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通州城運河兩岸的大農場開始收工,忙活一天的勞工們已是精疲力盡,開始吃晚飯洗漱,然後倒頭就睡,幾乎都沒有人扎堆聊天,不是沒聊頭而是實在是太累了。
累但很充實,特別是肚子充實。這邊的伙食遠比京城那邊的救濟粥棚好多了,至少管飽,而且聽聞還會給些工錢,這讓難民們很是欣喜真的希望這種活多一些長久一些,不然眼瞅著就到冬天了,日子怎麼過啊,不餓死也凍死了。
大批番薯和土豆下了播種下了地,為免遭難民偷竊更是有京營士兵十二時辰不間斷巡邏,好在並未發現有偷盜現象,畢竟這邊的飯還是管飽的,更不會為了一時口腹之慾丟了餬口的工作。
城外的難民在生存,城裡頭的百姓在生活,只是眼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僅僅比生存好那麼一點點兒。
但好在他們的精神生活還是比較豐富的,比如每天都能聽到很多有的沒的各種小道八卦,特別是今天皇后和公主出宮募銀的事成了今晚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自家人聊的不過癮還要端著碗到門口和街坊鄰居吐沫橫飛的扯。
普通人家也就這麼點八卦的事了聊,但官宦之家卻又有不同,在天黑之前便有一個消息在京官們之間傳播:大明朝第一權監東廠小太監明兒喬遷開席大宴。
這絕對是官場上的一件大事!
官場也是江湖,有江湖就少不了人情世故,當然比普通的人情世故複雜多了,因為涉及權利的分割,調整,交易。
權監,這兩個字包含的東西太多了,不用多贅述一目了然,不說魏忠賢劉瑾那些大佬當年如何的門庭若市,很多官員搶著去拜訪然則苦於沒有門路進不去,便是宮裡二十四衙門的幾個權監,身後都有很多官員趨之若鶩。
何況如今的如日中天的常宇。
多少人想拜他門下走他路子,只是這傢伙行事風格怪異的很,極少同文官走近又多在軍中,以至於很多人投書無門!
眼下他借喬遷大宴賓客,瞧這意思是誰來都行啊。
只是人家喬遷你去賀喜總要有賀禮的吧,這一下可愁壞了很多人,不是不知道拿什麼,而是沒東西拿得出手。
原因很簡單,與後世相比,大明朝的京官真的是驢屎蛋外面光,實則窮屌絲一個。明朝官員薪水很低眾所周知,很多官員養家餬口都難,入京後都是租房子住,而且工資低就低吧有時候還以雜物抵薪,比如桌子板凳之類的,這是真事絕非信口胡謅。
想討個前程就得拜個門路,現在有門路了但你得弄塊敲門磚,然則就這塊敲門磚難倒了很多人,畢竟一部分京官是真的窮,小的人家看不上,大的自己掏不起。
就在這時又一個消息傳來,人家那太監說了,京官五品以下不受禮,送了也不受,有心的話上門喝杯薄酒道聲喜就可以了,送啥都不受!
這讓很多人開心不已,卻令一少部分人皺了眉頭,五品以下不受,那以上得送什麼好呢?
另一個消息也很及時,喬遷所受之禮全部捐給皇家學堂。這令很多人豁然開朗,人家要的是現銀呀!
這幾把是個奇葩。
從未見過明目張胆要銀子的,這算不算索賄呢?
於是這個話題在當夜成為最高的討論度。
不過常宇對此絲毫不關心,這些風聲都是吳孟明一波一波放出去的,他此時正在衙門了開宴席慶賀衙門又得三員大將。
席間皆武夫,言談粗俗卻又豪情萬丈,聊武技,聊經歷,恭維他人時也不忘給自己貼金,比如某日在某處遇到多少兇悍賊人,然後怎麼血戰突圍之類的,眾人聽的入迷,常宇也是津津有味,雖聽出有些誇大,但也不是胡謅,畢竟這個冷兵器時代又是亂世,常在江湖跑的人哪有不遇鬼的。
王征南今日在衙門裡一戰成名自是引席間眾人恭維不已,言其將來成就不在吳中之下,令其好奇不已,吳中何人?
雖未捧一踩一,但另外兩位王朗和李炳宵兩人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李炳宵還好些他所擅是輕身術而非拳術,王朗作為一派開山祖師爺眼見眾人如此推崇王征南,心裡當然不好受,於是不停的舉杯自飲。
常宇瞧了他這番舉動便知其心境,這個時候王朗剛創出螳螂拳不久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而且其武技並不必王征南遜色多少,只是實戰經驗遠遠不及,於是便出聲安撫:「武技之所以叫功夫,便不是一日可成之事,需日積月累慢慢磨出來的,除了勤學苦練之外還要有豐富的實戰才能提高境界,有句話叫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否則閉門造車練不出什麼好功夫的,撐死就是一井底之蛙」。
王朗早聞產常宇戰神之名,只知其善打仗並不知其精武技,甚至被白天其踢翻以及看到常宇鎖住王征南也認為只是偷襲而已,此時聽其對武技竟有這等見解心中驚訝不已,趕忙站身拱手道:「卑職受教了,督公言軍中最是鍛鍊武技之地,日後卑職請隨從軍」。
常宇點點頭:「想從軍鍛鍊武技日後有的是機會,不過上了戰場卻是兇險萬分萬不可逞強,任你武技多高一個不慎都會萬劫不復!」說著扭頭看向王征南:「本督說的沒錯吧。」
王征南點點頭:「衝鋒陷陣同江湖廝殺或較技完全兩碼事……」話匣子一打開便滔滔不絕,說的雖都是真理,卻讓王朗內心有些反感,說來說去就你最厲害唄,畢竟這時候王朗還很年輕又喝了酒,心中不服表情也就反應過來了,卻怎麼能逃脫常宇的眼睛,於是便揮了揮手阻止王征南繼續說下去,問王朗:「你可聽過王來聘這個人?」
王朗一怔:「有些耳熟,這人是?」
「這人是大明朝第一個武狀元」王征南插了句嘴。
因重文輕武,明朝武科沒有殿試也不設一二三甲的區分和名號,直到崇禎初期或許是有感朝中無將可用亦是想抑文揚武便在京城舉行武舉會試,而王來聘就是當時被他欽點的武狀元,成為了大明朝第一個武狀元(也有說中國武榜有狀元,也是從王來聘開始的,這個交給專家去考證吧)
至於為什麼明朝前期不選武狀元其實除了重文輕武外就是覺得沒必要,因為明朝是世兵世將世襲制,軍將不用參加科舉就有職位,比如戚繼光十幾歲就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相當於軍區副司令)所以沒必要從民間選拔來當兵當將領的。
再說了科舉考試的項目都是強弓硬弩弓馬騎射加兵法,這些東西都是民間禁止的的項目只能從軍中選拔,顯得多此一舉。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將領都是世襲制,以至於軍二代不思上進多是盲流,參加科舉只要誦讀《武經》就完事了相比文科考試簡直是讓人笑掉大牙,參考人的積極性也不大。
言歸正傳,這王來聘被點為狀元,當時就授銜為副總兵,然後沒多久登州叛亂,他就上戰場了,然後就沒了。
堂堂武狀元剛上戰場就死了,這在當時也引起不小轟動,也讓武術界的人意識到,戰場同江湖的不同。
沒有人懷疑王來聘這個武狀元是水貨,事實上能被點為武狀元的都是全能的,除了不俗武技外,弓馬騎射過關,還要孔武有力!
當時參加考試的能運百斤大刀的也就王來聘和徐彥琦兩個人,這力氣已是相當驚人了,運百斤大刀的難度不低力舉千斤石!
便是常宇都運不起來,也就吳中和屠元那種天生神力之人才行!
一個全能的武狀元上了戰場幾乎沒冒泡就戰死了!王朗聞之心境再無托大之意,便拱手對王征南道:「受教了」。
謙虛使人進步,常宇很是滿意,指著陳家兄弟道:「這都是上過戰場的亦是一等一好手,往後多交流多切磋」。
王朗趕緊躬身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