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仙居樓出來後,春祥的馬車順著朝陽門內的南小街一路往南,因夜深天寒,街上行人罕見,空中的雪沫子隨著寒風也愈發顯得緊密
趕車的太監李東縮著脖子,眼神卻無比警惕:「春公公,去崇文門麼?」
車內,春祥低聲嗯了,輕輕的擦拭手中的鋼刀,這把刀從太原回來後就沒見過天,也沒見過血。
今晚,嘿嘿……可有人來飼刀!
車輪在雪地上沙沙沙作響,車窗外不聞一絲人語,總有寒風呼嘯而過,春祥卻顯得無比亢奮,雖然他胳膊並未完全癒合,但一刀在手,好似又回到戰場,跟常宇並肩作戰的時光。
「春公公」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傳來李東一聲低吼。
來了!
春祥臉上露出冷笑,撥開車前帘子,見李東鋼刀已在手,而在馬車前十餘米外,站著五個蒙面大漢。
左右環顧一下,見馬車所停在南小街和總鋪胡同跟前,心中不由大怒,這幫人真膽大妄為,簡直無法無天了。
總鋪胡同也就是今天的東,西總布胡同的總稱,乾隆時期改為總部胡同,宣統時分為東西總布沿用至今。
時屬於明時坊,何為坊?類似今天的街道區委會,明成祖建都北京時共劃分二十八個坊,到嘉慶年間擴大京城共計三十六個坊。
何為鋪?為明代地方保甲制度中之劃分單位。據《宛署雜記》中記載:「城內地方以坊為綱」,坊下分牌,牌下分鋪,「見行城內各坊,隨民居多少,分為若干鋪,每鋪立鋪頭、火夫三五人,而統之以總甲」。總鋪,即總甲理事之所。總鋪胡同當為附近各胡同各鋪的總甲所在。
簡單來說,等於這幫人在村聯防隊門前動手,這不是膽大包天是什麼!
「爾等意欲何為?」春祥持刀跳下車,左右環顧,見車後方兩丈外還有三個蒙面黑衣大漢。
「送你歸西!」車前當先一人聲音冰冷。
哈哈,春祥怒極而笑:「天子腳下也敢行兇,爾等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說吧手中鋼刀一抖,殺氣蔓延全身。
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就是不一樣,跟隨常宇千軍萬馬中都殺的幾進幾出,見過屍首堆積如山的春祥,面對這七八個人絲毫不懼。
但李東明顯很緊張。
「動手!」當先黑衣大漢見春祥氣勢如此,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隨即一聲低吼,率先朝春祥撲去。
「來的好」春祥一聲大吼,說話間迎著當先那黑衣蒙面人,一刀砍去……
「殺人啦,殺人啦」李東一邊揮刀迎戰,一邊扯著嗓子大吼,他的確是害怕,但這也是一種戰術,因為那些殺手更害怕他的尖叫聲。
尖叫聲響徹夜空,周圍鄰里已經有了動靜,這時從總鋪胡同快速奔出三人,手裡也是拎著傢伙,二話不說直接加入戰團。
「春公公贖罪,卑職來遲」後來三人一邊廝殺一邊低聲說道。
「不遲,剛剛好,全給咱家宰了」春祥一聲大喝,砍翻一人,又朝另外一殺手撲了過去。
以八打五個,這幫殺手來勢洶洶,但卻沒占一絲便宜,幾乎在春祥的三個援手加入戰局幾息之間便被砍翻數人,隨即一聲扯呼,逃之夭夭。吧書69新
想逃哪有那麼容易,春祥冷笑,伸手放入嘴裡吹了個尖銳口哨。
不多時,便有有兩錦衣衛匆匆跑來:「春公公,弟兄們已經堵上去,他們逃不了!」
春祥冷笑,看著地上的四具屍體,尚有一人好似還有口氣,於是一腳踏中其胸口,伸手扯掉面巾:「咱家侯爾等多時了」。
你道春祥閒著沒事大晚上的吹著寒風只是跑仙居樓和方八扯那兩句淡?還是他真的在宮中憋悶出來散心?
自然不是。
從春祥剛回京,進宮後立刻便被太子召進端本宮(太子東宮)密議。
若論常宇在宮中和誰最密切,除了春祥外便是太子,若論太子在宮中和誰最親密,非常宇別無他人,即便是他爹都比不上。
所以春祥作為常宇做親密的夥伴,朱慈烺自然要讓他到端本宮詳述常宇出宮之後的一切作為,即便他早布置了眼線通過秘報可掌握常宇一舉一動。
春祥沒讓朱慈烺失望,從出京起說起,路遇賊寇,到宣大如何和那些地頭蛇鬥智鬥勇,如何躲避暗殺,如何擒殺姜瓖,到太原又如何布置,如何潛入敵營刺殺李來亨,如何假投降,如何設局等等等,直聽的朱慈烺心血澎湃,坐立難安,一直在殿內踱步,眉飛色舞,嘴裡不時低呼:「常宇好樣的,常宇好樣的,真,真特麼的過癮……」
眼前春祥就好比一個說書大家,說的內容遠比他聽過的三國演義,水滸傳還精彩。
不過冷靜下來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提醒春祥,常宇得罪的人太多了,朝野上下想他死的人數不勝數,甚至殃及池魚,連春祥這等心腹都在對方計劃之中。
太多人想殺常宇而後快,這個春祥知道的,但他不成想自己也很榮幸的被連累了。
儘量不出宮,這是春祥首先想到的應策,他不信在宮中有人敢對他下手,他哥們常宇是東廠老大,連錦衣衛也要奉令行事,整個內務府二十四衙門無不趨之若鶩,哪個敢不長眼。
但先前出宮去了趟江米巷找宋思揚的時候,就發現被跟蹤了,這讓他細思極恐,江米巷就在大明門外啊,距離皇宮咫尺之遙,這麼短距離就被盯上,可見對方雖然不敢在宮中下手,但已伏有眼線,只待適當時機。
回宮之後,春祥立刻下手布置,做為東廠扛把子的兄弟,他自然能調動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手。
又在白天故意出宮試了幾次,果真每每都有人跟蹤,這讓他確定了,太子之言非空穴來風,也讓他下了決心挑破這個膿包。
僅半盞茶功夫,便有錦衣衛來報:逃走的四人被幹掉兩個,生擒兩個,請求發落。
春祥略一沉思:「押往東廠衙門,連夜拷問」。
錦衣衛和東廠作為皇帝的兩把利刃,不似其他親軍衙門散落京城各坊間,那都是貼著皇城跟的,錦衣衛的南北鎮撫司就在皇城的正門,千步廊西側,毗鄰五軍都督府,現人民大會堂那一塊。
而東廠的衙門在皇城東北角,也就是現在貫穿王府井到故宮的那條東廠胡同,胡同名也是因為東廠衙門而來。
之所以春祥讓把這些人帶到東廠衙門而不是去錦衣衛的衙門是有緣由的。
一來,他認定自己是東廠的人,二來東廠衙門這些年幾乎被人遺忘,是該東山再起了。
兩個殺手被錦衣衛押往東廠衙門,而春祥並未跟去,他還是清醒自己的定位,常宇雖是東廠老大,但他什麼都不是,沒理由過去指手畫腳,越俎代庖,徒給常宇留人話柄。
「幾位兄弟謝了」春祥抱拳對來援的三個壯漢致謝。
「春公公見外,能為春公公效勞是我等榮幸」這三人竟是關海山,姜鳳和余國橋,當初常宇從親衛軍里找來打拳賽的幾個高手,竟然被春祥找來暗中保護自己。
春祥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遞給關海山:「弟兄幾個拿去喝酒」。
關海山幾人推辭,死活不要,他們三人得常宇提攜,這段時間在宮裡也賺了不少,再者幫春祥就是幫常宇,也是為太子和皇爺辦事,怎敢再收錢。
「酒錢!這大冷天的去喝點就熱熱身」春祥跟著常宇一段時間,潛移默化學了不少東西,比如沒有人理所當人該幫你的!何況人家為你賣命。
眼見春祥黑臉,關海山不得已接了銀子,連連致謝:「春公公你待會去哪?卑職等護送您一程」。
「不用了」春祥擺擺手:「你們早些回去吧,咱家再吹吹風」。
「卑職告辭」關海山聞言便知人家還有事要辦,不方便他們跟著,於是很知趣的離開。
等罷幾人離開,春祥上車,李東又驅車繼續南行,直至到了崇文門跟前。
「幹什麼的?」守門士兵在門洞裡的火盆旁大聲吼了一聲。
李東下車,拿出一物件,然後低聲說了幾句,守門士兵立刻恭敬的開了城門,馬車隨即出了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