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7章 入寺解惑

  靜升王氏是平陽府靈石縣(靜升村歸靈石所轄)四大家族之一,乃元仁宗時期從太原王氏遷來的後裔,先落腳靈石溝營村後至靜升,從事耕種經營豆腐開枝散葉而後從商從官,家族越來越大便依山築家族式城堡,這是山西豪門普遍做法,在祁縣,平遙多有望族如此。

  王家大院規模宏大有五巷六堡一條街之稱,只不過多建在清康熙,乾隆時期,這個時候的王家大院遠沒那麼大的規模,但亦是當地望族僅豪宅就非一般富紳能望其項背。

  年初李自成從平陽府一路向北刀指太原,這裡也是必經之路,賊軍所過之處,富紳無一倖免,王家人深知這個小山堡在數萬大軍跟前不值得一提,及早藏入深山,家族得以倖免,王家大院竟也奇蹟般得保,當然還有一個說法,是說當時王家投靠了賊軍,眾說紛壇具體如何誰也不知。

  天黑時有客冒然登門借宿,王家上下皆驚,對方雖說是官兵可誰又知道是不是賊寇冒充,全村青壯皆持棍棒上了院牆防守以備不測,好在對方出示了各種身份證證明卻是官兵,而且還是東廠的!

  這又讓王家上下驚駭不已,東廠的……是真的來借宿還是……

  借宿是真的,主要是想體驗一下原汁原味的王家大院而已,王家人見這幫人並無跋扈之舉,雖談不上近人但也相當平和,心裡擔憂便去了大半將常宇一行數十人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院落里好酒好菜招待,飯後常宇登王家高牆本想瞧個風景感慨點啥,奈何夜色太深啥也瞧不見還凍成狗,早早回房洗了睡覺。

  天亮之際,朱慈烺又早早起來跟著幾個親侍練武,常宇則在王家堡中獨自閒溜達,堡中有十餘院落住的都是王家宗親,見少年經過皆點頭示好,常宇一一回禮,溜達一圈後又上了院牆,觀四周蒼山白雪皚皚,山間青煙裊裊處處生氣,這才是原汁原味的農家樂。

  飯後辭別,常宇還留了銀子但王家人死活不肯受便作罷,一行便往靈石縣方向,那兒才是真正的進入深山了,去往平陽府城(臨汾)要從靈石縣翻山越嶺經霍州,洪洞縣方才抵達。

  「靈石,霍州皆在深山之中,易為賊人所趁,你卻貌似沒一點兒擔憂了?」路上朱慈烺四下張望一臉的憂色,很顯然因上次有了陰影,常宇則道:「無妨也」。

  行十里地尚不及半晌午,常宇往路北山腳下一指:「那裡有廟咱們卻歇歇腳」眾人訝然這才走多遠就歇腳,不過他既然說了便應了,加之坤興遇廟則拜,順便去上柱香。

  這是座千年古寺名資壽寺,距靈石縣二十里,距王家大院十里地,始於唐朝後香火中斷,元重修,後世建築多為明時所修,占地不足五畝有僧人二十餘人,附近十里八鄉甚至縣城的百姓皆來次上香拜佛。

  不過一早上數十人就涌了進來卻著實讓迎客僧嚇的面目蒼白,急急報知廟中主持有數十持械大漢入廟燒香,主持初聞亦驚後安撫眾僧,或是城中某富紳家女眷前來燒香,如今世道不平有家丁保護也是正常不過。

  常宇不信鬼神不禮佛不燒香,但寺廟和道觀這種地方的環境和氣息他還是挺喜歡的,靜謐古樸遊走其中可整個人都可以很放鬆,目之所及手足所觸竟也有些懷古詠今之感。

  常宇雖不信但從不強加別人不信,而這個時代無神論者可以說鳳毛麟角,他隨扈數十人不管虔誠與否進了廟都會去上柱香,磕個頭許個願什麼的,唯他背著雙手在廟裡緩步而行走走瞧瞧,唯青衣跟在他身後還一臉的不自在。

  「這位施主請止步」常宇在一個小院子門前被一個和尚攔住:「這裡是方丈室,請移步他處」。

  「我正好是來聽方丈說法呢」常宇微微一笑,那和尚一聲阿彌陀佛:「方丈不見客」。

  常宇也阿彌陀佛:「既來之,不見心不甘呀」說著舉步向前,那和尚伸手去攔,青衣閃身向前一把抓住那和尚的手臂,和尚一驚忽的一拳就朝青衣砸去,拳風獵獵竟還是個好手,好個青衣剎那間側頭閃過,順手一拋竟將那和尚摔出數米之外。

  和尚臉上暴青,爬起來又欲動手,只聽一聲喝:「退下」,便見一個四十餘歲的大和尚推門走了出來,朝常宇宣了個佛號:「施主請進來用茶」說著瞧了一眼青衣忍不住皺了眉頭。

  「打擾大和尚了」常宇微微一笑走進方丈室裡邊乾淨到幾乎可以說是空無一物,卻有一套茶具。

  茶葉也不錯,叫不上名的山中野茶。

  常宇進了屋子也不說話,自顧自的在蒲團上坐下,那大和尚也不說話煮水沏茶一言不發。

  水沸,沏茶,大和尚遞了過來,常宇伸手接住卻也不急著喝,手持茶蓋輕輕撥弄茶水,大和尚轉頭看向門口的青衣:「道友可要進來品一杯」。

  青衣搖頭不說話,大和尚目光又看向常宇:「施主入廟不燒香不禮佛卻要聽法?」

  常宇嗯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聽法只是幌子,來聽大和尚解惑而已」。

  「哦,施主不妨說來心中之惑,和尚看看是否能解」大和尚盤坐常宇對面看著他一臉認真道。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麼?」常宇輕笑道,眼神朝門口瞥了一眼,見青衣緩緩拔出腰間長劍。

  「放下屠刀便是改過自新,可謂鳳凰涅槃便是佛家成佛之意,施主何故一問?」大和尚說話時也朝門外似有似無的撇了一眼。

  「若真是放下屠刀改過自新,我便也信了能成佛,可萬一他放下屠刀只是個幌子呢,怎麼證明他真的放下了?」常宇淡淡一笑盯著大和尚眼神愈發的凌厲起來。大和尚與他對視目光也逐漸凌厲:「施主又以何斷定他只是個幌子而不是真心向佛了呢?」

  「喏,便以屠刀尚在手中」常宇伸手朝門外一指,幾個和尚手持戒刀正於青衣對峙。

  「寺藏深山老林,草寇常來襲擾僧人練武自保廟產而已,施主無需做他想」大和尚淡淡說道,常宇笑了:「這話若是別人說我信,但出自聞香教的掌教元帥之口,咱家不信!」

  常宇這話一下點出倆人的身份,那大和尚眼中寒光一閃隨即笑道:「貧僧事佛,施主勿妄言」說著作勢給常宇添水,卻在這時常宇猛然出手將手中茶杯朝他臉上砸去,同時彈腿一腳將其踹翻,那方丈趁機滾翻剛要爬起時常宇掄其茶托將其砸翻在地,上去按住他從其手裡奪下一把匕首頂著他脖子道:「還不讓他們住手!」

  門口正在和青衣激戰的幾個和尚見狀,不待方丈發話便趕緊停下,卻突然發現已被包圍了,十餘壯漢持刀湧進院子裡將他們團團圍住。

  「他們是東廠的狗番子,落到他們手裡生不如死,你們不要管我,先突圍」那方丈不懼被尖刀抵著脖子朝門外憤然大喝,常宇一拳砸去將其打暈過去。

  青衣受了傷,雖說剛才動手不過眨眼間功夫,但對方人多勢眾又為了救那方丈拼了命,她實戰經驗遠不如素淨更不及其狠辣,獨劍難撐,被砍了兩刀好在身上衣服厚,傷勢並不重。

  白蓮教是造反專業戶,從元朝起就被禁明初朝廷也是嚴禁傳教,在洪武,永樂年間多地有白蓮教扯旗造反有的還稱帝都被鎮壓了,到明中葉民間宗教名目繁多,什麼金蟬,無為,龍華,悟空,彌勒,淨空,聞香,羅道等等數十,名不同有的教義也歧異但都出自同一家:白蓮教!

  這千年古寺的主持原本便是聞香教的掌教元帥(他們的稱呼五花八門,什麼祖師,師父,老掌柜,少掌柜,先鋒等等)至於他怎麼當上方丈的無從得知,但其被終究還是被錦衣衛的給挖出來了,而挖出他的線索卻竟還和王家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