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之際,常宇便起了床,蓮心服侍其洗漱然後幫他梳頭髮時,高傑等人已收拾完畢在大堂相候。
早餐是雞蛋和菜粥,甚為可口,這邊剛吃好,路振飛便急急趕來,雙眼通紅,常宇關心問道:「可曾睡了會?」
「睡了一個時辰」路振飛略微苦笑,昨兒大軍渡河他親自坐鎮,直至凌晨渡完才回府休息,這天才剛亮便趕緊起來要陪同常宇一行去謁陵。
鳳陽皇陵在城外南邊十餘里外,因為常宇身份特殊加之又有高傑等將領,所以規模不小,規矩也不能亂,按部就班在當地衙門官員的陪同下前往皇陵祭拜。
當年老朱做了天下後,便在鳳陽幹了兩件事,修皇陵建中都城,這皇陵也是有城牆的,本事防賊防盜只可惜在崇禎八年時為張獻忠破鳳陽城時所毀,此時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野草叢生,入眼無比的荒涼,畢竟此時整個國家都處在風雨飄搖中,哪裡還顧得上幾座墳頭。
有意思的是過去打仗流行挖祖墳,張獻忠打鳳陽時將老朱家的皇陵給弄的烏煙瘴氣,李自成專門派人去盱眙挖祖陵,而崇禎帝知道後也將李自成的祖墳給挖了,聽說當年老蔣也幹過這種事,不知真假。
不過幸運的是,曾經和皇陵一起修建的中都皇城雖成了爛尾樓後改成皇家高牆監獄,卻在張獻忠攻打鳳陽的時成了當時很多人的救命稻草。
張獻忠雖攻下了鳳陽城,卻攻不進鳳陽高牆監獄,當地官員和太監以及皇室罪犯就在裡邊躲過了一劫。
謁陵程序繁瑣,按部就班一套流程坐下來已近晌午。
完事後常宇並未回城,而是在皇陵與路振飛等官員作別,高傑三人的兵馬在凌晨已全部渡河完畢,此時也休息了半天,南方事急當立即南下。
「賊人勢大,督主大人若有用得著的話,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路振飛有請戰之意,常宇略微想了一下:「大戰在即多少人都避之不及,路巡撫竟還要迎風而上,本督甚為感動,既然如此,那本督就送你個前程」。
路振飛一怔:「下官不明督主大人的意思」。
常宇微微一笑:「你且先處理手頭的事隨後南下,此戰若將賊子掃平,馬士英那空缺之位便由你坐了」。
「謝督主大人提攜」路振飛略顯意外,自也有些驚喜,他曾聽過有關太多小太監的傳聞,其中就有但凡與其聯手禦敵的不管是文臣武將,只要沒戰死戰後必升遷。
只不過升遷對他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他也是那很小部分內心正直以忠君報國為己任的人。
對他來說能殺敵平亂為君分憂便好。
路振飛回鳳陽交代事宜,常宇又同高傑三人作別:「汝等招搖過市直下蕪湖,爭取三日內入境,本督則要先走一趟南京」。
「招搖過市?督主的意思是不是讓吾等做大聲勢,先聲奪人!」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點就通。
「沒錯,兵馬未至先聲奪人,無論此時蕪湖是否陷入賊手,但聞大軍浩蕩必然心驚,要麼棄城而去,要麼急催援兵,不管其如何應對,已亂其軍心」。常宇微微一笑,這其實都是古代打仗的老套路了,發兵一兩萬都能吹噓上百萬,就是先將對手嚇尿了再說。遠的不說,就那數月前李自成東征也號稱百萬,實則兵馬僅六萬餘,但卻讓一些府城官員聞風喪膽,早早就做好投降打算,甚至出城遠迎數十里獻城。
這就是所謂的攻心為上。
「那吾等就吆喝著二十萬大軍,反正咱們後邊主力兵馬陸續不絕南下,真真假假便是連細作也難以確定」劉澤清哈哈一笑:「先嚇他們一嚇」。
眾人皆叫好。
常宇又同幾人說了會話,便辭別南下,近四百騎盯著烈日打馬狂奔,時緩時緊跑了數十里遇一大鎮暫時歇腳。
鎮上百姓見過兵馬,不敢靠前遠遠駐足觀望,官兵亦不無襲擾各自相安。
況韌從村民哪兒打聽了回來告知常宇,前方二十里便是山道,過山之後便入來安縣,再往南就是長江了,對岸便是南京。
常宇哦了一聲,突然意識到,這個名叫嘉山的鎮子不就是後世的明光市麼,忍不住搖頭苦笑,滄海桑田,誰能知曉四百年後的這裡繁華一片。
天氣炎熱,將士在樹蔭下歇腳飲馬補充乾糧,常宇抬頭瞧了日頭,這種下午兩三點的太陽最是毒辣,輕而易舉便可給曬脫一層皮。
吳中在一棵老槐樹下正逗著常弁:「叫句爹,這餅就給你吃了」。
常弁人長的奇高飯量也極大,一頓都要吃普通人的三五分量,令人咂舌。而且不光飯量大吃的還特別快,將自己的吃完後便會盯著別人的,也不張口就那麼盯著,碰到心軟的就會分些給他。
但他總想是個無底洞一樣填不滿,常宇擔心這娃是不是又什麼胃病,真怕吃漲爆肚子,便不許別人分食與他,很是好奇他這麼大食量平日要飯怎麼吃的飽,怪不得瘦成了個竹竿。
常弁雖啞但能聽,吳中一路想著法子捉弄讓他有些害怕,但卻又實在難以抗拒口腹之慾,盯著那大餅啊啊啊的叫著什麼。
吳中很享用,哎哎哎的應著咧著嘴大笑,將餅扔了過去,常弁接過幾口就給吞光了。
「你應的倒是爽快,安知他不是在叫你孫子?」李慕仙走過來嘿嘿一笑,吳中頓時愣住了,蹭的站起來就要去捉常弁:「說,你到底叫老子啥?」
卻被李慕下一把給拽了回來:「你幹嘛總給一啞巴過不去,沒聽見小督主怎麼警告你的麼?」
吳中一聽這話茬,便朝不遠處的常宇望去,正好見常宇的眼神撇了,立刻就又蹲了下來,偷偷對常弁招招手:「啞巴,你過來咱們聊聊天,你是哪兒的人?」
「你不廢話麼,咱們再符離集遇到的自是那宿城人了」。李慕仙翻了個白眼,吳中且了一聲:「誰他麼的說在宿城遇到就是宿城人了,他也是在宿城遇到的咱們,那咱們是宿城人麼,即便是宿城人,宿城那麼大,你知道他是哪兒的人」。
呃……李慕仙被繞的頭暈,苦笑搖頭便要離開,和這次多說幾句話都上火,卻見常弁突然跪在地上,雙手拜觀音那樣磕了幾個頭,又指了指天。像是回答吳中的問題。
「啥意思,你是哪個觀音村還是菩薩村麼?」吳中皺眉。
啞巴使勁搖頭,又磕頭又張開雙手做鳥飛翔的樣子,看的圍觀眾人一頭霧水,紛紛猜測啞巴到底在表達什麼,甚至把常宇也給引來了。
「啞巴可能就是符離集本地人,符離集北有離山,南產符草而得名。那裡水草茂盛,沼澤遍布,野雞結群出沒其間,當地居民擒而飼之,逐步演化成遠近聞名的符離麻雞,這也是符離集燒雞之名由來,你看他做飛鳥狀其實是指野雞」常宇猜測,眾人紛紛點頭。
「不然」李慕仙搖頭,說著走到啞巴跟前:「你可是同馬皇后一個地方的?」
嗯嗯嗯,啞巴使勁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笑意,眾人愕然。
常宇更是一拍腦門,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啊,他怎麼就忘記了,朱元璋的馬皇后就是宿城人,後世叫夾溝鎮新豐村,先前從徐州南下時還經過附近。
原來啞巴磕頭意指皇后娘娘,做飛鳥狀是指鳳凰在天。
「看來這啞巴還挺聰明的啊」吳中捏著下巴嘿嘿笑道。
「所以,剛才他真有可能是在叫你孫子結果你還應的痛快呢」李慕仙輕聲笑道,吳中大怒:「叫你曾孫,叫你灰孫子……」
眾人大笑,看兩人鬥嘴也當時無聊時的一種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