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作為大明兩京之一,城防雖不及北京帝都但亦遠非一般城池可比,其在城西城北均設有兵營駐紮兵馬約六萬,當然這是帳面上的數字,在呂大器回南京後被提拔為兵部尚書後第一時間就想要核實兵額,然則明里暗裡阻力滔天,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摸了個大概,少則六去其二,多則過半。
然則他雖是兵部尚書,雖有心但無力處理。
這種事超出他權利範圍,一個區區的南京兵部尚書根本鬥不過城中那些底蘊百年的勛貴,而且人家動輒就根本不帶你玩,簡單說他連扳手腕的資格賽都進不去。
術有專攻,這種事自然需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比如東廠的人最擅此道。
所以當高文採到南京後第一個就找到他,那時候常宇的威名還沒傳到南京或者說還沒傳的那麼神,呂大器並不太相信東廠的人敢對這些勛貴動手,雖同意合作但合作範圍並不深,直到史可法從北京過來後,一來他和史可法是好友對其極其信任,二來常宇已威震朝野,這時呂大器才將他所知所掌握的全盤透漏給了東廠。
簡單來說還是那句老話,南京水太深,兵權都在幾個大勛貴手裡,別人想染指很難,他們護食的很。
這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棘手的事。
除了常宇。
亂世用重典,亂世也當用非常手段,他先敲個響給你提個醒,若知趣皆大歡喜,若不然則施霹靂手段。
黑狼營在軍營鬧事便是常宇敲的響。
只不過一開始好像徐弘基並沒意識到,初聞之下勃然大怒甚至破口大罵,覺得小太監的人實則可惡太過跋扈,但這種時候軍心不能亂,於是帶著家丁護衛急匆匆便去了城西金川河畔的軍營。
南京城西北角以金川河為界,河西岸到城牆這一區域內都是軍營,軍倉,老九的黑狼營以及況韌所率的親兵便在妙耳山旁的軍營,這裡緊鄰金川河,地處偏僻且風景優美。
再說徐弘基率人匆匆來兵營問詢,其部皆言乃東廠衛先打人挑事引的群情激憤。
「營中少則數千近萬,竟打不過區區數百人?他們鐵打啊!還是說你們是泥捏的」徐弘基還沒發話他兒子徐文爵就嚷嚷起來:「你們是一群廢物麼?」
他們是不是泥捏不知道,但東廠衛的人真的是鐵打的,單挑群毆都不是對手,可這麼說臉上太沒面子,部下則道:「其乃皇帝親兵,奉旨隨扈那東廠太監,吾等哪裡敢下狠手啊!」
這理由找的滴水不漏,不管是皇帝親兵還是東廠大頭子的隨扈,這倆背景都不好惹。
「皇帝親兵,東廠隨扈,了不起啊,不得了啊,但可別忘了這裡是南京城,容不得他們放肆!無故鬧事打人險些引起兵亂,便是說到朝堂上他也占不到理」徐弘基冷哼一聲,決定要給那幫鬧事的一個顏色看看,至少也要警告一下。
徐弘基找到黑狼營的時候,老九和況韌正帶著他們那幫兄弟在金川河裡游水抓魚,一個個赤條條的簡直不要太辣眼睛,突見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奔來,以為是那些本地兵不服氣又來找場子,老九一聲吆喝:「兄弟抄傢伙……哦不,先把衣服穿上」原來此時看清了徐弘基一眾人模樣,雖不知是誰,但見著派頭和氣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汝等乃天子親兵當以表率天下,如此跋扈猶如街頭無賴,此舉實乃有辱皇家臉面……」徐弘基上來劈頭蓋臉就噴了老九一臉吐沫星子,說話間心裡愈發震驚,此時終於看清楚眼前這幫人一個個面相桀驁不馴渾身殺氣騰騰,這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悍卒才有這種令人發冷的氣勢呀。
心下愈驚加之畢竟是皇帝親兵又是大太監的隨扈,言語間便沒那麼咄咄逼人了,而老九則是一臉的桀驁,若換作是一般軍中將領這麼對他嗶嗶嗶早就一拳砸了過去,奈何眼前這人是大明的國公爺,連常宇都忌憚幾分的存在,他雖心裡有火不耐煩也只能忍著,但卻以不屑神情回擊了徐弘基,老子根本不鳥你!
一個明明很氣憤但因一些忌憚只能不痛不癢的說著廢話,一個桀驁不馴但不能頂撞只能一臉不屑的無聲抗議,這場景讓在場的人都覺得無比尷尬,少年氣盛的徐文爵和弟弟徐仁爵幾次三番想插嘴幫腔都被國公府的長史給以眼色止住了,天子親兵驕橫的很,你爹是國公訓他們兩句瞧著都一臉的不服,你毛都沒長全呢想出風頭,只會把矛盾激化。
直到劉孔炤的到來,這場尷尬才結束,徐弘基待老九等人離去後再河畔樹蔭下依舊憤憤不平狂噴粗口好半天才將怒氣宣洩,這才問劉孔炤:「你怎麼來了這裡,那太監怎麼說?」
「他讓我來軍營候著他」劉孔炤看著河面苦笑搖頭:「國公爺,天子親兵雖歷來桀驁,但也不至於此拔,往年黃得功周遇吉曾率騰鑲四衛四下征戰,那四衛可是號稱親軍里最能打仗的,但可曾將其如此驕橫過,您不覺得這東廠衛有些過火了麼?」
徐弘基眉頭一皺:「這東廠衛身份特殊啊,既是皇帝親兵又隸屬東廠掌管,說白了其實就是皇上給東廠弄了支私兵,這便是魏忠賢當年也沒有的待遇,他當年雖也訓練一支太監兵,但畢竟還得遮著掩著的,也只能在宮裡和北京城裡耍個威風,可這小太監可是光明正大的呀,你說能不橫麼」。
「即便如此,您不覺得依然過了點麼?他手下兵馬若是這麼沒規矩這麼驕橫跋扈的話,能所向披靡?但凡一支善戰兵馬無不軍紀嚴明。」劉孔炤冷笑起來,徐弘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說著背後……」
劉孔炤微微點點頭:「或許他讓我來軍營其實就是藉機敲打一下」。
徐弘基眉頭皺的更深了:「他讓你來軍營等他,那意思就是他一會也要來,說著猛的臉色一變,難不成他要查……這麼快就動手,當真要撕破臉拼個你死我活了……」
「不會的」劉孔炤搖搖頭:「若是平常他或許一言不合便動手,但眼下這當口即便他內心有十萬個殺心也不會動我們」徐弘基哦了一聲眼睛眯成一條線:「非常時刻他哪裡有功夫在南京同我們拼個你死我活,若將我等給辦了他只會更加寸步難行,要銀子沒銀子要糧食沒糧食,便是兵馬亦難從容趨勢,這樣的話他拿什麼去和賊軍斗,指望千里奔襲的那幾萬人?賊軍便是拖也將其拖死了」。
劉孔炤點點頭又道:「他眼下雖不會動手,可一旦戰事過後便會秋後算帳,那個時候他將會毫不猶豫的舉起屠刀,所以眼下咱們……」徐弘基猛然扭頭看向他,一臉駭然道:「你不會是想……」
「國公爺不要會錯意」劉孔炤苦笑道:「他此時有求吾等便不與雷霆手段,僅敲打點一下,吾等若順坡下驢,這樣你好我好便是日後真的算帳他也會手下留情,甚至會不了了之」。
「你如何肯定他日後不會過河拆橋斬盡殺絕?」徐弘基挑眉問道,劉孔炤哼了一聲:「如今咱們有的選擇麼,難不成國公爺真的要與其硬碰硬斗下去?再者久聞他與北京城那些勛貴亦不和,但可曾聽聞他照死了整誰了麼」
徐弘基臉色愈發凝重:「你不是說這當口他不會真的與咱們撕破臉的麼?」
「他是不會與咱們撕破臉,但前提是咱們得知趣,若咱們一點兒都不服軟,您覺得以東廠的秉性以那小太監的狠辣以及當今局面,甚至皇帝的心思,他難不成還給咱們服軟?」
徐弘基不吭聲了。
劉孔炤嘆口氣:「他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將,他是東廠,是哪個殺人如麻的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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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快樂,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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