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不通輕功沒有素淨那種踏雪無痕的功夫,但其一身真氣當世少見周轉全身提氣而行卻遠比一般練武人輕盈多了,她手中長劍亦非普通之物而是崇禎帝的尚方寶劍,只見她提劍飛奔卻幾乎聲息,轉眼間就靠近了峭壁仔細一看果真見雪地上有用樹枝掃過的痕跡,看著那片叢林心中愈發警惕,她凝真氣豎耳傾聽並無什麼聲息,用劍隨意撥弄一下痕跡卻赫然發現雪下竟有血跡!
不遠處常宇瞧見青衣的舉動,心下焦急,這丫頭磨嘰個啥啊,正欲矮身過去便見青衣已鑽進了那片樹叢,王輔臣和烏木善也從兩側鑽了進去。
那樹叢不過兩間房大小,高不過兩人枝葉被白雪覆蓋,青衣鑽進去時便見有人的痕跡,用劍撥開樹叢警惕往裡貓著走,從枝丫縫隙間依稀瞧見一個草窩。
沒錯,就是用乾草在樹叢里舖的一個窩,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蜷縮在裡頭,不知是人還是獸正欲揮劍刺去,烏木善從旁邊鑽過來擺手止住他,然後瞧瞧靠近仔細一瞧,頓時傻了,草窩裡蜷縮的是個人,死人!
那人身上衣服和兩手上全是血跡,臉色白里發黑,瞧著已是死去多時,王輔臣用刀挑了那人鞋底一動不動。「死了」說著探手在他身上摸索掏出幾個物件,頓時又是一怔:官兵的夜不收。
「他還沒死」青衣手搭在那人脈搏:「很弱但還有氣息」。
常宇幾人掃清痕跡也鑽進了這樹叢里,青衣正在給那人檢查傷勢,身中三刀,其中一刀在肋下最為嚴重:「這應是個落單的兄弟」況韌嘆口氣,輕輕搖頭:「救不活了」。
「也許是落單的,也許是死裡逃生的……可惜終究是只能熬到這裡了」常宇嘆口氣,青衣卻道:「能救活,但是沒有藥」。
況韌皺眉:「咱們身上就帶些傷藥,別的藥去哪弄去,這雖在山裡頭可大雪封山你想現挖也挖不到,就是能挖到也沒地方熬」。
「咱們先帶著下山再說,或許能到藥鋪……」青衣話沒說完就被況韌打斷:「前有狼後有虎遍地都是賊咱們如何帶著他,就是帶他下了山又如何處置,他一身刀傷無論寄養在百姓家裡還是藥鋪都被舉報給賊人,還是死路一條」。
「難道便眼睜睜看他這麼死去麼」青衣一臉悲痛:「況大哥你怎麼這般狠心……」
「莫怪他狠心」常宇拍了下青衣肩膀:「他說的都是事實咱們現在這種情況帶著他就是累贅甚至能將咱們幾個多拖入死局。可是……」青衣眼淚已經崩了,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當時下山之後要吃的沒吃的要穿的沒穿的病倒在路邊等死的遭遇。
「可是,我也不能將他留在此地等死」常宇說著話目光從況韌一眾人臉上掠過:「他是為朝廷賣了命的,我不會丟下他,就像我不會丟下你們一樣,哪怕為此讓我丟了性命也絕對不後悔」。
眾人頓時感動不已,王輔臣拍著胸口:「掌柜的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大不了就一起死了!」
「呸,想死哪有那麼容易,想當初千軍萬馬俺們都殺了個幾進幾出,莫說這鑽林子了」陳所樂笑罵著邊幫青衣給那垂死的探子敷藥包紮傷口。
「他失血過多,且低溫,只恐挨不了多久了」常宇雖已決定豁出去也要救這探子,可也知道後果並不樂觀,熬的過低溫不死,只怕又要發高燒。
此地不宜久留,眾人合力將那人包紮好後,然後讓烏木善背著,因為他塊頭最大力氣也最大,一行人不敢走山頂沿著西北山坡往西南方向走去。
越走山越深,路越難行,天色也越來越黑,況韌嘀咕:」入山太深,可別迷了路,這完全是真的荒山野嶺了」。
常宇心裡也在打鼓,估摸此時應該韓城縣平行線但相隔幾座山頭,當然這只是估摸,事實如何他也無法確定,因為天已黑了。「看來今晚真的要鑽雪窟窿了,烏木善背著那昏迷的探子手裡拄著一根棍子大口喘息道,這裡深山老林人跡罕至想必也沒賊人出沒,咱們生了火暖和一下吧」。
這提議沒人反對,畢竟此地太過偏僻,即便被人從遠處發現有火光也會認為是獵戶所為,再不濟等他們翻山越嶺趕來天都亮了,說干就干,便人尋了一避風處準備生火時,況韌突然朝遠處一指:「你們看……」
眾人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遠處山谷里幾柱裊裊青煙騰空。
有人家。
這是一個很小山村,僅有六戶人家,在山坡上最邊那戶人家子孫三代五口人,此時滿眼驚慌的坐在屋子角落裡看著常宇這群不速之客,這些人突然之間冒了出來,然後將他們制住了:「不出聲不出屋便沒人會傷你們的」
兩個親衛在院子的放風,王輔臣和烏木善忙著燒水做飯,青衣和況韌在給那暗探重新包紮傷口熬藥,藥是這戶山民自己挖的一些清熱解毒的草藥,沒得辦法青衣拿來頂用。
「這裡可來過官兵?」常宇那這家年長的老人。
老人搖頭:「這深山老林官兵來作甚,便是綠林強盜也沒見過,俺們這些一窮二白的山民也沒啥他們好搶的」常宇哦了一聲,又問:「可知韓城縣在那兒?」
「聽過這名兒,但從來沒去過,也不知在哪個方向,村里沒人去過」
常宇放心了,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山民一家見他們圍著柴火吃喝歇腳並無過分之舉也微微鬆了口氣,常宇脫了靴子發現竟起了水泡,青衣用針給他挑破上了藥:「掌柜的你睡會吧,咱們天亮再走」。
「我不困」常宇搖搖頭,他本就精力過人雖有些疲憊但確實疲憊:「我守夜,你們睡吧」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況韌幾個靠著牆角竟已睡著了,心中不由一嘆,這一天兩夜翻山越嶺的,他們確實累。
「掌柜的我陪你一起守夜」青衣撥了下柴火:「我兩天兩夜不睡都撐得住」常宇訝然,想想或許是和她練氣有關吧,就在這時牆角那昏迷的探子醒了,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青衣趕緊過去查看,探手在他額頭摸了一下,還好,看來剛才那些藥湯起了作用沒發熱。
這人命硬啊,常宇嘀咕一聲走過去蹲下看那探子微微睜開了眼:「兄弟能聽說話麼?」
那人眼神空洞迷茫,不過慢慢的瞳孔開始凝聚,然後猛的掙紮起來扯了傷口忍不住一聲低吼,常宇趕緊按住他:「莫慌,莫慌,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探子停止掙扎,四下看了一番緩緩躺下:「你們是什麼人?」
常宇朝裡間看了一眼,低聲道:「李岩」。
那探子哦了一聲,看似隨意說了個名字:「余文豹」
常宇笑了笑:「吹劍四錄」。
這是李岩部夜不收接頭的總暗號對上這個就說明確是李岩的手下人,當然各自小隊小組還有各自的暗號。
余文豹是宋朝的一個文人,暗號這個詞就出自他的《吹劍四錄》不用說這暗號就是文人出身的李岩弄的,不似那江湖氣十足的:天王蓋地虎……
那探子聽了常宇的回答,長長鬆了口氣:「在下閆文昭,兄弟怎麼稱呼?」
「叫我掌柜的便是了,閆兄這是遭了賊人伏擊不成?」常宇挑眉問道,閆文昭一臉悲慟點點頭:「七個兄弟就我逃了回來」。
「從哪來?」
「郃陽縣,我等在山裡繞行三天三夜摸到了郃陽城外潛伏數日探得賊軍兵力部署,離開時被賊人發現一路追殺……閆某謝過幾位兄弟救命之恩」。閆文昭說著掙紮起身被常宇止住:「都是自家兄弟無需多禮」。
說話這會兒況韌等也醒來圍過來聽閆文昭說話:「賊軍在合陽縣有近五千兵馬!」
眾人訝然,一個小縣城竟布置這麼多兵力!意欲何為昭然若揭!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賊軍在外圍布下這麼嚴密封鎖。
「掌柜的,賊人在韓城便有千餘兵馬,郃陽竟然還伏兵數千,闖賊這是要將主力防線設在這裡了!」況韌驚呼,常宇點點頭又搖搖頭:「或許,但也不一定,假若他故意讓咱們偵察到這個情報的呢」。
眾人一怔,如此嚴密的封鎖,閆文昭怎麼能僥倖逃出來的。
常宇這話連閆文昭自己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賊軍故意放水的了。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咱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和情報來支持這個定論」常宇嘆口氣:「所以咱們還得再走一趟」說著對裡屋喊了一聲:「楊老爹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