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後發先至

  直至天黑之時,竟然一口氣跑到了忻州城下,而此時隊伍也終於到了極限,常宇下令就地休整。

  「常公公,一路上便是如此風餐露宿?」眼見常宇竟然不進城,就地城外野地休整,周遇吉有些意外的問道。

  「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常宇微微一笑,掃了一眼四周:「皇上這些親衛,舒坦日子過久了,恐其骨頭軟了,是時候練練了」說著又看著周遇吉打趣道:「難不成周大哥埋怨咱家招待不周,讓你夜宿荒野了?」

  周遇吉聞言哈哈大笑:「末將從軍數十年,風餐露宿早已家常便飯,講真的,若幾天不過這苦日子,渾身不舒坦,沒辦法呀,天生賤命!」

  常宇哈哈大笑:「其實咱家也是賤命一條!」

  兩人撫掌大笑。

  「廠督,前方發現有人馬也在休整!」就在這時鄭興國策馬而來。

  嗯,常宇略一沉思便問:「何成新部還是楊振威部?」

  記憶中何成新那晚夜宿大同城外,一早便開拔,而楊振威卻是下午發的兵,但體力巔峰有可能超越何成新的人馬。

  「楊振威部,但楊振威不在,此地僅是他輜重人馬」鄭興國補充道。

  常宇點頭,果然財帛動人心,何成新和楊振威為了賺那五百兩銀子,可謂是豁出去了,倆人都提前他一日夜出發,但他卻是全部騎兵,竟然到忻州城外才追到他的落隊人馬,丫跑的真夠快的!

  之前途中,常宇已經告知周遇吉他在宣大調兵之事,甚至連殺姜瓖的事也沒隱瞞,所以此時聞之有軍隊就在眼前,周遇吉也不感意外,反而挑了挑眉頭:「要不要去看一下?」。

  常宇笑了笑:「周大哥是要去犒勞一番麼?」他心知周遇吉是出名的愛兵之人。

  「如此奔波,恐傷根本」周遇吉長嘆一聲,但也知如此這般,實在是形勢所逼。

  常宇收起笑意,起身上馬:「走,去看看」。

  當兵在古時算是一種最底層職業,窮苦慘悲,若不是被生活所逼沒人願主動參軍,刀頭舔血,隨時都會丟了性命,加上****收入低微別說養家便是餬口已不錯,若不然也不會為了區區二兩銀子,硬是用兩條腿從大同連夜奔襲至此。

  但相對一年僅四兩餉銀來所,他們覺得就是跑斷腿也值了。

  慰問當然是物質最暖人心,但精神支持有時候也很重要,便如此時。

  這些落隊士兵,本就疲憊不堪,甚至有些絕望,想著不能如期趕到太原,二兩銀子打了水漂,豈不白白遭了這罪。

  就在他們患得患失之際,突聞東廠廠督和山西總兵來了,瞬間又有了恐懼,這次少不了責罰。

  哪知事情完全出乎意料,那位總兵雖一直黑著臉,言語之間卻甚是溫和,更讓人大跌眼睛的是那年少廠督,一直腆著笑臉和士兵們寒暄,不時讓他們注意防寒,注意身體,並且言明,只要他們能到太原,賞銀照付!

  聽聞這消息,士兵立時歡呼起來,原本的不快一掃耳光,他們是負責輜重的隊伍,速度本就不比那些輕裝上陣的先鋒部隊,若按照統一時間要求抵達,本就吃了虧。

  常宇在那邊和士兵隨意嘮嗑,周遇吉畢竟是古人又是總兵同時年紀又長不能如他那般放飛自己,架子還是要端著的,只是側立一旁默默看著常宇在士兵中遊走,眼神愈加迷惑,這人真的是東廠廠督麼……

  家丁生火煮食餵馬,士兵三五成群湊在一起烤火嘮嗑,常宇和周遇吉兩人圍在火旁望著漆黑的夜空沉默不語。

  「這裡就是個山窩呀」半響常宇忍不住的感慨,眼前的忻州城其實就是矗立在眾山圍繞中的一個盆地之中。

  周遇吉嗯了一聲,一指東北方向:「不過那邊有座名山,五台山可聽聞過?」

  常宇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佛教聖地嘛」。→

  「常公公可信佛?」周遇吉坐正身姿看著常宇問道。

  「信他幹嘛?信他能保我大明萬世基業不倒麼,還是能讓賊軍自我毀滅」常宇撇了撇嘴。

  周遇吉輕輕搖頭苦笑不語。

  「盛世和尚,亂世道士,外來的都不是啥好貨」常宇長嘆一聲,往後一仰,倒頭躺下。

  「此話怎講?」

  周遇吉眼睛一眯。

  「你自己悟吧」常宇嘿嘿一笑,不在言語。

  半個時辰後,隊伍開拔,楊振威部的那些落隊士兵也跟著一起出發,不過畢竟不敵常宇的騎行,很快又被甩開。

  經過昨兒一夜奔襲,常宇體力未復,不再逞強硬抗苦寒,便同周遇吉上了馬車,聊了會不久兩人便睡下了。

  夜深風寒,士兵們都把自己裹的嚴實,悶頭趕路,除了馬蹄車輪聲,只聞偶爾呵斥騾馬聲。

  沿途又遇到不少落隊士兵,一撥一群的,有的咬牙堅持趕路,有的在路邊烤火暫作休整,探問之下,不光有楊振威部,甚至還有何成新的人馬,而且越往南,遇到的越多。

  天色微亮,常宇醒來,卻見周遇吉真側身靠在車窗邊,望著外邊發呆,聽見動靜,瞥了常宇一眼:「快到陽曲了」。

  好傢夥,這一路奔馳速度不慢啊,常宇有些意外,陽曲是太原府直隸縣,且山西都指揮司,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都在此地,距離太原僅有五六十里路程。

  「傳令下去,到曲陽休整,爭取晌午到太原」常宇呼喝一聲,跳下車小解,卻被凍得呲牙咧嘴,回頭看了一眼在路旁等他的車夫方三,忍不住嘆道:「三啊,擱宮裡多舒服,你丫非要跟著出來遭這嘴,瞧丫凍的這b樣,回宮後你那相好的還認識你不」。

  方三坐在車頭舔了舔乾裂冒著血絲的嘴唇,整了整帽子笑道:「小的就是想跟著廠督鞍前馬後,順帶出門長長見識,這點寒,還受得住!」

  「嗨,難道你這份心」常宇上了車:「真後悔沒宰了那禽獸,給你做個虎皮大衣」。

  「大哥,不是說那虎皮給俺做皮衣的麼?」一直在車邊伴行的春祥出聲笑道。

  常宇翻了個白眼:「回頭若再遇虎狼,定宰了燉了鞭湯給你們暖身,人人有份!

  諸人歡笑。

  天色大亮,常宇已無睡意和周遇吉左右各自依著車窗看著外邊風景,一派冬日荒涼,如此時大明。

  曲陽城外,常宇下車,看著遠方,忍不住露出笑意,特別是看著朝他疾奔而來的兩人,笑意更濃。

  雖然相隔一日夜出發,常宇終於在距離太原五十里外的曲陽城外追上了何成新和楊振威。

  兩人一臉疲色,卻難掩喜色,齊齊向常宇見禮,特別是何成新心中無比震撼,幾天前這個在宣府還自稱東廠太監的小年輕,轉眼之間搖身一變成了東廠廠督。

  常宇又為二人引見周遇吉,論資歷二人不過參將和副將,周是總兵,雖不直轄,但畢竟軍職碾壓,加上言語之間見常宇和周關係密切,二人不敢失禮。

  「周總兵督太原軍務,你二人奉命來援,將在一起共事,可要多多走近,太原之戰,就仰仗三位了」常宇一句話便點明誰是老大,誰要聽話。

  「末將唯周總兵馬首是瞻」何成新和楊振威趕緊當常宇之面向周遇吉表心跡,周遇吉抱拳還禮。

  「楊參將,你可知曉姜瓖已經伏法授首」常宇突然一句話,讓楊振威有些懵。

  「姜,姜總兵怎麼了?」他在常宇遇刺那天下午發兵,一路疾馳根本不知後來之事。

  「姜瓖通敵被東廠查獲,狗急跳牆之際竟行刺本督和錦衣衛指揮使吳大人,前日在大同已被本督當街砍了!」

  常宇語氣淡淡,眼神卻一直盯著楊振威,歷史上姜瓖其實是被他所殺,倒也不是為了大義,僅因那是的姜瓖已經窮奢極盡不管部下死活,逼的楊振威殺他。

  楊振威頓時愣在當地,目瞪口呆,嘴裡不時嘀咕什麼,但隨即又醒悟過來:「廠督大人,末將雖在姜總……末將和此事無關啊!」說著就要下跪。

  哈哈哈,常宇大笑,伸手止住他,看著一臉惶恐的楊振威,拍了拍他肩膀:「你若受牽連,此時豈能還站著和與咱家說話,姜瓖自己作孽,死有餘辜,本督清明之人,從不做那牽連無辜黑案!」

  「廠督大人英明」雖是大冷天,楊振威也是一頭冷汗,聽了常宇這話心中總算鬆了口氣,卻又感世事變幻如此,前幾天還是一城總兵的姜瓖此時已經下地做鬼了。

  「跟著姜總兵好好干,太原大戰在即,卻也正是立功時機,大同總兵的位置可還空著呢」常宇看著楊振威微微一笑,這貨頓時眼睛就亮了,一旁的何成新卻也忍不住直舔嘴唇。

  「有功賞,有罪罰,本督奉命督察軍務,賞罰分明,不冤枉誰,也不虧欠誰」常宇背著雙手,看著遠處的陽曲城,淡淡說道。

  身後的何楊兩人臉上頓喜,周遇吉依舊一副黑臉。

  其實此時崇禎給常宇的督察軍務聖旨根本未到,他不過隨口一說,卻暗藏深意,說是警告也不為過。

  至於假冒之嫌,常公公何曾在意過,出宮時只是司禮監的閒職小太監他都敢冒充東廠的人,到了大同直接就廠督了,至此假稱督軍又算什麼大事,事實上崇禎派他出京本就是暗訪軍務,只不過一個在暗一個擺在台上而已。

  諸人小憩不多時,便又立即開拔,雖連夜趕路疲憊不堪,但眼前不過五十餘里地,沒必要在拖拉,不若一鼓作氣到達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