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雨勢漸大。吧書69新
姑溪河之南數里範圍內的泥水裡橫七豎八死屍遍地,時而夾雜哀嚎求救的聲音,數百官兵遊蕩其間遇受傷友軍則救,賊軍則補刀了結其性命而後搜刮其身。
當塗城牆下或站或蹲著千餘人,這些都是剛從戰場俘虜的賊軍,半個時辰前況韌率領數十騎親衛成為最致命的武器,入陣之後猶如一把利刃毫不費力的將賊軍撕開一個缺口直接打到其後陣聯手金聲桓的伏兵逆勢翻盤一舉潰敵,賊首陳大發更是被況韌一箭斃命,賊軍四下逃命或棄械投降如今被押到城外等候處置。
府衙大堂,常宇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端坐太師椅上撥弄著手裡的茶蓋瞧著眾人臉上冷笑練練,呂大器,徐弘基諸人一臉愧疚坐立不安一會瞧瞧小太監臉色,一會瞧著跪在門口的金聲桓。
四千正規官兵其中還有一千是騎兵,對陣三千流賊竟然沒占到一絲便宜,即便是預先設伏玩了個前後夾擊的突襲依然沒個卵用,若非小太監的數十親衛參戰,這場仗結果還很難預料呢。
這場戰打的實在是難看,實在是打臉!這讓手握南京兵權的徐弘基顏面無存,雖也親自上了戰場依然覺得羞愧難當。
「起來吧,此事與你干係不大,但卻也非並無干係!若是你嫡系兵馬打成這樣,本督今兒非治了你!」常宇瞥了一眼跪在門口的金聲桓冷聲斥道。作為伏兵主將竟然把一場伏擊戰打的那麼不堪,自是責無旁貸,然則畢竟他所率兵馬都是剛接手,而且還是初上戰場的雛,畏戰不前遇戰恐慌在所難免。
金盛恆這才起身:「督主大人給末將十天時間,若再如此不堪隨督主大人處置!」
好!常宇擊案而起:「本督就當你立了軍令狀,且看你能否說道做到」說著驗光一掃堂上諸人:「汝等此時臉色可比剛才那場仗打的還難看,說明尚有羞愧之心,萬望能知恥後勇!」
諸人垂頭不語,常宇冷哼一聲:「呂尚書,此戰你有何看法?」
呂大器起身拱了拱手:「無他,南京兵馬操練不勤兵備鬆弛!」旁邊徐弘基臉色肌肉動了幾下,常宇瞧的真切:「國公爺且說說看」
「沒什麼可說的,呂尚書所言極是,吾等有責,願受責罰!」徐弘基端坐其位鐵青著連拱了拱手道。常宇嘿了一聲目光從其臉上滑向趙之龍,朱國弼等人身上,無人敢與他對視。
「不管怎麼說首戰告捷是大喜之事,望諸位再接再厲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常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大堂外,況韌急步走了進來:「稟督公,此戰斬敵四百餘,俘一千三百餘,我方傷千餘,戰死六百七十六」
呵!常宇嘴角一抽目光掃向諸人,皆沉默不語。
「通告首戰殲敵近三千,我方傷亡不及五百!」常宇淡淡道,況韌一怔隨即問:「督公是要殺俘麼何時動手?」
常宇眼睛一眯,看向呂大器:「尚書大人怎麼看?」
呂大器略一沉吟:「自古殺俘不詳,且傳至賊軍處只恐將來無人投降以至拼死反抗」徐弘基等人亦點頭附和,常宇哦了一聲便對況韌道:「先不殺,但通告發出去!」
況韌轉身走了出去,心裡還在納悶,小督主向來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怎麼聽了這老頭一句話就變心了呢。
呂大器幾人何嘗不也是在嘀咕,傳言這小太監殺人如麻最喜歡殺俘築京觀,可眼下怎麼有點和傳聞不符了,但對常宇虛報戰績的做法卻是認同的,因為眼下太需要一場大捷了,不光軍心需要捷報激勵,民心也需要捷報來安撫!
特別從南京出城作戰的兩萬將士他們多是初上戰場的菜鳥,偏偏又聽了太多賊軍的兇悍傳說,從內心深處有著無比的畏懼,想當然的以為賊軍作戰勇猛不可敵,否則人家怎麼這麼快就打到了南京門外的……而激勵他們士氣的最直接方法就是取得一場大捷:你看看你們不是不行,而且很厲害呢,以五百多代價殲敵十倍的敵人,所以賊軍都是紙老虎……這也剛才常宇不得不讓親衛參戰的原因,若是剛才敗了,那往後的仗真的不用打了。→
「首戰雖告捷然表現的卻差強人意本督不賞不罰,諸位可有異議?」常宇一掃眾人輕聲問道,呂大器和徐弘基等人連忙搖頭:「不敢請賞」。
「諸位不請賞,但下邊將士的賞金一分都不能少,特別是國公爺許諾的五萬兩銀子不能打白條」常宇嘿嘿一笑,徐弘基趕緊拱手道:「真金白銀奉上,絕不食言」。
常宇相信他不會食言,在座個眾人都不是傻子,這才是首戰,往後的路還長著呢,若對將士食言誰他麼的還給你賣命!
「首戰雖告捷,然則這才僅僅是開始接下來諸位有何見解不妨直言」常宇長呼一口氣淡淡問道,眼前這幫人帶兵打仗不行,不知紙上談兵有沒有建設性的意見
徐弘基垂眉沉思,趙之龍和朱國弼面面相覷,呂大器左右看了一眼拱了拱手:「以下官所見,不宜過激過急,當需步步為營穩打穩紮」。常宇嗯了一聲:「尚書大人可否說的詳細些?」
呂大器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兵馬剛經戰事需修整數日,後方大軍冒雨行軍亦需要修整,何況這陰雨連綿不絕本就不適行軍作戰,咱們便可趁剛才首戰大捷好生整頓一下軍務,且賊軍那邊吃了敗仗自也會重新部署,短時間不會遣兵來攻」。
常宇笑了:「尚書大人覺得賊軍將會如何部署,吾等又該如何應對?」
呂大器稍作沉吟便道:「新敗之後警惕大作,或求援兵以守為攻,吾等自是整頓兵馬後繼續推進,只是估摸賊軍不會再同吾等野戰而是據城而守,咱們也好趁著當口準備攻城事宜」。
常宇微微點了點頭看向徐弘基:「國公爺怎麼看?」
徐弘基正聽得津津有味聞言一怔:「呂尚書說的便是我所想,修整數日準備攻城」。
「為何不可乘勝追擊,在賊軍不防之際奪取蕪湖,否則本督在對岸弄那些煙霧彈又有何意義,還是說諸位覺得攻城比野戰更加容易」常宇冷笑,呂大器幾人一怔,頓顯尷尬無比,朱國弼則道:「疲軍不堪用!」
「戰機稍縱即逝,非常時刻拼的就是耐力和意志力,等你吃喝好睡好時賊軍早將城門一關準備好了檑木滾石待客了,那時候又當如何說」常宇白眼一翻,懟的朱國弼啞口無言。
「此時那王雜毛的注意力依然還在城外江畔,城防必然空虛,吾等可趁機夜襲一舉奪回蕪湖城,否則待其發現上了當撤回城中做了準備,無名再去攻城那得要付出多大代價,諸位可曾想過?」常宇對敵經驗豐富,若是手頭有精兵悍將直接大軍推進,根本用不到那麼多花里胡哨的戰術,但眼下手頭兵馬戰鬥力不足,則只好四兩撥千斤行以詭計。
「末將請戰!」金聲桓向前一步拱手道:「末將願領騎兵連夜前往偷襲蕪湖!」
常宇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若你去襲城人手不足」話剛落音,徐弘基戰了起來:「某願往!」
「我也去,還有我」趙之龍和朱國弼和徐弘基是鐵三角,亦願同往。常宇又將目光看向呂大器,呂大器剛要表態就被他抬手止住:「呂尚書本督只不過要您句話,若你是那王雜毛得知北邊戰敗第一反應是什麼,又會採取什麼應對之策?」。
呂大器皺眉想了一會:「或許不為所動,從他僅遣三千兵馬又多是流民便知其情報有限且太過輕敵,或許他會認為戰敗僅是部下大意輕敵,而且督主大人所言他現在被對岸官兵吸引,無暇於此其最多僅派些援兵來此,甚至連援兵都不會派,畢竟他發兵北上只為牽制我等,並非是要擊潰」。
「那萬一他為其所動了呢」常宇淡淡一笑:「若其又遣大軍……」
「不可能」呂大器打斷他:「若其如督主所言他全部注意都在對岸官兵,不可能分遣大軍來此,除非大人所料出了差錯,比如他窺破對岸不過裝樣子罷了」。
常宇點點頭,看了身側站著的李慕仙一眼:「你怎麼看?」
「便以先前大人和貧道所議,若不放心便等斥候來了再議!」李慕仙聲音雖低眾人卻聽的真切,心裡忍不住一聲我靠,小太監看似在和他們商議,實則早就做好了決定。
「八九不離十了!在這傻等著只會延誤戰機,不若發兵直取,若成事半功倍,不成則待後方大軍到來再從長計議!」常宇咬了咬牙,朝堂外一喝:「況韌!」
「卑職在」況韌走了進來:「督公有何吩咐」
「率部急行,避走偏處伺機拿下蕪湖城!」常宇話一出口,諸人皆驚,開什麼玩笑放著大軍不用竟讓數十騎去奪城?
「卑職領令!」況韌一下就激動起來了,一臉傲然的瞥了眾人一眼轉身離去,呂大器蹭的戰起來:「督主大人不可……」
「哪知常宇不理他,目視徐弘基:「國公爺,取汝三家家丁配合金聲桓的騎兵奔蕪湖西邊江畔進攻賊軍吸引注意力。呂尚書率餘下兵馬隨後!」
眾人愕然,卻也明白了小太監的意圖了,賊將王雜毛為了阻止對岸官兵渡江,將主力拉出城外準備在江畔先同官兵干一場又令陳大發率三千人北上牽制南京援兵,此時城中防守必然空虛。
小太監此時舉動就是要趁其空虛以精兵奪城,同時遣騎兵前去江畔襲擾分散其注意力,牽制其兵力。金聲桓的騎兵近前加上徐弘基幾人的家丁數百,應戰雖不足但襲擾有餘,加之呂大器隨後緊至,王雜毛一時間必然手忙腳亂忙於應付,未必會立刻撤兵回城,這就是機會,若把握不住這個機會,那就只好硬著頭皮攻城了,那時候只恐賊軍的援兵也到了,免不了又是一場血戰,甚至好多場,以眼下官兵的戰鬥力,那將會打的很艱辛!
這也是為何常宇要兵行險著,速戰速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