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細雨涼爽自在,南京城內常宇忙著調兵遣將,數百里之外的巢湖境內明軍亦大張旗鼓,短短兩三日,巢湖,含山,和縣等緊鄰長江畔的州縣都知道聽聞了朝廷遣二十萬大軍準備渡江剿匪,如今便駐紮在蕪湖對岸長江邊,隨時都能揮師渡江收復蕪湖。→
二十萬大軍不知真假,但巢湖臨江東關鎮的確駐紮了大批官兵,且廬州全府都在動員船工,募捐糧草,這架勢絕非空穴來風,看來真的要開打了。
張亮,安廬巡撫,路振飛,鳳陽府巡撫,兩人既是忠君之臣也是辦實事的人,短短兩日動員全府力量協助援兵準備對賊軍作戰,從籌備糧草到調用沿江漁民的船隻,可以說是傾盡全力做好後勤工作。
速度之快,籌備之齊全讓高傑,劉澤清,劉良佐仨武將驚訝不已,在他們的印象里很少有地方衙門這麼極盡全力的配合,不過很快三人也就想通了關鍵,這又是小太監的功勞。
人的名,樹的影,小太監軍紀嚴明能征善戰此時早已名震大江南北,所到之處地方衙門無不瑟瑟發抖,獻殷勤都來不及哪裡還敢拖拉,加之路振飛和張亮又都是辦實事的人,自是竭盡全力而為。
人總是有攀比的心理,地方衙門如此配合若是再吃了敗仗那只能說是自己沒用,找不到任何藉口讓別人背鍋,高傑三人自是不甘人後,加之此時三人都需要一場大捷來做投名狀,所以對這場渡江大戰特別的上心,從清晨道黃昏幾乎都率部在江畔觀察做渡江計劃。
官兵如此浩大聲勢,自也引起對岸賊軍的注意,從第二天一早便不時可見成股的賊軍再對岸窺探,有時數十人有時數百人,從早到晚不間斷,且在第二個天下午已有上千規模,竟已開始在江邊因地制宜築建工事了。
「直接殺過去還是暗度陳倉?」江畔細雨中,高傑身披蓑衣眉頭輕挑。
「吾等皆騎兵不善水戰,賊軍當在對岸設下障礙又以弓箭壓制,若強攻損失絕對不小,強攻不是個好法子,但若想暗度陳倉,賊軍豈能不防,只恐沒那麼容易暗渡過去」劉澤清神色凝重,扭頭看向劉良佐:「花馬劉,你在這邊和賊人鬥了數年最有經驗,且說說可有什麼好法子?」
劉良佐一早才剛從廬州回來就是怕被兩人掠功,只是眼下也沒什麼絕佳辦法,苦笑搖頭道:「和賊軍雖鬥了幾年可從未水戰過亦未強行渡江,不過認同劉兄所言,正面強攻必遭重折,所以何不正面佯裝硬攻吸引賊軍注意,另派兵馬暗度陳倉打賊軍個措手不及如何?」
劉澤清撫掌:「不愧是花馬劉,好計策」。
高傑則撇撇嘴哼了一聲:「這法子也不新鮮,問題是,咱們仨誰來正面強攻?」
這話問到節骨眼了,正面強攻必是遭受重創的而且論功時未必是最大的,簡單說就是最吃力不討好的,三人都人精這種事當然不願自己干。
三人你瞅我,我瞅你,一時無話。
「小督主向來瞧不上文官,然則這兩日張亮和路振飛所為無可挑剔,再瞅瞅咱們仨……嘿嘿,若是延誤戰機或至戰事失利先不說小督主怎麼收拾咱們了,便是那些文官都能將咱們的脊梁骨給罵斷抬不起頭,咱們是自個兒打自個臉」高傑如今的心境大不同,往年是能拼就拼,拼不過就混日子,可現在不行,他得在小太監麾下可勁的賣命,不能被這個拜把兄弟瞧不上得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這可是他來之前媳婦千叮囑萬囑咐過的,他自己腦子不怎麼靈光,但是相信老婆邢夫人的話絕對不會錯。
劉澤清和劉良佐何嘗沒這心思「咱們仨如今境遇自個心裡都有數,朝廷瞧咱們不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往年有心無力整治咱們,如今若非用人之際只恐早讓小督主動手了,好在小督主也是講究人讓咱們破財消災,但只消災顯然是不行的,咱們還的建功自大自保,這次南下兵馬可不止咱們哥仨來都是來撈功的,這頭一場若打不好,只怕後邊咱們連湯都喝不一口了」劉澤清說著一頓看向兩人冷冷一笑:「沒人願意吃虧,但這仗也不能不打,公平起見咱們抓鬮如何?」
花馬劉同高傑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便依著劉兄,咱們抓鬮」。
「好」劉澤清翻身下馬隨手抓了幾根草在背後搗鼓一番:「兩長一短,抽到短的,正面的硬攻」。
高傑和花馬劉點頭應了。
「誰先來」劉澤清問道,話剛落音,遠處一聲急報傳來讓三人微微蹙眉,只見一騎快馬奔到眼前卻是個東廠的番子全身已經濕透了:「三位將軍,督公大人有密令」。
三人側耳聽了頓時眉頭一皺,劉澤清問花馬劉:「張亮和路振飛此時何處?」
「我來之前二人慾往此處,聽聞好似還要去巢湖衙門,或許此時就在巢湖城內」劉良佐說道。
「此事當與他二人好生商量一番」劉澤清說話間招來一個親侍:「速遣人去巢湖將張,路兩位巡撫請到軍營,說有急事相商」。
親侍急去,劉澤清回頭望了江面微微苦笑,抬手一揚手裡草莖順風飛了出去:「這下咱們誰也不用爭,誰也不用讓了」。
「那倒也未必」劉良佐嘿嘿笑著:「總還得做做樣子嘛」。
三人又在江畔待了巡弋許久,交代麾下緊盯對岸賊軍動向以及巡查江面船隻防備細作朝這邊滲入這才回馬軍營,江畔距離東關鎮軍營二十餘里,堪堪臨近時便得消息,路振飛和張亮已在軍營相候,原來報信的人去往巢湖時再半道就遇到了兩人,聽聞有軍務相商便急急來了軍營。
見了面各自寒暄後,高傑便直奔主題:「督主大人命令,佯裝渡江,實則暗度陳倉發兵收復安慶,切斷賊軍退路!」張亮眉頭一皺想說什麼卻忍住了,目光看向路振飛。
「張巡撫有話盡可言」路振飛察言觀色輕聲說道。
「對,有啥就說啥」高傑也嚷嚷,張亮清了清嗓子略顯擔憂道:「安慶成高牆厚易守難攻,即便重兵圍城亦不可數日間就破城的,而且強攻又恐賊人狠了心玉石俱焚禍害城裡百姓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怕這怕那還打個p」高傑一臉鄙夷,文官真尼瑪矯情:「難道怕賊軍禍害城裡百姓咱們還就都不打了?可笑至極」。
張亮弄了個大臉紅,路振飛趕緊替他打圓場:「張巡撫並非僅僅此意,怕還是有其他擔憂吧,高總兵先沉住氣聽張巡撫把話說完」。高傑這才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本官是覺得安慶有那賊首坐鎮,絕不是輕易可打下來的,若賊軍其他各部聞訊而來很容易反將我等困住,又或會更加賣力的攻占其他州縣,來個圍魏救趙,這樣一來只恐安慶沒攻下來,還將其他州縣陷入了困境……」。
「媽的,實在聽不下去了,怪不得安慶府城半天就丟了」高傑嘀咕一聲罵道,聲音雖低卻還被張亮聽見了,立刻氣的吹鬍子瞪眼:「本官那是……」
「好了好了,張巡撫勿要著惱……」劉良佐和路振飛趕緊起身相勸,劉澤清卻和高傑眉來眼去一臉嘲諷笑意。
張亮就是個文官,的確不會打仗,也幾乎沒有打過仗,所以一開口就惹來嘲笑。
「既瞧不上本官,那就聽聽幾位將軍的高見」張亮一來也有點自知之明,二來也真不敢和高傑幾人撕破臉,畢竟幾人是軍中大佬而且名聲不好,得罪不起所以暫時忍住了氣。
劉澤清起身拱拱手:「高總兵人直說話沖,張巡撫不要往心裡去,咱們對事不對人,本將覺得督主大人這招其實有其精妙所在,張巡撫剛才說擔心賊軍圍魏救趙,督主大人這一招不正也是圍魏救趙麼」。
張亮一怔,劉澤清繼續說道:「賊軍先鋒不過數千加上那些流民卻有數萬,咱們渡江攻之其占地利人和,勝負五五之數。但若其後方主力趕來,或許咱們只能節節敗退,要麼退回西岸,要麼退往南京,到那時候數十萬賊軍將南京形成圍困之局,這可不是督主大人想看到的局面」。
「說白了就是督主大人不想讓對方牽著鼻子走,他要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所謂打蛇打七寸,這賊軍的七寸就在安慶府城」劉澤清說著微微一笑看向路振幅:「路巡撫,本將說的可是個理」。
路振飛與張亮不同,他作戰經驗豐富對行軍布陣有一套,聽了微微點頭:「攻打安慶,斷其後路賊軍軍心必亂。不管他們是回兵相救還是繼續前行,一旦後路被斷軍心都是亂了,而且賊軍有心經營安慶,必不會輕易拱手相讓,極有可能回兵與吾等硬磕,那樣的話南京的困局立解,咱們便可將所有兵力調往安慶與其一較高下了」。
「所以說,最終安慶才是主戰場了!」張亮一聲微嘆。
「這是最快最有效的破賊之舉了」劉良佐鄭重道。
張亮苦笑搖頭:「行軍打仗本官不如諸位,運籌帷幄亦不如那督主大人,既然諸位都覺得可行本官也沒異議,你們如何打算本官鼎力相助便是了」。
路振飛也道:「三位將軍但凡用的著的地方儘管吩咐」。
「吩咐可不敢」劉澤清拱了拱手:「但的確需要兩位大人相助,大戰在即糧草後勤便有勞兩位了」。
這話張亮聽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可路振飛就有些不開心了,小太監將他從鳳陽府調來那是打仗平亂的,怎麼道了地頭卻被派去搞後勤了,很明顯是這三人怕自己掠功故意如此安排。
他想抗議,但此時手裡無兵又無權小太監也不在此處,知道再怎麼吵也掙不過這仨人抱團而且壞了和氣影響大局,只好忍氣吞聲暫時應了。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