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雲蓋頂猶如黑夜來臨,悶雷滾滾瓢潑大雨隨時襲來,街頭百姓形色匆匆,唯吳中兩個一人頭頂斗笠一人撐傘不緊不慢的在街邊溜達,兩人本就漫無目的,不登山不游水更沒李慕仙那種探幽訪古的調調,就喜歡在街頭溜達瞧人間百態看人間煙火,哪裡熱鬧扎哪裡,若不是白日早就一頭扎進青樓酒肆找小姐姐們學外語去了。Google搜索閱讀
兩人沿街而行走走逛逛隨意閒聊,不知覺天已晌午肚子開始叫喚了,本欲去城外江邊吃個鮮味,轉頭細想,城西城南緊鄰江邊,地勢狹窄多是碼頭除了看江觀水之外並無別的去處且太過喧囂,於是一合計便要去東門外,據聞那邊緊鄰鲶魚套的地方熱鬧的緊還有幾個觀景好去處。
只是尚未出城大雨傾盆而下,打亂了兩人計劃,便合計著就近找個地方避雨順便吃個飯。
巧合,正臨著長湖附近,有山有水有人家更讓兩人驚喜的還有農家樂,也就是湖邊漁民在家門口掛個旗開的個體戶,沒有什麼山珍海味多的是農家便飯,當然少不了魚蝦河鮮之類。
巧了,正對兩人胃口。
匆忙間鑽進一戶人家,前臨街後靠湖, 一家三口見大雨天有客人上門欣喜不已熱情招呼著。
「客人, 您要吃些什麼,俺家有新鮮的魚蝦……」主人家七八歲的丫頭一臉期盼的看著眼前兩個壯漢,希望他們能多點些吃的。
啪的一聲,陳汝信拍出一塊銀子:「照這些弄」又對吳中挑了下下巴:「吳哥, 今兒俺請你」。
吳中嘿了一聲, 瞧了那黢黑的漁家女:「莫不是想到了蓮心」。
「都是苦命人,不過蓮心運氣好遇到掌柜的罷了」陳汝信看著不遠處的湖面, 瓢潑大雨在湖面上打出一層雨霧, 猶如仙境一般。
「客官,這麼多, 俺們……」主家男子瞧了那銀子是既歡喜又不知所措, 因為這麼塊銀子足夠在他家大吃大喝一個月的了。
「可以的話弄些酒來,餘下便算賞錢了」陳汝信淡淡一笑,終於闊氣一回,不過話說回來, 作為常宇的親侍, 他的俸祿確實很高, 比東廠衛六營的士兵都高。
主人家驚喜不已, 連連道謝, 女主人從房裡取了把油傘就要出門:「俺去給兩位打酒去」。
「若是太遠了就罷了, 這麼大的雨」吳中隨口說了句, 女子連忙道:「不遠, 不遠, 斜對過張家那樓子裡就有」說著朝門外一指,兩人順勢望去, 原來斜對過不遠處就有一座兩層木樓,做的也是這營生, 不過顯然比這兒有牌面多了,若是一開始兩人從那邊過來也會首選那張家樓子, 畢竟這大雨天的在二樓喝著酒看著湖光水色那是相當的享受啊。→
「這武昌城裡頭不禁酒麼?」在那子女出門後陳汝信隨口問了一句,小女孩點頭:「禁酒, 不過只要有人買就有人賣, 就是價格高了些罷了,客官您不見朝廷禁止私人販鹽麼,但鹽販子何時絕過」。
咦,小小年紀竟然說出這番話, 這讓兩人很是意外,吳中嘆口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經歷的多知道的也多」說著起身到後院的屋檐下看著湖景。
男主人則和小女孩一塊忙著殺魚做菜, 忙得滿頭大汗但臉上喜色不退,畢竟遇到了闊客怎能不開心呢。
不多會女子回來了,手拎拎著兩個酒壺:「對不住了客人,不是奴家不多買,實則是張家不願多賣,客人您就將就些吧」。
「無妨」陳汝信淡淡一笑:「有勞大嫂了」女子不好意思點點頭便去後邊幫廚去了,吳中則走到門口朝斜對過張家樓子望去見上邊客人倒還不少, 樓下門前廊檐下還有幾人在避雨。
「怎麼, 吳哥還想親自去強買不成」陳汝信走過來拍了下吳中肩頭:「小酌些得了,難不成還真把俺灌醉了」。
吳中嘿了一聲:「你把俺當惡霸了怎麼著, 還非要去強買,也倒非是不行,只不過必然會給這戶漁家帶來麻煩, 沒必要」。
「客人,您們先喝著,熱菜一會就上了」女主人搬來一張小桌子放在門口,擺上了酒和一盤蠶豆,一盤涼拌黃瓜還有涼拌皮蛋,都不是些能上大席的菜,確是上好的下酒菜。
簡單說明一下,黃瓜種植在中國歷史悠久,皮蛋在明朝也早就成為家常菜了。
「這要是盤牛肉,那可就絕了!」吳中嘿嘿一笑,夾了皮蛋入口一臉的沉醉,然後舉杯乾了一口, 一臉的猥瑣, 爽!
「你這也忒誇張了」陳汝信滿臉鄙視,旁邊的小女孩見狀卻笑個不停。
「好手藝」吳中伸出大拇指:「這皮蛋是俺吃過最好吃的一次」。
「客人喜歡便好」男主人不善言辭,那女子便客氣說道。
菜陸續上來, 手藝和賣相雖不及那些酒樓客棧里的大廚,但恰好就正合兩人口味,吃的就是這個地道,吃的就是這個純粹。
看著兩人狼吞虎咽吃的噴香,主人家也是一臉的欣慰,擺了個小桌子在旁邊一家三口也開飯了,吳中瞥了一眼,竟窩頭和鹹菜,於心不忍便招呼主人家上桌一起吃。
主人家哪裡肯依,說什麼也不願意上桌,惹得吳中上了火,桌子一拍:「可是瞧不起俺!」
這一招果然有用,主人家這才勉強上桌:「客人,要不銀子退些……」
「莫要談錢!」吳中一聲喝,卻差點將那小女孩嚇哭了,便趕緊溫聲道:「俺們也都是窮苦人出身,又非什麼達官貴人,哪來那麼多的規矩,相識便是緣分,又何須見外,坐下一起吃了飯,往後就是朋友……」
陳汝信又傻了眼,這廝的口才何時這般了得,屁話還挺多的,怪不得能縱橫江湖。
眼見兩個客人如此熱情,主人家便也放鬆了許多,氣氛也逐漸融洽起來,外邊暴雨如注,屋內一番溫馨,若是外邊有人經過可能都會以為是一家人在吃飯。
飯後大雨不止,主人家忙著收拾殘羹剩飯洗刷碗筷,吳中和陳汝信也不急著趕路,便搬來板凳坐在門口剔牙看雨閒聊,漁家小女孩對吳中腰間的紅纓寶刀很是好奇,大著膽子摸了摸,吳中解下來微笑著遞給她玩去了。
陳汝信一臉訝然,吳中這把紅纓寶刀是皇帝御賜的,平時寶貝的不行,便是衙門裡的同僚想觀摩一番都不是容易事,外人更別說把玩了,摸下他都能把你手剁了,多看兩眼都得挨揍。
可現在就隨隨便便的給一個萍水相逢的漁家小女孩拿去玩了!
「你變了」陳汝信輕搖頭。
吳中扭頭看了身後正緩緩拔出刀觀摩的漁家女,微微一笑:「俺江湖出身歷來心狠手辣,不說殺人如麻,但絕非善茬,可謂生人勿近」。
「但現在的你……」陳汝信嘆口氣:「或許是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吧,聽俺叔說過,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或許是吧」吳中點點頭,看向遠處雨霧:「但更多的是受掌柜的影響吧,人對人的影響有時候比環境對人的影響更大」。
「掌柜的影響了你?」陳汝信一時不解,吳中笑了笑:「當朝除了皇帝之外,還有誰比掌柜的更有權勢?」
「沒了」陳汝信不假思索道。
「可你見掌柜的,他除了偶爾在官員跟前擺譜,在咱們跟前,在將士跟前他擺過譜麼?」
「沒有」陳汝信依舊不假思索:」很多時候俺都覺得掌柜的就像是俺鄰居家的玩伴,讓人有親近感」。
「可他也依舊是大明朝最有權勢的大太監」吳中淡淡一笑:「這就是他的格局,也是他的魅力,同時也是他的厲害之處,他可以讓你恐懼,也能讓你感到親近,牛鼻子有句話說的很對,掌柜的不是凡物,莫瞧他年少,身上有太多咱們要學習的東西」。
「俺對掌柜的沒恐懼,只有親近和尊敬」陳汝信臉色鄭重語氣堅定,吳中笑了笑:「那是他沒必要讓你感到恐懼,因為你對他沒有敵意……」正說著話,吳中突然站了起來,盯著外邊眼睛一眯。
默契十足的陳汝信立刻知道有異狀,起身從小女孩手裡抓回那把刀扔給吳中:「哥,出啥事了?」
吳中探手接過刀,眼睛還盯著遠處:「好像碰到個熟人」。
熟人?陳汝信走到門口探頭朝吳中目光方向張望,正是那張家樓子那邊,此時雨大,門口有幾人在避雨,仔細看了其中好像有一個和尚,因為他穿著一身暗紅色衣服特別顯眼。
江湖有句老話,碰到和尚,道士,尼姑,女人和小孩,不要惹。
「可是西來的野禿驢?」吳中突然一聲大喝,聲若洪鐘震得陳汝信耳朵嗡嗡作響,主人家三口子也嚇的臉色慘白,因為聲音實在太大了。
外邊風雨雖大,但吳中這一聲喝還是穿過雨幕讓張家樓子那邊聽到了,門口一人緩緩站了起來朝這邊張望。
「他媽的,果然是他」吳中嘿嘿冷笑,朝那人大喝道:「野驢可還識的你吳爺了?」
張家樓子屋檐下的那人遲疑片刻走進雨幕緩緩朝這邊走來,陳汝信仔細瞧了,突然一怔:「番僧?」
「沒錯,烏斯藏的和尚,哦不對,他們叫喇嘛,咳,反正都是禿驢」吳中盯著雨中緩緩走來的那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喇嘛,陳汝信一臉疑惑:「吳大哥你人脈挺廣的啊,連烏斯藏都有熟人」。
「老子當年走南闖北,哪兒都有熟人,只是這熟人里有朋友也有仇人」。
「額,那這喇嘛是你的朋友還是……」陳汝信的話沒還說完,那在大雨中緩緩走來的番僧就告訴他答案了:「吳賊,僧爺找你許久了,今日做個了斷吧!」
那番僧口音生硬且十分刺耳,認出吳中後表情變得十分猙獰且惡毒,說話間從腰間拔出戒刀面帶冷笑:「今日僧爺超度了你」
陳汝信是有眼力的人,這番僧露出半個肩膀,肌肉線條強橫,一身殺意氣勢磅礴,絕對是厲害的角色。
廢話,能和吳中做對手的,且見了面絲毫不懼拔刀就要乾的,怎麼可能是個弱雞,陳汝信有些緊張起來,伸手朝腰間摸去卻發現自己出門時沒帶兵器。
「用不著你幫手,這野驢雖會撂蹄子但奈何不了俺」吳中拔出紅纓寶刀,將刀鞘扔給陳汝信,隨即走入雨幕中朝那番僧迎了過去:「干你娘,老子何嘗不是到處尋你!」
「狗賊,黑了你僧爺的銀子還有臉找你僧爺」那番僧破口大罵,一躍而起揮刀朝吳中劈開,吳中冷笑迎刀而上,一聲大喝:「斷」
紅纓將那戒刀劈開兩截:「你設套害老子被賊人圍困險些喪命,竟還誣陷老子黑了你銀子?」
那番僧被吳中一招斷了刀,兩眼茫然並未理會他說什麼,而是盯著他手中的紅纓看了看,而後一臉不屑:「憑寶刀之利,算什麼本事,有種和你僧爺實打實的干一場」。
「怕你不成」吳中反手一揮,只聽哐當一聲,紅纓飛插在陳汝信旁邊的木門上,入木三分刀柄顫抖不已。
番僧瞧了,冷哼一聲:「兩年不見本事有了長進,不過還是入不了你僧爺的法眼」說話間一拳朝吳中砸去。
「嘿,看老子撕了你這野驢的嘴」吳中一把就將自己外衣撕了,光著膀子揮拳同那番僧斗在一起,他練的是八極拳,剛猛無匹連常宇都招架不住,此時雨勢雖大但絲毫不影響威力,拳力所致雨珠爆開聲勢驚人,直看得陳汝信連連咽吐沫,自己雖為年輕一代高手,在衙門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平日也會有些沾沾自喜,然則此時見吳中實戰,方知差距之大,有時候一步之差都是天壤之別。
面對強橫無匹的吳中,那番僧絲毫不懼,揮拳交戰,拳風凌冽氣勢無兩,狂風暴雨中兩人赤膊酣戰,引得周邊街坊紛紛探頭瞧熱鬧,有甚者撐傘出來觀戰,更有頑皮小兒光著屁股一邊淋雨一邊瞧熱鬧還興奮的直蹦躂,打架咯,打架咯,快來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