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到子時才離去,但已喝得酩酊大醉,常宇送其至衙門外看著他上車離去這才返回衙門,此時衙門已是靜悄悄一片,該睡的都睡了,沒睡的就是當值的也不會大聲喧譁。
吳孟明雖也喝了酒但看上去卻沒什麼醉意,而且盯著常宇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盯的常宇有些不耐煩了:「衙門裡的人說你三頭兩頭來找咱家,莫不是銀莊出了什麼事?」
吳孟明搖搖頭:「銀莊背後那麼多勢力怎麼可能出事,咱們總行已開業了就在前門內大街……還有天津衛和保定府,真定府的都開了業,聽說濟南的也快了,咦對了,您走濟南的時候沒去看一下麼?」
這下輪到常宇搖頭了:「既然銀行沒啥事,那就是你的私事了,說吧,到底啥事,咱哥倆你就別掖著藏著了」。
嘿嘿,吳孟明突然笑的有些奸詐:「卻非卑職的私事,而是督公的私事,是督公藏的深啊」。
常宇一怔:「咱家有什麼私事讓吳大人這麼有興趣,總不會有人抱個孩子來找咱家認爹吧」。
哈哈哈,吳孟明大笑:「這誰知道呢」常宇眼睛一咪:「吳大人這話裡有話哦,直說吧,再繞圈子咱家可就趕人了哦」。
「晉王府的郡主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進京了!」吳孟明突然壓低聲音問道,常宇不由眉頭一皺,盯著吳孟明眼光逐漸變冷。
吳孟明察覺後趕緊解釋道:「卑職可沒查探督公隱私,而是在城中偶遇到了」常宇一聽便鬆了口氣:「咱家邀故友來京城玩耍有什麼不可以的麼?」
「小督主啊,您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藩王無召不得隨意進京啊,甚至出封地都不可以!」吳孟明一臉苦澀:「您可知道錦衣衛就負責監察這種事,偏偏又被卑職撞到,卻只能裝作不知,但若是讓皇上知道卑職知而不報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咱家自然知道藩王不得隨意出封地,但郡主不是藩王啊」。→常宇眉頭一挑,吳孟明使勁搖搖頭:「那也不行啊,連藩王子女都在此律中,雖不比藩王嚴格,但依然要先稟明皇上得到允許後才能成行,這可是祖制,除了太祖皇帝之外誰也不能改的呀」。
常宇還真不知道,他印象中明朝只要求藩王不得隨意離開封地,對其他人卻不甚了解,此時聽聞依是半信半疑,總覺得吳孟明是想趁機拿他把柄,便冷冷一笑:「所以吳大人是要去皇上那邊揭發咱家麼」。
「哎呦喂,我的督主大人啊,您能別嚇唬卑職麼,我老吳是活膩歪了還是和銀子過不去啊,我揭發您幹什麼啊,對我可沒一丁點的好處啊」吳孟明一臉苦色直搖頭,常宇看的好笑:「那意思就是說有好處你就揭發咱家了?」
「得嘞,督公您就別拿卑職開涮了,這京城裡頭任誰和您過不去都是和卑職過不去,卑職是萬萬不可能和您作對的」吳孟明說著長呼口氣:「卑職手下有不少人當時在太原見過郡主,京城人多眼雜若被人認出來捅到一些有心人跟前,那對督公來說絕對是個麻煩,卑職就是給您提個醒啊,這事小心處理,那郡主在京城也玩了個遍了趕緊將她送走吧」。
常宇嗯了一聲,陷入沉默,其實在朱芷娥這件事上他一直很糾結,不知如何處理,畢竟其身份是郡主不是說自己想娶就能娶的,若是尋常豪門大小姐什麼的他娶一百個一萬個崇禎都無所謂,但你一個內臣家奴娶老朱家的郡主,這事可就沒的商量了,即便你戰功赫赫也不行,臉面的問題。
哎,都怪自己年輕血氣旺,管不住襠下的事,只圖一時爽,現在可好了,偏偏朱芷娥又是個痴情的妹子,而自己也不是那種特別渣的負心漢。
這事愁人啊!
吳孟明見他沉思不語,便轉移話題:「御賜的宅子收拾好了,您可隨時搬過去住」。常宇哦了一聲:「喬遷新居吳大人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那是自然,卑職給您弄幾套上好家具,都是梨花木的哦,可費了不少勁」吳孟明嘿嘿笑著,常宇卻一臉淡然:「對咱家來說再好的木頭也沒銀子賞心悅目啊」。→
「咳咳咳,督公,您不會是想……」吳孟明知道常宇又想從他這裡撈銀子:「不是卑職不知趣啊,是手頭真沒有,您知道的,引起都拿出去做買賣了,還借了一屁股債呢」。
常宇哈哈一笑:「逗你玩呢,咱家身為東廠之首,當以身作則豈能收受賄賂知法犯法……」吳孟明送了口氣,卻又靈機一動:「卑職有個小法子,回頭督公就以喬遷之名,必有很多人趕著隨禮啊……」
話沒說完就被常宇打斷:「第一,本督要臉,第二,東廠不能自己打自己臉」。
夜色越來越深,常宇和吳孟明還是秉燭夜話,當然已經不是閒聊私事,更多的是迫在眉睫的公務,比如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那幾十萬斤的土豆和番薯播種下地,這種事其實可以交由朝廷來辦,但以他們的尿性各部門扯扯拉拉到明年開春為未必能種完,所以常宇決定交給錦衣衛來干。
錦衣衛負責種土豆番薯了?
這事要傳出去一定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眼下沒有人能比這個部門更能勝任這份工作了。
種子和秧苗是現成的,地也是現成的,先種皇莊,現在最急需的就是大量勞動力。
不愁!城裡城外有成千上萬的難民,只要一聲吆喝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不用花銀子,只需管飯而已。
而讓常宇和吳孟明深入探討的話題就是如何防止在播種的過程中難民們偷藏種子以及播種之後的看管問題。
兩人聊到凌晨方散,吳孟明離去之後,常宇絲毫沒有睡意自己獨坐大堂發呆,一會想著和鄭家的生意,一會想著大軍糧餉,以及賑災的糧食,還有朱芷娥……
宋洛玉提著一壺開水走了進來幫常宇重新沏了茶:「督公,聽說我哥和吳中他們受傷了,嚴重麼?」
常宇搖搖頭:「估摸到了京城都活蹦亂跳了」說著嘆口氣:「家裡都還好麼?」
「好」宋洛玉自然知道常宇說的家是小蘋果那裡:「卑職每日都會去一趟的,都挺好的,生意也好」。
「挺好就好」常宇微微點頭抬手示意宋洛玉在旁邊坐下:「等吳中回來,給你倆把婚事辦了吧」。
一想灑脫的宋洛玉竟然紅了臉:「是不是太急了些,現在連宅子都還沒呢……他現在可是窮的叮噹響」。
且,常宇翻了個白眼:「你說這話可是打咱家的臉啊……」宋洛玉趕緊擺擺手:「不是,不是,督公你可別誤會了」。
「好了好了」常宇輕笑道:「堂堂東廠提督手下兩個愛將結婚,若是連個宅子都買不起那傳出去我這督主臉上也無光啊,得嘞,明兒去找牙婆找個三進院子本督作為賀禮送你二人」。
宋洛玉大喜道謝又連忙說:「用不了三進的,兩進就可以了」。
常宇讓他隨意,又忍不住吐槽:「你們女人呀,哎,前生後世都一個德行哦」宋洛玉不解,常宇翻白眼:「吳中沒銀子,你沒有啊,你的俸銀加上賞金就是在京城買五座大宅子也足夠了吧」。
宋洛玉臉色大紅,低頭道:「是足夠了,但一來怕別人說我倒貼,二來怕傷他自尊,他也不會同意的」。
這道也是,常宇點點頭,卻也感慨即便灑脫入宋洛玉這般的俠女也逃不脫世俗的偏見,不由嘆口氣:「吳中花錢沒個節制又愛惹事,待婚後他俸銀你可要看管好了」宋洛有噗嗤一笑:「那是自然」。
常宇苦笑搖頭,女人呀。
「督公,卑職還有一事相求,我哥哥年紀也不小了,雖說他同衡王府那邊定了親……可」宋洛玉咬咬牙:「勞煩您給操辦了吧」。
按理說一般人定了親,操辦婚禮就水到渠成了,但宋洛書卻大不同,他未婚妻是青州衡王府的郡主,他自己又是東廠的親侍,兩人身份都不尋常。
且大明藩王的子女婚娶都需要上報朝廷,等皇帝批了才能操辦喜事,當然了這只是個走個流程,皇帝說些吉祥話送個小禮物什麼的恭喜一下,從來也不會反對的。
雖是流程卻也繁瑣,禮部啊什麼的都要報一下,可遠比尋常百姓家操辦麻煩多了,且女方是衡王府,而宋洛書說白了僅是常宇的親侍而且出身江湖,沒啥家庭背景,若讓他來操辦甚至一時都不知從哪入手,而且顯得特別的冷清,宋洛玉如此說其實也就是讓常宇給撐門面,由男方的頂頭上司提婚顯得有面而且還有操辦也快。
「得嘞,好事成雙,這喜事要辦就一起辦,宅子要送也一起送,而且最好就是隔牆鄰居,若是婚後吳中敢欺負你,叫上你哥兄妹聯手削他」常宇說著哈哈大笑,宋洛玉也掩口偷笑。
「不過……這事也不能太急,等朝廷的封賞下來操辦更好」常宇這話讓宋洛玉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哥在青州守城有功,加上這次南下亦有不俗表現,本督已為他請了功……青州那邊人家是王府,咱們怎麼也得……不能讓女方覺得下嫁了,也省的外人說咱們高攀了對不對」。
宋洛玉終於反應過來了,嘭的就跪下給常宇磕頭,淚眼婆娑道:「卑職替哥哥謝大人提攜之恩……」過去的思想,男的是一脈香火,整個家族都會以香火的事為重,宋洛玉也不能脫俗,婚娶更是重中之中,宋洛玉自己什麼事都可以湊合,但對哥哥的事卻看的比什麼都重要,一直以來她既為哥哥能聯姻衡王府開心,又怕被別人看不起說閒話而憂心,此時一聽常宇的話,自是感激到不行。
「你這是作甚」常宇一見她跪拜,便冷臉呵斥,伸手將宋洛玉扶起來:「往後再犯罰你一年俸銀」。
宋洛玉破涕為笑抹了抹眼淚:「便是罰十年這頭也是要磕的」。
常宇佯怒:「既然這麼喜歡磕頭,出嫁的時候多磕幾個」。
「好嘞」宋洛玉嘿嘿一笑,常宇心中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