己都知道有人對他不利,他卻無所懼。
老胡自然不明白,越是人盡皆知的事,對方越不可能貿然動手!
進了東華門,常宇左右看了一下,順著宮牆直奔正北慈慶宮走去,路過內閣大臣們的辦公樓文淵閣的時候特意駐足瞧了一會,最終無所收穫離開去了東宮。
朱慈烺正在殿內歇息,昨夜睡眠不足,午後水足飯飽困意來襲,終是睡著了,不過聞知常宇到來立刻翻身而起:「可是見過父皇了」。
常宇搖頭,皇上一直未召見。
朱慈烺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聞知父皇在宮內宴請史可法及內閣諸臣,想必尚未散席,你在等等,我午時已經和李明睿通過氣,你再做稍等便是」。
「我打算出宮去鞏駙馬府上上柱香,殿下可一同前往?」常宇問道。
朱慈烺搖搖頭,苦笑:「吾非常人,豈能隨意出宮,且去鞏府上香與制不合,你自個去罷」。
常宇一想也是,但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下和朱慈烺聊起了足球,把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果然太子興趣盎然,不時提問,從建制到規則一一細問,常宇也耐心回答,取出筆墨在紙上畫畫寫寫
一番下來,又是快半個時辰過去了,仍不見崇禎召見,他便告辭離開,出了慈慶宮,略一遲疑,便舉步朝北行去,至乾清門附近駐足遠遠觀察。
乾清門外依舊不少人,大臣,官員,太監,侍衛等等,常宇站了一會,方三便小跑過來,廠公:「史可法一直沒出來」。
常宇點了點頭:「宮外他的隨從呢,可安排好了?」
「小的已著人去了,先前他隨從婉拒,以為是其他朝臣所為,所以避嫌,不過後發現是宮中人,便應了,此時在前門外的福寶客棧開了上房」。
常宇嗯了一聲,讓方三繼續盯著,告知自己了去處,若皇上召見,立刻去尋他,便轉身離開。
一路快步,出了午門,承天門(天安門)便是千步廊,兩側全是各部衙門,常宇走到錦衣衛衙門跟前。
錦衣衛的衙門分為南北鎮撫司,簡單來說,北鎮撫司是行動機構,南鎮撫司就是紀檢單位,負責錦衣衛的內部紀律,沒啥實權。
「叩見廠公大人」常宇剛一進了衙門,便有人施禮,他微微點頭,快步直奔大堂而去,口中問道:「吳指揮使可在衙門?」。
身後一隨行錦衣衛趕緊回道:「回大人,吳大人在堂後詔獄提審」。
常宇點了點頭:「去通報一聲,咱家在堂上候著」。
隨即常宇到了大堂,堂上有人,看著比較面生,但見服飾卻不是小卒,心下正在疑惑,幾人便到了跟前。
「卑職見過廠公大人」。
「你二人……」常宇看著眼前兩個四十多左右的中年男子問道。
「卑職錦衣衛都指揮王國興,卑職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圭見過廠督大人」兩人又趕緊再次見禮。
而常宇卻是一怔,盯著兩人,神色有異,二人心中嘀咕不已,不知這位權監為何如此。
他倆卻不知,常宇心下震動,因為歷史上崇禎自殺後,這兩位隨後殉身,可謂是忠心耿耿。
「原是二位大人,久聞大名,今日一見,風采高昂讓咱家自慚不已啊」常宇起身抱拳,二人心中更是震驚,搞哪樣啊?這太監吹捧的也太浮誇了吧,嘴裡連連道,不敢不敢。
眼見二人有些窘迫,常宇只好作罷,恢復原來的逼格,接過一個錦衣衛小廝遞來的茶水,吹了口氣,看著王國興道:「聽聞錦衣衛里有個千戶叫高文采的此時可在衙門裡?」
高文采?王國興僅是一怔,隨即便道:「回廠督大人,是有這麼個人」說著又朝門口一個錦衣衛校尉道:「速去尋高千戶過來」。
「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常宇放下茶杯,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又讓王國興和李若圭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然。
「廠督大人,可是那高千戶犯了事?」李若圭小心問道。
常宇搖搖了頭:「沒,只是本督尋他有些事」說著示意二人落座:「兩位近來公務可是繁忙」。
「尚可」李若圭和王國興回道。
「即使如此……實話說了吧,本督今兒來錦衣衛借人來著,手頭有一要案,人手不足,需從錦衣衛撥人過去」。
東廠的人手本就大多出自錦衣衛,而且有權力調動錦衣衛的人馬,所以常宇這麼說王國興和李若圭一點都不意外,一同表示,只管請便。
然則,常宇這次要調的不是小卒,而是能鎮住場的大佬,且辦案經驗十足,對皇家忠心不二的人!那決然非眼前二人莫屬了!
「山西境內有個案子,東廠的人在辦,此時在張家口有一批奸商通敵賣國……所以還請兩位誰有空前去輔助一二」半盞茶功夫常宇娓娓道來,聽得二人臉色大變。
「卑職願意前往」兩人立刻表態。
「只需一人便可」常宇心中點點兵兵然後一指王國興:「那就有勞王都指揮使了」。
「卑職這就準備一二,天黑前便可出發!」
王國興倒是急性子,常宇很欣賞這種說干就干毫不拖延的人。
正說話間,吳孟明匆匆到來,一臉疲色,雙眼泛紅,見了常宇強顏歡笑:「常公公,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北京城的西北風唄」常宇呵呵一笑,站起身來。
王國興和李若圭見此知道他二人要說悄悄話,便告辭離開。
「還沒回家呢?」見二人離開,常宇看著疲憊不已的吳孟明問道。
吳孟明搖搖頭,苦笑:「時間緊,得抓緊時間撬出了來點東西,不然拖得時間長,什麼風都刮來嘍!」
常宇嘿嘿笑著,幫他倒了杯茶,知道吳孟明深夜被召進後宮面聖,崇禎除了要從他那旁敲側擊驗證一些事外,當然還要讓他快快了解王承胤一案,至少要以最快的時間敲定口供,拿了罪狀,以免那些得了消息的朝臣鬧起來他也有證據不是胡亂栽贓拿人。
「可有進展?」
吳孟明喝了口茶,抬頭看著常宇微微一笑:「清明至廠公大人這般的都難禁得起推敲,何況王承胤這種一方總兵,此時已落了些口供,只待宣府那邊拿物證了,而且,牽連甚廣啊……」
常宇哦了一聲:「牽連甚廣?看來你是從貪污這條線撬的了!」
吳孟明微微點頭,卻見常宇神色有異,盯著他似笑非笑:「廠公這是……怎麼了?」
常宇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肩頭,把臉貼近嘿嘿冷笑:「吳大人,您剛才那句清明如我這般也經不起推敲是何意?暗示,還是敲打?是皇爺的意思麼?還是說你賣了我?」
吳孟明不由一個激靈,蹭的站起來:「廠督……想多了,卑職就隨口一說而已,冒犯,冒犯」說著四下張望,低聲道:「卑職和您是一條繩上螞蚱,卑職就是天大膽也不敢賣您啊,那不是等於自個兒把頭塞刀口下麼?」
「哼,你知道就好,咱家手裡可有你很多帳啊!」常宇冷笑,翻了個白眼,吳孟明又趕緊低聲說了好些,無非就是昨晚崇禎召他入宮時所問所答,果真如常宇所料,多為驗證他所言,好在二人一路早已對好了話,倒也應付遊刃有餘。
事實上,常宇並未背著崇禎幹了些難以饒恕的事,僅僅隱瞞一些所得銀兩的真實數量,至於為什麼隱瞞,吳孟明以為是貪心,截流中飽私囊,也正中他下懷。事實上呢,常宇甚至自己都說不清,但他總覺得留些在手裡,將來會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