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下咽
皇宮裡的朱慈烺看著眼前的飯菜一點胃口都沒有,內心煩躁甚至想將飯菜給打翻了,但他也知道一旦這舉動傳到崇禎帝耳朵里,少不得一頓訓斥,若閣臣知曉也會各種說教。
「殿下,趕緊吃了吧,晚些還要讀書的」。一個少年人走了進來看了桌上飯菜嘆了口氣,此人是東宮伴讀丘致中,也是名門之後,是崇禎帝為太子欽點的玩伴。
朱慈烺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要讀你讀去」。
丘致中慌了,四下看了一眼:「殿下可不能這般說,若傳出去……」
「這宮裡頭就你我和兩個老媽子,連玲瓏都被趕走了,你若不說,還有誰說去……」朱慈烺怒道,丘致中趕緊拍著胸脯:「臣,決然不會說的」。
伴讀就類似發小,丘致中是除了常宇之外,算是朱慈烺最親近的朋友了,看他一臉真誠,朱慈烺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只是眉色之間怒氣不減。
丘致中知他今兒心氣又不順了,想了想便向前哄他:「殿下既然不想讀,咱們今兒就不讀,說故事可好?」
朱慈烺哼了一聲,撇了撇嘴:「你滿腦子都是四書五經能有什麼故事好說的」。
「臣是沒啥故事可說,但殿下有啊,殿下之前不是跟著常公公出宮遊歷了麼,多說些給臣聽聽,也讓臣開開眼界」。
朱慈烺眼神果真亮了,他總共兩次出宮遊歷,一次跟著巡撫視察災區民情,一次跟著常宇巡視九邊,特別是跟著常宇的那次可謂刻骨銘心,回京之後回味無情,其中種種經歷給崇禎帝說過給周皇后說過給兩個弟弟說過,當然也給這個發小說過,而且不厭其煩的說了很多遍。
「和你說過無數次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朱慈烺眼神光彩也僅僅一閃即沒,丘致中見狀又故意道:「不說也罷,那殿下給臣解個惑吧」。
「前些日子聽家父和他幾個同僚閒聊,說朝廷兵馬對陣那號稱鐵騎無敵的滿清韃子軍,雖多有不敵,但也都是硬碰硬,甚至曾一度穩壓其勢,怎麼對上闖賊那些烏合之眾的泥腿子卻節節敗退呢?難道那些烏合之眾比韃子的騎兵還厲害」
這個啊,朱慈烺正了正神:「本宮亦曾疑惑過,且一直不解,雖問過老師及閣臣,但所言皆不足,直到聽了常宇說的才恍然大悟」。
「哦,常公公是怎麼說的」丘致中好奇起來。
「他說打內戰其實就是打意識戰」朱慈烺說著看了丘致中一眼,知道他聽不懂意識戰什麼意思,便解釋道:「簡單說來賊軍其實都是老百姓,而朝廷的將士其實也是老百姓,但朝廷的軍隊裡等級森嚴,可賊軍將領和士兵則是兄弟相稱甚至連穿的衣服吃的飯菜都和普通士兵一樣……」
「可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呢?」丘致中一臉霧水。
朱慈烺苦笑輕搖頭:「比如雙方一場大戰之後,各有俘虜,相互一聊天嘿都是老鄉,然後賊軍說咱們老家那兒打土豪分田地了,加上賊軍隊各種輿論宣傳,一傳十傳百的,朝廷軍心渙散,那些在朝廷兵平日吃不飽受欺壓欠糧餉哪裡還有鬥志,只想著跟著賊軍打好紳分土地,說白了就是賊人的餅畫的好……」
當年國軍打日本也是厲害的很,可上百萬的國軍後來怎麼突然就潰敗了,甚至直接不抵抗就投降了呢……
沒錯,毛爺爺都是照搬老李的套路。
朱慈烺說了好多,丘致中似懂非懂:「那為什麼換了常公公督軍之後怎麼就能接連打勝仗呢?」
「他也難啊,君不見他上位之後一手刀一手糖麼,一邊對從賊者殺無赦震懾人心,一邊嚴整軍紀發足糧餉收攬軍心,論畫餅他也是頂尖的……」
夜已深,皇城裡燈火點點,端本宮內朱慈烺和丘致中秉燭夜談,乾清宮裡崇禎帝在批閱奏本,坤寧宮內坤興公主在陪周皇后做女紅,臉上露出許久難見的喜色。
幾人歡喜幾人愁,周遇吉幾人府邸落成即將喬遷,自是歡喜,太子被禁足逼婚憂愁滿面,卻不知皇城外的一座府邸里有人正在借酒消愁,任由身邊美人如何勸解依然一杯接一杯,忽而擲出手中酒杯:「閹狗再三誆我,實在可恨」。
身邊美人聞言大驚失色,連連勸道:「隔牆有耳,老爺慎言」。
這位大發雷霆的老爺便是寧遠總兵吳三桂,美人自然是陳圓圓了。
一年前吳三桂還是非常風光的,鎮守關外孤城寧遠,官至遼東提督,有兵有權有勢,哪知也就是在一年前,吳三桂被常宇騙入關,畫了個大餅讓他心甘情願率三千騎兵隨著輾轉千里南征北戰,到如今卻什麼也沒撈著,所謂的寧遠總兵,手底下也就三千兵馬,寧遠城也被他舅舅祖大壽給占了,也因為祖大壽官復原職,為遼東總兵,左都督,以至於他的遼東提督也被擼了。
一年間輾轉大半個大明,盡心盡力兢兢業業,可落了個什麼?
常宇說好飯不怕等,好,那我再等等。
奉命從黃河回京本以為能落個什麼賞,結果回京之後讓他的兵馬在昌平休整,人回家呆著便沒了下文了。
又以為可能因為大太監沒回京,敘功也需要時間,在家好生歇著總會有好消息上門的,可歇著歇著就覺得不對勁了,先是皇帝和朝臣干架,召周遇吉幾個人入京架勢,可自個就在眼皮底下愣是沒召自己入宮,完全無視了!
而後,李岩等人的部下因防守黃河有功,各自賞封都下來了,卻沒有自己的事,這讓他已是惱火不已,從南下打白旺到西進黃河架勢,這一年多沒功勞也有苦勞啊,連句問候都沒有,這算什麼!
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點燃吳三桂的怒火的導火索還是馬科的離京。
就在前陣子,身在昌平的馬科突然接到調令,令其率部急赴寧遠!
沒說理由,也沒說去幹嗎,更無人知曉寧遠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讓馬科立即開拔,糧草沿途供給。
寧遠出事了或者說寧遠那邊很快有大事發生,否則以祖大壽和關寧鐵騎的實力還需要馬科去馳援?敏銳的吳三桂立刻就撲捉到了關鍵點。
可寧遠可是我的根據地啊,祖大壽是我舅舅啊,有事不讓我去,讓馬科去?
這麼好的鍍金刷功績的機會都不給我,還口口聲聲說耐我……
擱誰誰不氣,誰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