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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時,北城鼓樓大街一個羊肉館裡,三個年輕客人點了滿滿一桌子,店家開心的合不攏嘴,很少碰到這麼闊氣的客人,只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三個客人不只闊氣而且非常貴氣呢,他若出門瞅一眼就會發現,館子附近有不少大漢在來回巡視,眼神似鷹,暗含殺氣。
「你這般吃相若被外人看到,打死也不信這是大明朝的……」常宇看著狼吞虎咽的坤興公主,忍不住笑道。
「反正也沒外人,也不懼你看」坤興公主哼哼道,朱慈烺則埋頭海吃,不知道為什麼對他來說這外邊館子裡的東西遠比宮裡頭的好吃多了,可偏偏老百姓們都覺得宮裡頭的才是山珍海味人間美食。
常宇食慾不高,草草吃了,走到店門口伸了伸懶腰,抬頭看了看夜空,忍不住感慨:「今兒月亮真圓啊」。
「有道是十五月亮十六圓」店家笑著接了句話。
「可不是呢」常宇點點頭,和店家閒聊起來,那店家是老實人但也看出這少年人氣質不凡,估摸著是誰家大少爺,卻這般平易近人,心下有好感,話也多了起來,家長里短的和常宇聊了起來。
「你看那貨,誰都能聊的熱乎」還在海吃的朱慈烺看了門口一眼,朝坤興公主滴咕一聲,坤興扭頭望去,輕笑道:「所以他是一個好人,他身邊的人都與他親近」。
「可是滿朝大臣都罵他奸邪小人呢」,朱慈烺嘿嘿笑道,坤興一撇嘴:「所以朝廷里沒幾個好人,就因為他們罵常宇,恰好說明常宇是個好人,而且不管別人怎麼說他好壞,但他對咱家對老百姓是真的好」。
「這倒也是實話」朱慈烺看向門口還在和店家熱聊的常宇:「你說他哪一點的像個太監哦,哪一點兒又像個權傾朝野的大太監呢」。
「他還不像個殺人如麻的魔鬼呢,可是人人都說他是屠夫」坤興哼了一聲。
正在和店家閒聊的常宇,看見不遠處一人匆匆走來,便迎上前去:「大人,皇上召您入宮」說著朝店裡頭瞥了一眼:「殿下他們也……」
常宇挑眉,低聲問道:「莫非出了什麼事?」
「春公公說皇上震怒……」番子小聲說道,這時太子兄妹也走了過來,常宇便道:「都吃飽了吧咱們一塊兒回去」太子嗯了一聲,看了那番子一眼:「出了什麼事?」。
番子看向常宇。
常宇點了頭:「說吧」。
「河北查出幾個縣衙私賣庫糧,山東有賊寇聚眾造反……」
「私賣庫糧?他們膽敢如此」朱慈烺一下就怒了,常宇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上了馬車。
「他們怎麼這般大膽」車上朱慈烺怒氣不減!
河北,山東,河南,在這兩年內歷經戰亂乾旱蝗災瘟疫,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在去年底爆發了大饑荒,常宇和朝廷費勁心血四處求爺爺弄來賑災糧分發各州縣。
各州縣庫存早都見底,如今所存皆為救濟賑災糧食為應不時之需,卻不想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私自販賣給糧店……
「這其實也是好事」常宇嘆了口氣。
「你竟然說這是好事!」太子震驚!
「能被查出來自然是好事,查不出來才是壞事吧」常宇苦笑,太子一怔隨即點點頭:「東廠查出來的吧!」
「不重要,東廠也好,錦衣衛也好,巡查御史也罷,只要能查出來就是好事!」常宇微微嘆息,朱慈烺道:「但凡做這種要殺腦袋壞事的人,都上下打通種種勾結小心翼翼,一般人真不好查也查不出來的」。
「所以,三批人去查呢,我不信他能通天都買通了」常宇冷笑,太子恍然大悟:「你早就疑心了?」
「不是疑心,是防患未然,出了這種事不稀奇!」常宇長呼一口氣:「若是平常年尚可睜隻眼閉隻眼,但這年頭,誰動我殺誰!」
「亂世重典!」太子惡狠狠的說道。
乾清宮裡崇禎帝大發雷霆:「立刻押解進京,都說秋後問斬,他們可真會趕時辰啊,全都斬了!給朕查辦清楚,但有關係者一個不饒,朕要誅殺他們九族!」
皇帝歇斯底里,春祥瑟瑟發抖這是他第一次見皇帝如此震怒,就在這時候,殿門被推開,常宇和太子朱慈烺走了進來:「兒臣見過父皇」。
崇禎帝哼了一聲,看向常宇:「事兒都知道了?」
「臣剛得知!」常宇躬身道。
「汝常言,防患未然,可如今這樁惡事竟已達半年有餘方才查出,該怎麼說」崇禎帝黑著臉,常宇趕緊道:「臣有失察之責,還請皇上恕罪」。
心裡頭卻罵了起來,你他麼的真當我是神仙呢,掐指一算啥事都明明白白的了,東廠管那麼多事,大明那麼多窟窿,我他媽麼的一天天到處奔波給你修修補補,怎麼可能面面俱到,再說了這種違法亂紀的事,哪個不做的隱秘無比,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麼,是一下就能查出來的麼,哪個不需要抽絲剝繭需要時間啊。
崇禎帝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只是太氣憤了總得找個發泄口,又瞪了春祥一眼:「常宇常年在外處理軍務,東廠內務皆由你……」
「皇上」常宇打斷他:「半年時間便將這些蛀蟲查出來不算晚,且這是一樁喜訊」。
崇禎帝一怔,常宇一向很少打斷他說話,而且他說這是喜訊?
「父皇,這事兒被查出來了便是喜訊」朱慈烺也趕緊在旁邊附和著。崇禎帝若有所思,半響深呼一口氣:「的確是件喜訊!」說著看向春祥:「從嚴從重,以儆效尤」。
「奴婢領旨」春祥躬身。(奴婢並不特指女僕,男女統稱,明朝太監自稱奴婢,大太監自稱臣,清朝自稱奴才)
常宇走到春祥身邊低聲問道:「查了幾起?」
「河北三縣,河南及山東兩州四縣,計兩州七縣八十七人,其中涉知縣一人,縣丞及主薄七人,餘下為糧倉官員及奸商」春祥說完偷偷盯著常宇,崇禎帝和太子也在看他。
「皆殺,剝皮插草示眾三月!」
太子忍不住打了寒噤,瞄了一眼崇禎帝卻見他面無表情但微微點了點頭,常宇又道:「臣奏請,追究涉桉官員上司失察之責」。
「理應如此,該敲打敲打他們了」崇禎帝哼了一聲。
「山東那邊怎麼回事?何處?」常宇又問。
「兗州府境內,本為一支流寇盤踞山中屢剿不清,已有做大之勢,數日前竟夜襲縣城……」話沒說完常宇就皺起了眉頭:「兗州府?」
「對,下轄的費縣,屬沂州」春祥趕緊道。
「費縣,好傢夥」常宇眉頭皺的更深,太子一臉疑惑問道:「費縣在何處?」
「在曲阜東南,沂蒙山區」常宇答道,費縣其實就是後世的平邑縣。
「區區一股山賊竟還屢剿不清任其做大,當真是廢物!」崇禎帝怒斥,常宇心裡頭又罵起來:「你這會可真裝逼,你厲害還能讓李自成和張獻忠越剿越大」。
「當地兵力不足,加上費縣地處深山老林,賊子盤踞太皇崮依地勢之險易守難攻……」春祥解釋道,常宇哦了一聲:「太皇崮,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那太皇崮怎麼了?」太子問道,崇禎帝也看向常宇。
「殿下可知「崮」字何意?」常宇突然問道,太子被問了一怔,不過隨即說道:「似是一種山的稱呼,四周陡峭,山頂平坦」。
常宇嗯了一聲:「對,這是山東特有的一種地形,有沂蒙七十二崮之稱,這種山在當地老百姓口中也叫帽子山,遠望就像山上戴了個帽子,但這個帽子四周都是懸崖峭壁,上邊卻非常平整,在上邊駐寨易守難攻,便是飛鳥難渡」。
「難攻的話便久困呀」朱慈烺脫口而出,常宇苦笑搖頭:「山上可耕種,鑿石為井可蓄天水,有吃有喝的,你再下邊荒山野嶺供給不足圍著他,到底是誰困誰呀?」
朱慈烺不說話了,崇禎帝陰著臉道:「這天下就沒有打不下的險關」。
「皇上說的是,但需兵多糧足,徐徐圖之,又或不計代價!」常宇心裡頭嘆口氣,你是皇帝紙上談兵,不到跟前你根本不知道那種地形多難攻,要知道便是後世熱兵器時代打這種地方也不是易事,很多人都聽過孟良崮戰役,打的就這種地形,何況現在這種冷兵器時代。
「不管是徐徐圖之還是不計代價,絕不能令其做大,須調集兵馬全力剿滅」崇禎帝冷哼一聲,朱慈烺突然問常宇:「若是你去打,你會怎麼打?」
「臣,沒空」常宇回了一句,堂上幾人一怔,然後竟都忍不住笑了,氣氛稍稍變得溫和些,常宇趁熱打鐵:「臣志在邊關,區區山頭不入眼,何況並非臣之所轄」。
「李岩,你說的是李岩」朱慈烺眼睛一亮。
崇禎帝點點頭:「李岩總督山東數月,確實該回去做點份內事了」。
「其實區區山頭也不用李岩親臨,他麾下隨便一大將便可破之」常宇澹澹說道,崇禎帝深以為然,地方駐防的兵馬無論經驗和實力都不如常年在一線廝殺的兵馬,最重要的是兵力也遠遠不及。
隨即常宇便同崇禎帝商議如何調兵遣將的事,接下來便會經過內閣決定傳達給兵部及無軍都督府在下達給李岩,朝廷負責的是糧草軍餉等補給,而怎麼打則是李岩的事了,常宇也根本不操心這個,如果李岩都干不下來的山頭,然給他去得撞個頭破血流。
春祥看著和崇禎帝父子熱聊的常宇,心下愈發佩服的厲害,皇帝震怒他只能瑟瑟發抖,可常宇來了三言兩語輕描澹寫就將皇帝怒氣給消了,而後又出謀劃策為皇帝分了憂,這一點他是萬萬不及的,甚至滿朝文武也少有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