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燥熱漸起,街上少行人,都在陰涼處搖扇閒聊或小憩,一隊兵馬司的巡邏地無精打采的遊蕩著。
皇城根下亦有百姓在乘涼已是見怪不怪,只要不是晚間來此,便不會被驅趕。
一輛馬車至皇城東安門外停下,有百姓好奇的想瞧瞧是誰,卻只看到個背影,一襲青衫隱入皇城門內。
乾清宮內,有冰塊降暑,宮女搖扇,崇禎帝放下手中書,揮退宮女賜座常宇「談妥了?」
常宇拱手道「三年」。
嘿,崇禎帝一臉驚喜「你可比朕還會獅子大張口」。常宇苦笑道「臣,本以為他們要砍個價,故而高叫了些等還價呢,誰知三人或許想太多了,竟沒怎麼還價就應了」。
「那只能說,他們撈的遠比咱們猜測得多」崇禎帝呼了口氣「不過既已應了此事便罷了,多了他們不會退,少了朕也不打算補,三年的自足自給倒也讓朝廷身上擔子略輕一下」。
常宇嗯了一聲,心理實則高興不起來,看似讓他們自足,實則用的是李自成所掠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最終苦的還是老百姓!
「臣,料得他們所獲足以夠三年自足自給,但絕不會真的全部拿來組足自給」常宇一聲嘆息,崇禎帝皺眉「你是說……」
「高傑三人皆非善輩,欺百姓,掠民膏無惡不做是有先例的!」
「所以你要遣人盯著他們了」崇禎帝臉色逐漸變冷,用力握握拳頭「再忍忍,慢慢會收拾他們的」。
「不」常宇搖頭「盯的住初一,防不住他十五,與其這樣,倒不如帶在身邊看管」崇禎帝一怔,隨即醒悟「此事你當與史可法詳議之後再給朕個准信,朕會全力配合你」。
常宇微微一笑「皇上,此事如順水行舟,幾無阻礙,朝里的人巴不得臣不在京中,再者以剿賊平亂南下,他們也說不得什麼」。
崇禎帝似笑非笑「論行軍打仗此事朝里的確無人能與你比肩,然則朝zhèng quán謀遠不是你想像那麼簡單,這其中厲害關係一句話也說不明白,好在你只管打仗,打勝仗便可,餘下便交與朕吧,朕擅此道,亦想一吐這十餘年不快!」
常宇頷首,心中暗笑,這崇禎帝的報復勁上來了,剛嘗到點甜頭就樂此不彼了。
也無怪乎,自登基以來十餘年,他被內閣壓的死死的,大氣都喘不了一口,再想想他哥天啟皇上多悠哉,皆因背後有個魏忠賢,而如今他終於也有了底氣,自要一吐十餘年的壓抑了。
「你對京中反腐之事怎麼看」少頃,崇禎帝突然問道。
常宇略一沉思便道「敲山震虎的效果已達到,皇上的決心也讓朝臣感受到了,差不多可以收了,否則只恐朝中無人了!」
崇禎帝苦笑「朝中無人!可悲可嘆啊!」
近來,東廠,錦衣衛都察院聯手查貪反腐甚至互查,可真的順藤摸瓜摸到不少魚,甚至大魚,看在崇禎帝的暗示下,只抓了些小魚蝦,大魚則僅僅暗中警告並未拿人,就是怕牽連太廣,一抓一窩,朝里無人可用可真成笑話了。
「莫不成就這樣算了?」崇禎帝冷哼。
「自然不成」常宇微微一笑,「否則他們長不了記性,皇上又何必折騰一番,警告敲打加罰銀,此事交由錦衣衛去辦」。
崇禎帝一怔「為何不是東廠去辦,白白將功拱手讓給吳孟明」。
常宇又笑了「臣,樹敵已太多了,這等好事還是給吳大人吧」。
崇禎帝也笑了「你也知道燙手,也罷,吳孟明最近有點閒就讓他去做了」說著意味深長的看著常宇「你不會故意報復吳孟明吧」。
常宇一臉茫然「臣,為何要報復吳大人,莫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臣的事……」
崇禎帝笑而不語。
前門外大世界會館別院內,周遇吉,黃得功以及唐通等人皆在,為新入城的高傑,劉澤清,劉良佐接風。
這個別院便是常宇安排他們在京城的住所,隱秘清靜又應有盡有,一般人絕對享受不到,別說普通入京述職的京官,就是六部大佬也沒這待遇。
要明朝時外省入京述職的官員,多借宿於寺廟之中,除了薪俸低承受不了京城高消費外,還有其他方方面面,比如客棧多是與酒肆青樓混搭,堂堂朝廷命官剛入京就出入期間,少不得被人指指點點傳到御史耳朵里,那就少不得潑墨渲染了。
再者明朝禁止官員超標準住宿。《大明律·兵律五·郵驛》規定「凡公差人員,出外幹辦公事,占宿驛舍正廳上房者,笞五十。」這就是說,如果外省官員進京時貪圖居住舒適,住在旅館上房,被發現後,會被打50大板。
客棧住不起亦不便,或可住同鄉會館?
也是在給御史送彈劾的「子彈」。畢竟,明朝從朱元璋開始,就極力防止官員拉幫結派、互相勾結。外省官員千里迢迢奔赴京師,已經很不容易了,何必住在會館裡擔驚受怕,給自己找罪?
所以為了節省和避嫌,多選擇寺廟。
文官如此,武將因有兵權,雖不怵煙花之地的污名,卻亦不敢與誰有相交甚密的嫌疑。
如今這個棘手的事被小太監給解決了,雖說幾個軍方大佬不差錢,但有人包吃包住包玩自是最好不過,而且這種地方完全也將外人隔絕,唯一能來往密切的就是東廠,即便被一些御史得知亦無所謂。
東廠是皇帝的心腹,與其交往甚密就是與皇帝甚密,而且,崇禎帝求之不得和這些將領甚密呢。
這一別院內,群雄齊聚一堂,江北的軍方大佬幾乎算是全到了,周遇吉,黃得功,唐通,馬科,劉澤清,高傑,劉良佐,七大總兵在堂上一坐,氣場之大讓侍候的僕役都雙腿打顫。
只是,堂內氣氛有點不對。
這七人哪個不是跺腳震一方的軍方老大,一人就是一個江湖,何況七人。
說不和太過婉轉,實則就是互相瞧不上眼。
周遇吉為人沉重,至少在場面上還是過得去,可黃得功心直口快,又嫉惡如仇,他與劉澤清,高傑素有嫌隙,當真是看了就反胃,哪有好臉色,而和劉良佐雖曾並肩作戰過,但不恥其為人,亦是愛答不理。
可以說,見面沒說上幾句,huo yào味就上來了,在劉澤清的煽風點火下,若非周遇吉左右圓場,高傑和黃得功差點就動手了。倒是唐通和馬科在旁邊瞧了個樂子。
「趁虛而入占了便宜還賣乖,恬不知恥!」黃得功一臉鄙夷在劉澤清和高傑臉上撇來撇去。
砰的一聲,高傑砸桌子「給周總兵面子,幾番忍你了,吾等千里來援,你們繳獲韃子的可曾分的一分於我,爾將士在大營有吃有喝又能入城戲耍,老子的兄弟現在卻在城外淋雨喝風,連口稠的都吃不到,你還跟老子說無恥,無恥的過你麼」。
「他媽的,你不忍了又能如何,要和老子打一架麼」黃得功一聲吼,起身又要動手,卻被唐通和馬科死死拉住「莫傷和氣」。
「吾等繳獲韃子所得,乃是輾轉千里兄弟們拼了命搏來的,你他們的追的闖賊若非吾等在保定府浴血苦戰才將其擊潰的,爾等能這麼輕鬆撿了便宜,此時卻還想著要分一杯羹,要點臉不,打韃子爾等可出了一分力氣!」黃得功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高傑口才不佳,頓時啞火卻也氣到臉紅脖子粗,劉澤清適時出手相助「先不論撿不撿便宜,吾等可是奉令行事,當初廠督大人令吾等追敵,難不成吾等要還要違抗軍令不成,吾等若有那膽子,倒了省了辛苦不用跑這一趟了」。
言下之意,一切都是奉令而為,占著便宜了是我命好,是小太監給的便宜,你不服找他去呀,你們沒占著活該倒霉唄。
這話頓時把黃得功懟的啞口無言,立刻火冒三丈,他對劉澤清本就有宿怨,拿起茶碗就掄了過去「就數你最為無恥……」
劉澤清側身躲過,亦是火氣,堂上眾人連忙相勸,將兩人死死拉開,周遇吉眉頭緊皺怒吼道「都是堂堂一方總兵就不怕傳出去丟人,惹人笑話」。
「誰特麼的敢笑話?黃匹夫,不服咱們就出去干一架」高傑怒吼。
「諸位,這是怎麼了,這般熱鬧」一個聲音從外間傳來,李岩拄著拐杖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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