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過早飯,兩人離開總兵府,從頭到尾沒見到姜瓖甚至韓霖來送別,也許當真不在府上吧。
出了總兵府,常宇帶著春祥直奔正北而去,吳孟明剛要打聽他去哪裡,轉念一想,問了也未必回答,自己還是趕緊去辦正事吧。
他的正事自然是去軍營。
大同屬明朝九邊重鎮之一,轄區邊牆東起鎮口台(今天鎮縣東北北)西至鴨角山(今內蒙清水河縣境內)全長三百三十餘公里。
其下轄十三衛所,823堡寨,307墩台,分四道,下轄九路,駐軍最多時候多達135778人,戰馬51654匹,時有大同兵馬甲天下之說。但因轄區眾多和宣府一樣兵力分散,駐守大同鎮常規五萬餘,但時至今日實際水份巨大。
大同城內有兵營兩座,分西北兩營其中西營為大,設在西門清遠門附近。
昨晚常宇的押餉隊伍進城之後,便被就近安置在北營,但此時吳孟明去的卻是北營。
時值八九點鐘,軍營內的士兵早以及起床洗漱進食完畢,有的出營尋事,有的三三兩兩在營中閒聊曬太陽,對他們來說著又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無聊日子吧。
吳孟明帶人直奔軍營門口,便遇盤查,亮出錦衣衛令牌後,長驅直入。
眼見一伙人飛魚服的傢伙奔了進來,立刻引起營內士兵的注意,先是互相低聲議論,而後便緊跟觀望,猜測應是出了什麼大事。
營中誰當值?吳孟明便走便問一個跟隨的士兵。
「當值的是許參將,不過一早姜總兵便來了……」
姜瓖竟然來了!
吳孟明一怔,一早聽聞他出府處理軍務,以為是去了總兵衙門,沒成想卻來了軍營,這可真他媽的稀客呀,看來常宇之前猜測沒錯,這貨來下絆子了。
「帶路」吳孟明伸手一揮,自有營中兵士帶他前去。
營中一軍房內,姜瓖正同韓霖以及軍中將領在議事,身側便是他的親兄姜琳,親弟姜有光,以及姜瑄(原副總兵,因罪入獄,後投奔姜瓖)其三人在姜瓖麾下任職,昨晚也是相陪之賓。
吳孟明的到來,姜瓖竟好似一點都不意外:「末將一早忙於軍務,不及招待吳大人,還請多海涵」。
「姜總兵此言實是客氣了,此時當以軍務為重,軍務為重」吳孟明拱手笑呵呵的說道。
姜瓖又道:「怎麼不見常公公?」
「常公公去領略大同民風去了」吳孟明呵呵一笑,隨口應付。
「哦,那吳大人來兵營尋末將可是有事?」姜瓖明知故問。
吳孟明早得常宇交代,哪裡會被他牽著走,哈哈一笑:「有沒有事,晌午過後才知曉,不過現在我倒是尋營中諸將有點事!」
姜瓖聞言,似笑非笑:「吳大人請便,末將可要迴避?」
「這個不用」吳孟明掃了房內諸人一眼,這裡大部分都是下級軍官,隨即便道:「本指揮使奉皇命押餉來此……」
此話一出口,便有將領小聲議論,看來一早傳聞的朝廷餉銀已至的消息落實了。
「不過銀額有限,要分批發餉」吳孟明又接著說道
下邊立刻便有人問,如何分批,雖是問吳孟明,但眼睛卻是看向姜瓖。
吳孟明卻沒直接回答,而是接著說道:「前日朝廷下了調兵令,立即前往太原,此番先行者先發,除了補齊欠額外,還預支半年餉銀!」
哇喔,話一落音,諸人頓時議論紛紛,而姜瓖和韓霖臉上卻變得不是那麼好看,畢竟他們剛剛做的工作,就被這句話給瓦解了。
「由於軍情緊急,若有願有毛遂自薦領兵做先鋒即刻前往將領,賞銀百兩,官升一級!」吳孟明這話一出,姜瓖算是被氣爆了,這話分離之意實在太明顯,看著手下諸將那蠢蠢欲動的神情,便知自己白起了個一大早。
這年頭,啥親都沒銀子親,何況還有官升一級的許諾,要知道武將想升一級多難麼,沒個幾回生死怎麼可能。
很明顯常宇之意就是用升職加薪來分離姜瓖和他的部下,破了他的套。
「吳大人,這不合規矩呀,調兵需……」韓霖看不下去,張口就要給背文章,卻被吳孟明一個冷眼:「韓老爺子你無軍職在身,怎的進了軍營,此事有違軍規,也不合規矩,姜總兵這事回頭你可得給個說道」。
額……姜瓖和韓霖頓時語塞,愣在那剛想如何解釋,卻不想吳孟明已然不在理會他倆,又在和那些將領說道:「諸位有心,可馬上集合兵馬,本指揮使保證餉銀立刻發到手」
「吳大人,此事還需再計議」韓霖不死心又要搞事情。
吳孟明卻不在理會他,而是盯著姜瓖:「姜總兵,此事還有何可議?還是說你一早來此便是為調兵,是我多此一舉了?」
咳咳咳,吳孟明不理韓霖,那是擺明說,你丫沒資格給我講話,但韓霖是姜瓖老岳父啊,如此這般算是打他臉,所以表情有些尷尬:「吳大人,末將一早來此便是和諸人商討調兵此事,昨晚常公公提議的走多少人實發多少的辦法是可行,但眼下還有一事較為難」。
「何事?」吳孟明一反常態的開始擺譜,不似昨晚那般好說話,主因還是常宇敲打過他,你tmd的是錦衣衛指揮使,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大壞蛋,能不能有點壞蛋的專業精神好好擺擺風,不然這些地頭蛇一直蹬鼻子上臉,難堪的是咱們呀。
「糧草,調兵只有餉銀還不夠,兩萬人馬糧草該如何解決,到太原至少三日路程,先不說太原是否糧草充足,便是這三天路上總要吃的吧」。
「從軍營中先撥便是!」吳孟明心中已有怒火。
「營中糧草本就不足,此時又要撥走一部分,加上餉銀又不發,只恐營中留守士兵軍心不穩啊!」韓霖結果姜瓖的話說道。
「糧草不足是爾等失職!」吳孟明臉色已見火苗。
「朝廷欠餉欠糧,怎滴是我等失職了」姜瑄一句話,把氣氛推到了最頂。
草他嗎的,話說道這份上,其心早露,姜瓖這是鐵了心找各種藉口是不想調兵,其意也明確,就是藉此讓常宇表態,敷衍督查缺額空餉之事。
吳孟明怒了,果然是蹬鼻子上臉,這麼牽強的理由都說的出口,若是常宇在此以他爆脾氣估計已經動手了,但吳孟明畢竟是官場老油條,雖怒卻隱而不發。
慢慢走到姜瓖身邊:「吳總兵,大傢伙都是為朝廷效力,實際都是利益所驅,有為官有為銀子,這話都如眼前這事一般,只可意會,但不能拿到明面來說,不過今兒有些話呢不明說看來不上點子,你心中所想我再明白不過,但是那位常公公可也不是啥善茬,就在我剛來之前,他曾告訴我一句話:他賭你不敢反!」
他話說的聲音很小,僅姜瓖四兄弟以及韓霖可聞,當然五臉色大變。
「吳大人這話可就嚴重了,姜某人世代忠良,怎麼大逆不道行謀反之意,大人難不成要給末將按個莫須有的罪名拿了去錦衣衛詔獄」姜瓖這話說的連打帶消。
不過吳孟明早有意料:「既然你無謀反之意,又無那心那膽,那又何來和那位公公計較,他是奉皇命行事,有理有法,您這麼下絆子,他就是拿了你又如何?難不成你還真想造反?」
「不敢不敢」,姜瓖臉現惶恐之色,至於真假便不得而知。
「姜總兵,世人皆知錦衣衛的詔獄滋味不好受,但東廠的那是煉獄!」吳孟明說著嘿嘿一笑,拍了拍姜瓖肩膀:「何苦和他扳這腕子,嘔這氣,爽快的把事辦便成了,至於缺額空餉之事,你覺得他有那閒工夫麼」。
「咳咳咳,吳大人這話說的,末將何曾嘔氣,真的是糧草……咳咳咳,得,吳大人稍等,末將再計議一番」。姜瓖順勢找了台階下。
吳孟明也不為過,常宇給他的軟硬兼施大法顯然起了作用:「姜總兵,時間緊迫,那位可說了,午時一過,他便動手了,至於如何動手,動什麼手我也不知曉,不過那時候我可調兵走人了,我相信支付了銀子會有很多人願意跟我走,至於您倆位怎麼鬥法,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說完,揮了一下手,便帶著侍從在軍營里閒逛起來。
「如此猖狂,恨不得殺之」看著吳孟明那一副悠然身影,姜明光雙目射出凶光。
「胡說些什麼」姜瓖緊張的環顧一下四周,幸好原先那些將領都跟隨吳孟明出去了,沒辦法這貨現在就是財神爺,都圍著向他打聽東西。
「難道就這樣了?」姜明光雙手一攤。
「只需他不查空缺便可,這兵反正早晚都要調的,如此正好做個順水人情了,咱們也正好借坡下驢」姜琳老成,覺得此事並無什麼不可。
「總覺心中不甘」姜瓖恨恨道,他就是這種小人,瑕疵必報類型。
其實常宇並未和他認真計較什麼,只是點了他一下太過貪心,這貨便成了戲精,不停給自己加戲,得了被害妄想症,開始使絆子,當然如此這般努力也是為了爭取更大的利益,比如常宇若真的是查空額,一來他會損失很多銀子,二來即便他沒被立即查辦也落了把柄在其手。
其實吳孟明剛才已經做了和事佬,表明常宇的態度,那就是各自退一步,你不鬧我不究,只是小心眼的他總覺的在常宇跟前受辱了。
「不若煽動那些留守士兵,給他鬧上一鬧,趁機殺了便是,到時候便推說因為欠餉引起兵亂被殺,咱們也無需擔責」韓霖更是黑心,低聲說道。
「這樣便鬧大了些吧,何況兵變,多少我們都需擔責,萬一一個不慎被定了大罪,那就得不償失了,而且還會拖累王總督」姜琳搖頭否定。
「你懂什麼」韓霖低聲呵斥道:「朝廷欠餉引起的兵變能和一般兵變那樣讓我們擔責麼,更何況此時朝廷敢隨意怪罪我等麼?」說著看向姜瓖:「做不做?」
姜瓖一直黑著臉,半響才輕輕搖頭:「鬧大了總歸不好,而且若只是想殺之解恨,辦法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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