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效鏞乾瘦的臉龐不由抽動,隨即一臉恨意:「可氣,可恨,可悲,賊子尚且未至,潞安府的官員兵將便逃跑一空,駐守上黨重鎮潞安府的冀南兵巡道李悅心、推官邢應斗在平陽未陷之時就已棄城逃回了老家,只有通判馮聖兆偽裝潛伏了下來。→潞安府城門竟大開兩月而無人過問可笑偌大潞安府竟成了無主無兵之地,任賊人長驅直入,兵不刃血便把附近州縣占領,本王見勢不得已舉家逃難,卻被賊軍追至,幸得錦衣衛的吳大人救護才逃得一劫……」
常宇面無表情端著茶杯聽著朱效鏞滿臉憤慨的述說一路坎坷,心中卻道天意弄人,歷史上的衛輝府潞王朱常淓逃走又多活了幾年,潞安府的沈王被賊軍活捉殺掉搶盡家產。
而現在因為他這隻小蝴蝶的翅膀,朱常淓怒火攻心氣的翹辮子,而本該身死的朱效鏞卻逃到了太原此刻正在他眼前憤慨不已。
「賊軍勢大,不過也僅能逞勇一時,咱家抽回手便會好好料理那劉賊,王爺節哀,只要人安好,萬事皆安,既來之則安之,好生養身體,待大軍破賊之後,您回潞安指日可待」。
常宇安慰道。
朱效鏞忍不住想撇嘴,這些屁話哄三歲小孩去吧,朝廷剿匪剿了十餘年越剿越大,等著你們破賊,老子都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不。
當然這些話也只能在心裡嘀咕,表面還是微微點頭。
「此事咱家已著人火速進京報於皇上,相信不過幾日朝廷便會派人來安撫!」
朱效鏞又忍不住翻白眼,安撫?一支玉如意麼!想想自己偌大的王府此時可能正遭受賊子的蹂躪,忍不住肉疼。
「王爺,您可聞潞王之事?」常宇突然道。
「衛輝的潞王?他,他怎麼了?」朱效鏞一怔,潞王和福王祖上都是燕王朱棣一脈,也是如今皇家一脈,潞王朱常淓實打實是崇禎的皇叔!
「十餘日前造賊襲身死!」常宇若無其事的說道。
朱效鏞大吃一驚,嘴巴微張,半天說出來話,因為事情就近發生,相隔甚遠,他尚未耳聞。
「同時遭難的還有小福王朱由崧!」常宇又道。
朱效鏞依然無語。
賊軍勢大,攻城下地所向披靡,其中不乏大州府,每每下城之後,城中藩王府必然是其主要目標,開封的周王,洛陽的福王,西安的秦王,河南汝寧府的崇王,哪個不是家破人亡,即便大難不死者逃出來的也如喪家之犬寄人籬下。
但這些藩王畢竟都距離他尚遠,事後雖有耳聞但不及聽聞榻側潞王朱常淓遭難時的震駭!
「吾之幸啊!」朱效鏞慶幸自己死裡逃生,慶幸恰巧遇到吳孟明。
「王爺得幸遇到吳大人,才保得沈王府上下幾百人性命啊!」常宇這時也默默說了一句。
朱效鏞微微點頭,深有同感,他是逃出來了,可是潞安府還有其他世襲的什么小王,將軍的,估計就沒那麼幸運了。
比如定陶王就沒那麼幸運,和其兒子投井自盡。
「吳大人救命之恩本王銘記在心!」
「王爺,吳大人奉命另行公事,恰逢王爺遭難,捨命搭救,的確有情有義,但王爺僅以一句銘記在心便打發了,咱家可就要為那些戰死的兄弟討句公道話了!」
一聽這話,朱效鏞先是一怔,隨即臉色便泛起怒氣,原來是為這茬來的,真他麼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剛從生死邊逃出,人家這就要銀子了。
不過氣歸氣,但畢竟一家上百口子的命是人家救的,聽說還死了不少,出點銀子當屬應該,這是這麼著急的上門討,的確讓人反感又上火。
「多少?」
朱效鏞心中有氣,語氣便冷淡起來,想快快把眼前這人打發走。
「咱家麾下兄弟戰死四十餘人,王爺覺得多少合算?」常宇輕笑。
朱效鏞閉上眼,長長呼口氣,強忍心中怒火:「本王逃難走的匆忙,所攜金銀有限,廠督只要不過甚,沈王府也是知恩圖報的」。
「王爺爽快」常宇伸出手張開。
「五百兩?也罷!」朱效鏞聽說戰死四十餘人,撫恤金五百兩雖覺得有點貴,但想想畢竟命是人家救的,也就認了。
「王爺,您在說笑吧」常宇冷笑:「沈王府上下百十口子僅值區區五百兩麼?」
嘿!朱效鏞頓時火了,久聞東廠錦衣衛沒個好東西,敲詐勒索啥都干,但卻不成想都敲到藩王頭上了,藉此機會把自己當肥肉了。
「也罷,五千就五千!」朱效鏞又忍了,畢竟一來,命的確人家救的,二來寄人籬下,將來的事情誰都不好說,對於東廠這些人也該打點打點買些關係。
這次常宇笑了,那種笑而不語,但誰都一樣都看出是不屑的嘲笑。
朱效鏞直接翻身下床,鞋都不穿了:「你不要過分,不然老頭子豁出去上個摺子找皇帝評評理!」
常宇還是笑而不語!
「你知道五萬兩銀子能買多少人命嗎?我沈王府此時都這般田地,爾等還要來敲詐勒索,本王把話撂在這,不可能,有本事你把本王殺了!」
「王爺,咱家若要殺您,還能讓您進太原城麼?」常宇嘿嘿一笑。
朱效鏞一愣,隨即肌肉抽動,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還有,咱家要的不是五萬兩!」
啊,不是五萬,本就要被點燃的朱效鏞突然鬆口氣,原來自己會意錯了。
「是五十萬兩!」常宇不咸不淡的補了一句,朱效鏞蹭蹭蹭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桌上,捂著胸口使勁的咳嗽:「你,你說什麼」。
「王爺已經聽到了,何須再問」常宇端起桌上茶杯走到床前,遞給朱效鏞。
啪的一聲,朱效鏞揮手打落茶杯,落地摔的細碎:「爾敢欺我,本王拼死也要上奏皇上……」
「王爺,可否聽咱家一言」常宇打斷他!
「有p就放!」朱效鏞怒吼!
「王爺可曾聞,潞王逃難之時遇賊襲,全家上百口死傷過半,女眷遭辱而死,拼命逃出後又被家賊造反劫殺一空,最終落得家破人亡,敢問王爺,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你這是威脅本王麼?」
朱效鏞厲吼怒視常宇!
「且聽咱家說完」常宇揮揮手又道
「王爺可知周王以及小福王當年出逃之事?」
朱效鏞怒氣未消:「什麼意思?」
常宇坐下,看著他道:「當年洛陽城破,小福王用繩索墜下城獨自逃亡東躲西藏幾月後奉命逃到懷慶府避難。
還有開封城破後,周王一眾逃出,風雨中在城外樹林中躲避數日,後被奉命救援的卜從善就走送到南陽唐王府避難,王爺可曾知曉?」。
「有所耳聞,但你說這些是何意?」
朱效鏞疑惑更甚
「大明自太祖制定的祖規,便是無皇帝命令,藩王不得擅離封地,王與王更不可隨意往來走動,所謂王不見往便是如此。
所以周王逃出後寧願在風雨中躲在樹林度日,也不敢隨意亂跑,奉命之後才去的南陽,小福王也是奉命才去的懷慶府,可是王爺您奉了誰的命來太原的?」
朱效鏞頓時愕然:「這……你……」。
「王爺,吳大人救人心切,不忍您王府上下百十口遭賊子毒手出手相救,又因賊子追兵甚急,稀里糊塗就把您送到太原來了,然而好心做了壞事,這事一旦傳到聖上耳朵里,後果多嚴重,皇家最忌諱的事情是什麼,您老比咱家清楚的」。
「所以,咱家豈是要的銀子,可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幾百口子的人命啊!」
「幾,幾百口子人命,哪,哪幾百口子……」朱效鏞一時結巴,話都說不利索了。
「錦衣衛以吳大人為首的幾百口子,您沈王府以您為首的幾百口子」。
常宇長呼一口氣:「您大搖大擺的進了太原城,全城百姓都看到了,將來便是想抵賴也抵不掉了,這事皇上若追究下來,吳大人欺君之罪,至於您有什麼罪,您心裡清楚的很,這一番追究下來,要牽扯多少人……沈王爺,這是救命錢啊,現下就需要拿銀子打點,救您,救吳大人的命啊!」
「您總不至於看著拼命救下您沈王府一家老小的吳大人因此獲罪下獄吧!」常宇一臉苦澀哀求道。
「這……」朱效鏞頓時六神無主:「你既知曉厲害,當時為何要允我入城?」
「咱家當時怎知啊,您入了城吳大人才說與咱家聽,可惜當時為時已晚,全城皆知了」
常宇一臉悔恨擺手:「現在您知道為何中午咱家不參加您的接風宴了吧。在想著如何善後此事,這事皇上一旦追究,不只您和吳大人倒霉了,咱家也要受牽連……哎,你當時只要沒進城,都還有周旋之地,現在可好了……」
「這,這兵荒馬亂之際,乃非常之時,皇上會追究麼?」朱效鏞已經被常宇忽悠的暈了。
「君心難測啊沈王爺,皇家歷來最防範之事是什麼您老比咱家清楚,何況正值動亂之時」。
朱效鏞當然清楚,大明曆代帝王防範藩王比防賊軍還甚。
「可是,我沈王府一脈並非皇家一脈,威脅幾無……」朱效鏞還是抱著一絲僥倖,感覺失態不應像常宇說的那麼糟糕。
「是的,您不是皇家一脈,並非皇家最戒備那支,但也因您不是皇家一脈,說句不好聽的,時值此時落難可有可無,皇帝何不趁機除掉一個是一個,且還落得王府萬貫家產,要知道朝廷現在可是國庫空虛急需糧餉啊」。
朱效鏞徹底懵逼了,常宇連這種臆測帝心的話都能說出來,這若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但也就是因為此,可見他所言不假。
想想他所說實在又道理,這個時候崇禎完全可以趁機下罪,滅掉一家是一家且能充公一大筆錢,的確是筆好買賣。
空氣變得安靜起來,常宇端坐椅子上,撫弄茶杯不言不語,朱效鏞靠在床頭雙目凝視牆壁不動。
好半天他才出聲:「這銀子拿出去如何打點,打點何人?且花出去真的能保證沈王府安全麼?」。
「王爺,這時候誰最缺錢?」
朱效鏞一驚,起身端坐:「打點他?」
大明現在誰最缺錢,不言自明。
常宇微微點頭。
朱效鏞頓時明白了,花錢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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