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6章 陽謀

  你道來人誰?

  宋獻策和李過!

  也難怪李慕仙幾人如此震驚。

  「汝二人腳程不慢啊」常宇招呼二人圍火坐下,李過拱手道:「先走一晚尚不及督公大人速度,何來快之說」。

  聽這話,李慕仙終於反應過來了,合著這又是事先安排好的,便拉著宋獻策道:「道友瞞的一絲不露啊」。

  宋獻策看了常宇一眼滿臉歉意對李慕仙道:「事過隱秘,道友勿怪」。

  至於屠元和姬際可兩人則完全傻眼了,完全想不到兩人會出現在此地,朝野皆知李過入京謝恩,實則為質,面聖不得在京城遊蕩,身邊明里暗裡都是番子盯著,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能出京,原來是大太監早就安排好了。

  至於常宇為什麼要將其偷偷弄出京城,別說他倆了,李慕仙都是一頭霧水。

  也別說李慕仙了,連李過和宋獻策都想了一個晚上都沒想出個明白。

  事前常宇只是讓春祥給他捎個口信:「明日出京,城外相候」。

  「督公大人此時可否給卑職釋疑了?」李過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太監,情緒是非常複雜的,他無比痛恨眼前這個人,因為如日中天的大順政權就是被他一點點給瓦解的,麾下無數將士也喪命其手,包括最為疼愛的義子李來亨!

  但他又無比佩服這個少年太監,弱冠之年,無論手段還是才幹都是天縱之才!

  常宇撕下一隻兔子腿遞給李過:「窩裡鬥狠耍橫算不得本事,帶你出關見見世面」。

  李過接過兔腿沉默了,宋獻策等人則一臉愕然,心中無比震撼,這大太監的眼界和格局果真不一樣,絕非常人可比。

  「吾為質,督公此舉容易招風啊」半響李過嘆口氣。

  「本督招的風,招的黑何其多,又何懼再多一個」常宇澹澹一笑:「你征戰沙場半輩子了,又豈能安分為質,與其在京城憋出毛病來倒不如出來透透氣」。

  李過笑了:「卑職在京城有吃有喝有的玩樂的自在還沒急,沒想到督公大人卻先急了」。

  「本督心急?」常宇也笑了:「還是說你非常有耐心等到你叔封侯之後獲得自由還是等到你叔死了你追隨而去?」

  李過臉上笑意頓去,冷冷問道:「出關只是看看?」。

  「你若想動動也無不可」常宇盯著他看,四目相對,眼神都很深邃。

  「我當真是小看你了,或者說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李過長嘆一聲,咬了一大口兔肉咀嚼起來,常宇輕笑道:「怎地,你以為本督在算計你?」

  李過點點頭:「聽到你口信時,確實以為你是要將我騙出京城,而後以我逃離為藉口將我殺了,虧得宋先生開解,說你絕非小人,若要殺我也絕對不會用這粗糙的法子」。

  常宇大笑,看向宋獻策:「宋先生倒是了解本督」。

  宋獻策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那你覺得本督是個小人咯」常宇又問李過。

  李過嘿了一聲:「絕非君子,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卑鄙無恥」。

  「大膽」屠元作勢拔刀,常宇揮手止住他,對李過道:「咱們帶兵打仗的有誰又是君子了?繁禮君子,不厭忠信;戰陣之間,不厭詐偽!你我皆小人」

  李過聞言苦笑嘆息:「知你能言善辯口才一流,出口便能引經據典,我自愧不如」說著話鋒一轉:「我不信你讓我跟著出關只是看看,更不信你還能讓我動動」。

  常宇笑了:「就像我也不信你隻身兩人前來一般,本督還是那句話,你可以看,也可以動,但是你若自個兒如何動的了,總不可能使喚本督的人馬吧」

  李過沉默半響:「罷了,那便給你托個底,我身邊確實還有些人,但也不過十餘死士罷了,活動一下筋骨尚可沒,但若大動干戈確實難以如願」說著突然一怔:「你不會是想把我當炮灰,光明正大的讓我死在外頭吧」。

  常宇哈哈大笑:「你倒提醒我了,這確實是一個殺你的好辦法,嗯,請願出關殺韃子,戰死錦州城外……確實不錯」。

  這話讓李過蒙了,是在分不清常宇話里真假,連忙看向旁邊的宋獻策,見他只是盯著篝火笑而不語,便又看向常宇問道:「若我此時反悔不跟著你走呢」。

  「那你盡可立時返京,過著你花天酒地自在的日子」常宇聳聳肩,澹澹一笑。

  李過臉色立馬黑了下來,默默的吃著兔肉,常宇也不說話,撕開兔肉分食眾人。

  篝火噼里啪啦還有眾人咀嚼的聲音,李過臉色在火光映射下一變又變,最終變成澹澹笑意:「你若想殺我,有無盡的辦法,無論我想盡什麼法子也都逃不掉,與其困獸掙扎倒不如坦然赴死,所以這次即便是你的陽謀,我也認了,比起在京城被困死,到還真不如到關外轟轟烈烈的戰死,既留戰功又保清名」。

  常宇嘆口氣:「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得信宋先生,他上知天文地理,下透人心,你且問他,本督可有殺你之心」。

  「督公大人謬讚了」宋獻策拱手道,然後看向李過,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心裡頭又忍不住暗罵這太監怎麼這麼會挑事,難怪李過說你奸詐卑鄙,一點兒不假。

  夜漸深,寒意欲濃,馬車裡常宇昏昏欲睡時,聽到有人輕叩車窗,便問是誰?

  「督公,您真的沒有殺李過之意麼?」車外傳來李慕仙低沉的聲音。

  「咱家只知道,誰若再擾咱家清夢,咱家便對誰有殺意了」常宇哼了一聲,李慕仙趕緊道:「貧道知曉了,其實是屠元讓貧道問的……」

  「我去你大爺的,明明是你要來的」車外又傳來屠元低沉暗罵聲。

  常宇無奈的翻了身蒙頭大睡。

  營地外的一處雜林,一堆篝火獵獵作響,宋獻策蜷縮一團似睡未睡,旁邊李過盯著火團嘴裡叼著一根乾草發呆,半響起身走到河邊,當著漆黑的夜空陷入沉思。

  「這當真不是他的陽謀麼?」李過低聲呢喃。

  「留在京城必死無疑,此時熘走也必死無疑,若到關外或許有一線生機,所以即便是陽謀又如何?」宋獻策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李過轉過頭澹澹一笑:「先生誤會了,我自來京城時便已經做好赴死準備,能以一人生死穩定局面還是值得的,我只是實在想不明白,他年紀輕輕怎麼能有如此魄力如此計謀,明明看破卻不得不跳進來,千古陽謀第一的金刀計也不過如此吧,以先生所見,他此舉是謀還是無心插柳?」

  「少主都想不明白的事,卑下又如何想的通」宋獻策搖頭嘆息:「愈發看不明白他人了」。

  「你是說他……」

  「深不可測」宋獻策長呼一口氣:「從氣勢,從氣度到氣運愈觀愈迷!」

  李過瞠目許久,「幸而他是一太監」說著又看了宋獻策一眼:「先生只怕不是愈觀愈迷,是愈觀愈怕吧」。

  宋獻策搖頭苦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