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劉芳亮三人剛睡下又被吵醒了,城外四處晃蕩偵查官兵去向的探子給他們送來個好消息,羅虎回來了,就在大荔三十里外!
震山營,老營,大順軍最精銳的兵馬,羅虎,馬寶,大順軍的後起之秀最勇猛的悍將,此時前來助戰,那簡直久旱逢甘霖啊,劉芳亮三人大喜不已,有了這倆人,官兵就再來圍城,根本就不用只閉門堅守了,完全可以拉出單挑,甚至都不給他們圍城的機會。
一個時辰後,羅虎馬寶率數十親兵先至大荔,看到兩人神色疲憊且一臉憤怒,劉芳亮幾人心有疑惑,待問了前因後果也是恨的咬牙切齒,安撫兩個年輕人自是有機會找回今日的場子。
雖說倆小子吃了個悶虧令人憤怒,但這支生力軍精銳的到來還是讓劉芳亮三個大佬欣喜若狂,好一番安撫後讓兩人先歇著待睡醒了再為其設宴接風洗塵,卻在這時探子送來了一個壞消息,北線三城盡失!
三人驚駭到目瞪口呆,終於知道李岩的主力去哪了。
雖然早已預料到官兵會分兵前去攻打北線,但沒料到會是傾兵前往,本以為北線至少能堅持個十天八天的,哪只一夜之間盡失。
而且探子還帶來一個讓三人極度無語的信息,那就是北線三城除了韓城略作抵抗外,其他兩城沒有任何抵抗直接開城投降,就像去年他們東征時官兵投降時一樣的乾脆利索。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這才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啊!
聽說北線三成盡失,羅虎和馬寶年輕氣盛哪裡坐得住,立刻請令要率部前往收復失地,被田見秀喝住,此時情況不明冒然前往,危險的很,要從長計議。
可羅虎和馬寶哪裡管他什麼從長計議,直嚷嚷不怕危險,即便有危險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諒也無人攔得住他,前提是讓田見秀給他撥兩千戰馬。
最終還是被田見秀給否定了,一來是震山營數日折騰也疲憊的很,二來眼下局勢太過複雜,一切以大局為重,所謂的大局就是南路的潼關,中路的大荔,北線都是山旮旯就是失了也無關緊要。
羅虎和馬寶雖還恨恨不已卻也只得作罷,論勇猛大順軍內無人出他二人之右,但論資歷軍銜官職,他倆只有聽令的份。
「吾等當務之急只有一個,那就是養精蓄銳,隨著局勢變化,哪裡需要去哪裡!」終了,田見秀拍了板。
半晌午時李岩起床推開房門,又是一個艷陽天,馬花豹幾人分兵三處一日之間連破三城的消息已經傳來,但李岩實在高興不起來,因為同時還送來一個極壞的消息:河津城破,秦松旺拼死突圍,率五百餘人正在逃往蒲州,高亓已奉命前往接迎。
羅虎和馬寶抽兵離去,河津城防壓力去了大半為何會突然被破城了呢?
原因令人憤怒且又無可奈何。
所謂千里江堤,毀於蟻穴!
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可以做到完全的齊心協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捨生忘死,總會有些貪生怕死的蠅營狗苟。
河津被圍困數日不見援兵,雖然大部分將士都能同秦松旺一樣視死如歸,誓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但總有些貪生怕死之輩。
很多時候就是這一小撮貪生怕死之輩能壞大事,歷史上李自成東征時,打太原府時就是因為一個低級軍官張雄開了小南門投降而至太原城破。
河津城破也是秦松旺手下的一個小頭目,糾集了數十人在夜裡反水突襲守門洞的官兵打開了城門放外邊賊軍入城,即便被秦松旺及時發覺,卻終是堵不住那個窟窿了,血戰一場後僅有數百人突圍逃了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後的李岩背著雙手站在院子裡望著天空許久許久,久到顧君恩都從對岸朝邑趕過來了。
「差不多了」顧君恩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李岩就令親兵去給吳三桂傳個話:「手頭的活放一放」。又招來隨軍的錦衣衛讓他們給京城八百里加急送密報。
潼關那邊局勢可謂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這數日來官兵持續集結,先頭部隊甚至駐紮在距離潼關僅幾十里處,主力則一邊集結一邊準備攻城事宜,每日都有數股大小不一的探馬前往潼關城外偵查踩點,也少不了同賊軍的探馬大大小小規模的火拼。
數萬大軍兵臨城下,賊軍主帥李過也不敢大意,坐鎮城中加固城防每日事必躬親生怕出了什麼紕漏,他知道一旦官兵攻城就是狂風暴雨,絕不能小覷。
城裡頭修修補補,城外頭摩拳擦掌,最激動的莫過於吳三桂了,他一直在等機會,等一個建大功的機會,而攻打潼關就是機會,他等的太久了,從去年等到現在,早就急不可耐了。
可誰知,就在當晚,突然接到李岩的軍令,讓他把手頭的活暫時放一放,這話外人或許聽不懂,但吳三桂自然聽的懂,就是暫停進攻潼關!
為什麼?吳三桂很是不解!
但結合顧君恩那句話以及這幾日中線破門不利,北線大豐收又痛失河津的種種,老練的馬科瞬間就明白了:籌碼夠了,李岩那邊也折騰的精疲力盡了。
吳三桂皺眉:「若破了潼關籌碼不是更大些麼?」
馬科搖頭輕笑:「兵臨城下才最大籌碼!」吳三桂一怔之下恍悟,沒錯,開出條件你不同意我就打,這是威脅更是籌碼!
短短一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從李岩閃電一擊破了朝邑,然後賊軍出兵圍攻河津,吳三桂部往潼關集結大軍,馬花豹等圍攻大荔,而後收復北線三城,到河津失守……時間不長事很多,整個黃河防線都波及其中,兩方你來我往爾虞我詐用盡了手段和心機,總的來說,終究還是朝廷這邊占了便宜,拿到了更多的籌碼,收復了北線三城和橋頭堡,並且試探出中線大門的實力,更是兵臨南大門外施壓!
這段時間參戰的都是李岩麾下,用極短的時間完成了很多困難任務,這讓他的兵力,軍備,後續補給都幾乎到了極限,所以他必須要停一停了。
天黑了,堂上李岩撫摸茶杯舉起又放下,反覆數次,終是抬頭看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顧君恩:「先生,河津可否救一救?」
李岩總歸還是心有不甘,若是被人家攻破了他無話可說,卻偏偏失於內鬼,這讓他如何甘心,而且他一番分析之後,覺得此時河津對岸韓城在自己手中,配合這邊高亓和秦松旺,能不能再打一場將河津收復,或者對方在圍城之下會嚇的投降呢。
卻被顧君恩給否定了,用他的話說:「恐再生變故!」
這話別人聽了可能稀里糊塗,但李岩聽了卻是醍醐灌頂,這段時間黃河防線局勢複雜至極,南線雖然沒參戰但也是箭在弦上,而中北兩線雙方早已經殺的精疲力盡各有損傷,雖還各有不服卻已是心有餘力不足了,才不得已維持暫時停火的局面,可若李岩執意收復河津的話,牽一髮而動全身打破了現有平衡的局面引發蝴蝶效應,不排除賊軍也發動進攻,比如出兵收復北線三城或朝邑。
畢竟在中線和北線兩方的兵力和實力都相當的,之所以官兵這邊占了便宜多歸功於李岩的計謀,若真的硬幹的話,有羅虎的震山營在李岩未必就討得了好。
而且攻占河津的賊軍隸屬老營也是一支精銳,想嚇到他們不戰而降的機率太小了,強攻的話必會損傷嚴重!
綜合起來,顧君恩不建議打河津。
雖失了河津,但卻占了對四城,四比一,足夠朝廷那邊當籌碼的了,所以沒必要追求完美,見好就收!
見好就收,這個詞非常好,常宇也是這麼叮囑史可法的。
這幾日,李岩在黃河殺的天昏地暗,京城重啟的談判桌上同樣硝煙滾滾,以吳珄和史可法為主的朝廷代表同宋獻策唇槍舌劍也是殺紅了眼。
朝廷的主張,先降後封王,而且有個前提,要麼入川干張獻忠,要麼給我收復錦州,且封王之後解除兵權!
宋獻策寸步不讓,先封王再受降,打張獻忠或者收復錦州都可以商量,但解除兵權的話不可商量,因為擔心朝廷翻臉要自保,最不濟要留一支人馬給李自成!
結果吳牲就罵開了,李賊此時在東廠詔獄呢,還留給毛線給他。
而宋獻策則大笑不已:「汝等所擒不過闖王替身而已,闖王真身此時在潼關也!」
吳牲和史可法大驚半信半疑,小太監別的事不靠譜但這點他不可能胡亂作假,這可是欺君大罪啊。
第一場談判又是不歡而散,當晚史可法就去見了常宇,說宋獻策這老小子怎麼突然硬氣起來了,前幾天可是求著要談和的。
常宇心裡一聲長嘆,他知道李自成已逃出生天了,且已同宋獻策聯繫上了,所以這貨突然硬氣了。
看來需要上籌碼了。
想啥來啥,捷報和密報不停從黃河那邊送來。
大軍兵臨潼關城下,大荔危在旦夕……
第二場談判,宋獻策不見昨日的硬氣了,可以先降後封王,也可以打張獻忠收復錦州,但兵權還是不能全部解除。
吳牲和史可法斷然拒絕,宋獻策拂袖而去。
當天又一封密報送到常宇手中,過目之後送與史可法,而後第三場談判開始,史可法直接將那封密報摔在宋獻策跟前。
左良玉發來的,他已調集大軍圍荊州數日,這次是動真格的了,不是年前做樣子,左良玉是老狐狸他知道局勢變了,他再糊弄小太監,那就要挨收拾了,即便是做樣子也得做個真樣子了。
宋獻策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先降後封王可以,我們選擇收復錦州,保留闖王一支兵力作為自保,其他將領可釋兵權調往他用,且收復錦州期間,朝廷不得趁機進攻西安,應將黃河兵馬撤走!」
吳牲拍桌子了:「做夢,事到如今還硬撐,你也不用一點點的往後退,直接把你的底線亮出來吧!」
宋獻策輕笑表明這就是己方的最後底線,若朝廷不接受那雙方又要陷入膠戰之中了,如此以來不知要混戰多少年,朝廷拖的起麼……
這話說道吳牲的痛處了,朝廷就是被你們這些亂賊給拖成如今這地步險些被外敵所趁……他是越罵越氣,然後就收不住了……又談崩了。
///txt/816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