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0章 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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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初降華燈初上,大同城內的老百姓覺得今兒日子有些特別,又具體說不上來,反正就覺得城裡城外都有一種有別往日的新氣象,按理說天黑城門落鎖這都是死規矩,可偏偏北城門到現在都還沒關,而且還有一眾王府的人在城門口張望。→

  有人猜測,可能是代王世子出城狩獵未歸吧。

  這種事曾經也有過,但不經常,畢竟即便是是藩王也不能隨意叫開已關閉的城門,偶爾一次還可以次數太多會被皇家給記小本本的。

  不過眼見天色大黑城門還沒關,而且王府的人來的也太多,八卦的人便知道事情不太簡單了,好奇心大起竟不顧天寒守在附近想瞧個究竟。

  功夫不負有心人,熱鬧雖遲但不會缺席,亥時過半(晚十點左右)守在城門口的王府家丁們突然躁動起來,城北數里外燈火蜿蜒而來,便有人急去王府通報。

  好傢夥,絕對來客人了,看熱鬧的都瞧出門道了,但卻不知道什麼樣的客人能讓王府這麼上心,遣人在城門候到現在。

  來的可不少,有近上千人馬陸續入城,而且這些人入城之後立刻採取交通管制,從城門到王府的這條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有人猜來大人物了。

  常宇一行剛入城,代王府的家丁便向前見禮,告知代王已前來相迎,這令同行史可法等人皆側目,藩王乃皇親貴胄和皇帝是一家子,而大太監就是權勢在熏天總歸還是皇帝的家奴,這舉動,很不合適!

  好的時候,人家會說這是禮遇,是重視你,不好的時候這都是把柄,都是記在皇帝小本本上的,當然也在御史的本本上,心情好的時候或者不好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給你念叨一遍,噁心噁心你。

  常宇也覺得代王有點熱情的過分了,以他倆之前的交情代王都恨不得他三過大同而不入,雖說這次給他弄了個買賣也不至於激動城這樣吧,要世子出迎百里已給足了面子,現在還要親自出府相迎就有些刻意了,感覺這個代王還是故意噁心噁心他的,畢竟和他關係最好的朱審烜都沒出迎過他,德王朱由櫟甚至還以為是他騙子帶人揍他,魯王也沒這樣,只有膽小怕死的衡王朱由棷為了讓他幫著守城保命才拉下臉到城口迎過他。→

  「是不是有點客套過頭了,感覺是在給你設套啊」朱慈烺騎馬在常宇身邊低聲嘀咕一聲,常宇側頭看了旁邊不遠處的代王府世子朱貽訓見他縮著脖子把自己裹的嚴實瞧不清什麼神色,而楊振威正在和史可法說著什麼。便扭頭對朱慈烺輕笑道:「狗見狗不是聞就是舔,人見人不是騙是就演,騙唄,演唄,恰好我擅於此道」。

  朱慈烺一臉愕然。

  朱傳幾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如此盛情真的出府相迎常宇一行,不過也是點到為止,堂堂的大明藩王不可能去城門口親自迎接他,就在王府門外做個樣子罷了,可即便如此也夠御史們大做文章的了。

  常宇尚未下馬時,朱傳幾便快步迎了上來,一臉歡顏哪裡瞧的出往日對常宇的一絲厭煩:「一大早兒就聽喜鵲叫個不聽,原來是常公公貴客登門啊……」

  常宇也是個中老手啊,翻身下馬趕緊施禮,臉上掛著笑嘴裡問著好,兩人手拉手寒暄著好似一對老友相逢,誰能想到眼前這個一臉歡笑的王爺經常夜裡做夢罵小太監罵到夜遊……

  一番寒暄後,常宇又趕緊給介紹史可法,朱傳幾對這個兵部尚書也是極盡客套,餘下眾文官也向前紛紛見禮,朱傳幾一一應付後,拉著常宇和史可法邊說著話邊入了王府,竟完全不顧楊振文以及那一眾文官,對朱傳幾來說,這些人無足輕重,即便是楊振威此時身為大同總兵在他看來資歷也太淺了,除非他能大同的軍權全部攥緊了,但朱傳幾卻又不想讓他一人獨攬大權,因為一旦楊振威坐穩了,就不好控制了。

  他這點心思楊振威自是知曉的,也給常宇透了底,大同表面上風平浪靜,但事實暗流涌動,軍中不一條心,有人故意挑撥分化,不排除是代王在裡邊攪合。→

  其實他不說常宇都能猜到,姜瓖有大同王之稱,他活著的時候即便是代王也得給他幾分顏面,活著說要看他顏面行事,雖不至於濟南的德王被劉澤清拿捏的那般,也處處受制不得不和姜瓖狼狽為奸,卻也恨不得這廝不得好死,畢竟姜瓖太過無禮跋扈了。

  天遂人願,大半年前姜瓖膽大包天想弄死常宇卻被反殺,背地裡最開心的當然是朱傳幾了,一個卡在他脖子上的繩索好不容易被解開了,他自不想讓再套上一個,便有心培養一個聽話的,能控制的,雖說藩王不得涉及朝政軍務,他沒能力明面舉薦誰誰當總兵,但暗中還可操作一番的,最不濟也能培養幾個自己人來孤立和掣肘新任總兵。

  所以姜瓖一死,他就盯上了其那些老部下有心拉攏,準備暗中使勁,卻沒想到那個當時外派出去的楊振威竟然回來了,帶著總兵大印回來的。

  而且這傢伙一回來就大刀闊斧的整頓軍務,這讓朱傳幾有了警覺,尼瑪,被小太監洗腦了,是小太監的人。

  好在這幾個月他也沒閒著,在大同里拉攏了姜瓖幾個老部將,他雖對楊振威說不上好惡,但絕對不允許他成為第二個姜瓖,暗處沒少上眼藥添堵,令楊振威寸步難行倍感吃力,雖不至於說被架空了,卻總有無力感,或者有力使不出。

  所以當常宇巡邊的消息傳來,他心裡是既緊張又鬆了口氣,給自己鎮場子的來了。

  入王府,常宇和史可法被迎入殿內奉茶,世子和楊振威作陪,至於那些文官則被安排去了驛站,老九的黑狼營去了軍營,近百親衛則留守王府,當然坤興公主一行也是被安排在王府里的一處別院裡。

  「王爺,咱家得先給您告個罪」剛坐下喝了口茶常宇就起身拱手,卻把代王弄的一怔不明所以:「數月前為禦敵借了王爺的糧餉本打算回京後就還了,卻誰知又趕上韃子要入關……」

  「常公公」朱傳幾放下手中茶杯打斷常宇的話:「此時莫要再提,常公公從未向本王借過什麼餉銀,倒是本王曾捐過不少…」

  呃……常宇一怔,旁邊的史可法忍不住笑了。

  「王爺說的對,國難當頭之際王爺舍小家顧大家,傾盡家產助朝廷度過難關,此等大義朝野敬之,咱家佩服至極當上表皇上,詔為天下表率!」常宇拍著胸口說道。朱傳幾笑了笑:「不太好吧,太張揚了吧」。

  「咦,這叫什麼張揚,此為天下人表率,當流芳萬古教化世人,王爺當得起!

  常宇又不傻,朱傳幾是決定吃了先前的啞巴虧,但那麼多銀子和糧食也不能白砸了,你不還可以,但總歸給我點好處吧,比如名聲!

  兩隻老狐狸,在一旁候著的朱慈烺心裡直嘆氣,眼前這個本家堂兄和常宇都不是省油的燈,常宇上來就先告罪,擺明就是先下手……賴帳,要不然等別人開口要或者送,那就落了下乘,而朱傳幾也明知要不來順手做了個人情還要討個名……朱慈烺自知若是自己根本接不住招,心裡對常宇愈發的佩服到不行,往日在京城在宮裡,常宇的手段都是聽來的,如今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親身經歷這種衝擊感是非常震撼的,腦殘粉看著小太監的目光那都是冒星星的。

  堂上常宇和朱傳幾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有的沒的各種話題不斷,而楊振威和史可法則極少插口,一來是插不上二來是兩人太過疲憊,大冷天的跑了百餘里地到這個時候早就精疲力盡了。

  又說了會話,朱傳幾看出倆人疲色便道:「天兒也晚了,史大人先回房休息去吧,明兒本王在為汝等設宴接風洗塵,楊總兵也先回軍營吧,估摸著明兒少不得一番折騰,也早些歇息吧」說著又對常宇道:「常公公,咱們再聊會兒?」

  「必須的,正有許多事要和王爺商議呢」常宇輕笑道,朱傳幾哈哈大笑,他也忍著呢,有些事外人在不便談,於是讓世子代為送客,他則請常宇去了書房一敘。

  朱慈烺自要同往的,朱傳幾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常宇這個隨身小太監,唇紅齒白的倒也很清秀,卻也沒多想,甚至沒仔細瞧,否則他可能真的能瞧出一些端倪。

  明朝的藩王幾乎每年都要入京面聖,表面上是宗族各脈聯絡感情,實則是當面敲打看看一個個的是不是都還老實,這是從朱棣之後立下的規矩,至於原因大家都懂得。

  面聖的時候是可能見到太子的,即便沒見過的從長相上也能瞧出點東西。

  不過今年因為戰亂,藩王都沒入京面聖,加之太子還做了些許掩飾,所以朱傳幾一瞥之下也沒發現什麼,主要他心思就不在這上邊,而且擱誰也想不到大太監巡邊會帶著太子。

  假若他知道常宇不只見太子帶來了,還帶著公主,他會不會瘋!

  ………………………………………………

  回一下書友關於軍餉問題。

  明朝軍隊制度有衛所制也營兵制,軍餉各有差異,而且北方兵和南方兵,守城部隊和作戰部隊,內地兵和邊軍的餉銀差異都很大也很複雜,查了很多資料,發現沒有一個統一說法,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事邊軍的軍餉是最高的。

  軍餉包括餉銀和糧餉,就是工資和糧食。邊軍里最高的事關寧軍,查到資料,步兵每個月一兩多,騎兵一兩六,也就是說最高的一年也不超過二十兩,普通邊軍的餉銀一年在8-十兩左右,但是根據宣府鎮所轄兵馬額數及銀餉支予情況,據隆慶三年霍冀《九邊圖說》載:

  「本鎮原額馬步官葷十五萬一千四百五十二員名,除節年逃故外,實在官軍八萬三千三百四員名。原額馬五萬五千二百七十四匹,除節年例失外,實在馬三萬二千四座。」

  「本鎮年例主兵銀十二萬兩,客兵銀二十萬五千兩。」

  這麼看來,不管是年薪還是月薪,都不高。

  而且從崇禎起,邊軍是一直欠餉的,袁崇煥時期宣大是欠了三十個月,遼東欠三十六個月,接下來一直到明滅,都沒清過帳,當兵的除了能飢一頓飽一頓吃上飯,工資都是白條。

  所以說常宇賞了何成新手下每人二兩銀子,相當半年工資也不算多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