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三世輪轉

  「九轉殞身劫？」

  張克喃喃自語地反問了一句，只是聽到這個名字，他的心便猛地跳動了一下。

  自第三次轉世之劫中恢復本我真靈意識後不到半個時辰，丁小小已感受到此界天道對自己的劇烈排斥。

  就像身體上綁滿了水袋，每晃動一下都會導致身體重心失控。

  且四面八方都有源源不斷的空壓向自己壓縮，就連呼吸都難以維繫。

  丁小小雖然不在意這點壓力，可她明白，如果還繼續站在這裡，此界定會有雷罰降世。

  為了不影響孩子日後的正常生活，即使心中極端不舍，也只能無奈離開。

  她沒有直接回復張克的疑問，而是示意他與自己一同離開。

  一金一紅兩點光芒透過窗欞朝遠方飛去。

  先是來到最初丁小小降臨此界所在的那座山峰上，將張克留存與此的那八件先天靈寶帶走，隨後二人化作兩道光線終空而走。

  屋內牆壁上，一張兩尺長的橫軸畫卷的紙質顏色快速變的陳舊，就像其已在牆上懸掛了十數年一樣。

  第二天丁小小此世父母醒來後雖然看到了畫卷，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驚訝。

  在他們的記憶中，這幅畫卷已懸掛了多年。

  兩道流光向上空急速穿行，數百里的罡氣層綿密猶如沼澤。

  穿梭飛行的間隙，丁小小向張克解釋道：

  「這一次三世轉劫其實蘊含了極大的危險。

  可當初我被玄牝道君和邛崍道君重創了本源根基，如果不進行轉劫，即使有你分擔傷害也堅持不了多久。」

  丁小小第三世恢復本我真靈意識的時間就在生下丁恪之後。

  當丁小小恢復記憶之後，張克將自己遭受眾多道君圍捕且反殺的事情一一告知了丁小小。

  並且將自己懷疑丁小小遇襲是為了引出自己的猜測也有所談及。

  故此，丁小小也知道當時究竟是誰打傷了自己。

  略作停頓，丁小小接著道：

  「由於傷及本源根基，我在轉劫之時，每一世都只能活三十年。

  尤其是第一世最為嚴重，三十年的生命中只有那最後的幾天才算是真正活著。」

  說到此處，丁小小有些動情，這三世劫難之中，她每次隕亡之後都被張克喚醒了本我真靈意識。

  可最令丁小小記憶深刻的，還是第一世二人那陰差陽錯的一幕幕畫面。

  君當我已死，我知君尚生，千里緊相隨，相見兩不知。

  我當君已死，隨君赴黃泉，君卻猶存世，捨生不離棄。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如果說這八個字在從前只象徵著愛與責任，那在轉劫中，二人便用生命詮釋了這八個字真正的含義。

  此次轉劫的真正危險遠沒有丁小小說的那般隨意輕鬆，可她甘之如飴。

  「直到經歷三世轉劫，生下恪兒，本源根基的傷勢才得以完全恢復。

  我猜測這其中或許有命運、因果、輪迴等多重因素的原因，只是以我目前的修為還不足以看清這一切。

  另外，在這三世轉劫中，我還恢復了一些被禁錮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原來，此番的三世轉劫並非第一次了。

  而這要從最初的我說起。」

  張克心頭一震，腳下一定，懸於虛空，丁小小也隨之停在他的身側。

  此時二人已離開那方令二人心中無比牽掛的界域，站立於幽暗、深邃的無垠虛空之中。

  丁小小的神情有些奇特，眼中隱泛迷離之色地輕聲道：

  「我本是虛空之中的一株『七色不朽金菊』，機緣巧合之下受大道靈機點化而誕生靈智。

  之後又不知道汲取了多少年的日月靈機才最終化形為人。」

  丁小小並沒有建立虛空傳音結界，可她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張克的耳中。

  張克怔怔地望著身旁亭亭玉立的丁小小，不知道為何，雖然近在咫尺，卻覺得她離自己很遙遠，是橫跨了時空的那種。

  丁小小感受到張克心中的疏離，伸手握住他的手，柔聲道：

  「郎君，我是丁小小，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

  短短的一句話，卻有無限深情蘊藏其中。

  張克心中的排斥與疏離頓時煙消雲散，故意板著臉道：

  「哼，你可不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我只是入贅而已。」

  說著，二人均不禁輕笑出聲。

  「之後的數百年，我一直在虛空四處漂泊。

  因為本體為『七色不朽金菊』，所以我的壽元幾乎沒有大限。

  直到有一日我被『天庭』巡界天兵發現，被帶回了『天庭』之中。」

  這一瞬間，丁小小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微微一緊，明白張克在擔心自己。

  靜靜地依偎在張克身旁，柔情如水一般沁滿心間，心中充滿了歡喜與安寧。

  片刻後，丁小小繼續道：

  「經『業鏡』懸照之後，因我此生未曾主動傷害有靈眾生，故此被打發到『蟠桃園』看管園子。」

  張克心頭一動，忍不住疑問道：

  「蟠桃園？」

  丁小小點了點頭，肯定地道：

  「嗯，就是郎君意外獲得的那個『蟠桃園』。」

  幾百年的相處，彼此有些什麼寶貝根本瞞不過枕邊人，何況張克還每每在興致勃發之後頻繁顯擺。

  只是過去這些記憶被封禁在靈魂深處，所以一直沒有『蟠桃園』的印象。

  丁小小輕聲解釋了一句，接著道：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看管『蟠桃園』，也許是幾百年，也許是幾千年。

  有些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我現在也只有一些零星的記憶。

  再後來，『天庭』帝君不知為何突然親率大軍遠征其它星域而一去不回。

  自此之後，由於『天庭』無主，三界漸漸失去秩序。

  不但『天庭』內部混亂不堪，就連外部秩序也在道、佛兩系的推動下逐漸分崩離析。

  也就在那個混亂的時代，一名星君之子突然找上『蟠桃園』，要我做他第七百六十二個道侶。」

  張克雙目神光一閃，一股沉沉殺意直透眉間。

  丁小小捏了捏他的手以作安撫，繼續道：

  「那星君之子天資魯鈍，全憑其父以無數資源才將他的境界硬生生堆上去。

  可郎君也知曉，到了一定的境界，資源對境界的突破幾乎不會在起到作用。

  而他之所以會找我做道侶，是因為我本體為『七色不朽金菊』，在雙修時可助破鏡還能增長壽元上限的特殊效果。」

  張克不由怒道：

  「該死的東西。」

  丁小小輕聲一笑，悠悠地道：

  「天庭失序，亂象橫生，這也是這些人敢胡來的主要原因。

  可要想在雙修時從我身上獲取功效，就必須是我心甘情願才行。

  七色不朽金菊的特性便是不屈、吉祥、長壽、純潔，且因我是受大道靈機點化，天生便受大道規則保護。

  任何惑心、迷神、亂魂等道法都不會對我有絲毫作用。

  所以即使他強迫與我，只要我心中不願，他也會受到大道規則反噬。」

  張克聽到此處不由得心頭一突，悄悄看了眼丁小小沒敢作聲。

  丁小小轉頭望著他狡黠一笑，戲謔著說道：

  「以後伱要敢對不起我，小心我娘家人給我出頭。」

  張克忍不住向頭頂看了一眼，乾笑道：

  「不會，絕對不會」

  丁小小嘆息一聲道：

  「星君不僅實力強大，更掌控著龐大的勢力。

  見我不願服從，當即便從方方面面刁難與我，試圖逼我就範。

  而我這一堅持就是數百年之久，期間受到不少人的關注。

  這些人或許無力幫我脫困，但這許多人的注意，也間接保護了我。

  後來那星君見我始終不肯就範，加上其盜掘『天庭』府庫，從中獲得一件特殊寶物可以助人突破，就不想再在我這裡繼續拖延。

  但我幾百年的堅持也讓他有些掛不住面子，便施計讓我獲得一項機緣。

  這可不是他好心與我和解，而是包藏禍心。

  從這項機緣中，我獲得了一門強行逆轉修行根基的功法和一件寶物，就是那『九轉殞身劫』和『九劫生死輪迴石』。」

  張克的注意力被吸引，只聽丁小小繼續道：

  「當我獲得此機緣之後，自身根基功法便被強行轉化為『九轉殞身劫』。

  若是公道來說，這一門直指大道的頂尖功法，是由大道規則自行孕育而出。

  而且修行此功法還能領悟出生死、輪迴、時空、因果等強大道法。

  但是，天道法則之所以會凝聚出此法，其實還有特殊的緣由。

  天道法則運轉就像是機械運轉，經年累月之下會自發生成一些中冗餘碎片。

  這些冗餘碎片就像是房中的垃圾一樣，當積累到一定的階段，天道法則就會將這些冗餘碎片垃圾凝聚到一起形成一種特殊的物質。

  可能是功法、可能是氣運，也可能是某種逆天寶物或者有著逆反之心的生靈等等。

  總之，這是一種受天地厭棄的存在。

  也因為如此，只要有生靈掌握此等物質，一生之中必會遭受無數劫難。

  這處機緣被封禁在一處秘境之中，在當時的『天庭』高層幾乎無人不知，但卻從未有人去尋找，為何？

  就是因為轉修此逆天功法會令修行者身限九世劫難之中。

  在這九世劫難中，只要有一世在隕滅之時未能恢復本我真靈意識，便會就此沉淪。

  在『天庭』秘典記錄中，修習過『九轉殞身劫』的修行者很多，可最終無人能修成此法，也使得此法成為了一種禁忌。

  而這就是那星君的險惡用心，我本是『七色不朽金菊』，只要不遭劫難，壽元幾乎無盡。

  可被迫修行此法之後，這數萬年來已先後轉劫五次，到了轉世為丁小小時，已是第六次轉劫了。

  至於『九劫生死輪迴石』，其實是由三顆『三生石』相融後變異的，其具體出處已無可考究。」

  說到此處，丁小小淺笑了一聲，淡然道：

  「可惜，星君所打的主意還是成空了。

  我的本體是『七色不朽金菊』，本我真靈意識近乎不朽。

  且因最初之時受大道靈機點化，天生與大道親近，雖被迫轉修『九轉殞身劫』陷入多次轉劫當中，但卻沒有如他所想被天道厭棄而徹底隕亡。

  可是，我的本命真靈意識雖近乎不朽，但終究還沒有真正不朽，本我真靈意識總會消磨殆盡的。

  經過六次轉劫，實際上我的本我真靈意識已被重重迭迭的迷障所籠罩。

  在被玄牝、邛崍二人打成重傷後，此功法自行運轉，直接便轉化了我的根基進行第七次轉劫，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前兩次轉劫若非郎君及時將我的一點本我真靈意識喚醒，待靈魂消散，我便會魂飛魄散，消散於天地了。

  換了其他人，第一世轉劫之後便會徹底消散，而這就是星君對我不從的懲罰。」

  張克輕輕舒了口氣，總算大致明白了丁小小的根腳。

  沉吟片刻道：

  「那星君與星君之子究竟是何許人也？」

  丁小小心頭一笑，知道自家郎君的小心眼病又犯了。

  輕描淡寫地道：

  「我雖只是『蟠桃園』看守，可千年下來，也非沒有長進。

  後來『天庭』崩解破碎之時，我便將此星君盜取『天庭府庫』的消息傳了出去。

  最終其父子二人均隕滅在那無休止的爭鬥當中。

  而我的第一世也是在當時被終結，進入第二世轉劫之中。」

  張克心中殺意散去，想了想又道：

  「那『九劫生死輪迴石』想來便是引導你進入轉世之劫的媒介了。

  傳聞『三生石』可懸照三生，此石既然是由三枚『三生石』相融而成，難道就沒有一絲特異之處嗎？」

  丁小小皺了皺眉道：

  「『三生石』懸照『前世、今生、來世』三生，此石當也有類似效果。

  只是我還未能真正將其掌控，所以並不能真正發揮其作用。

  不過，我能在數萬年間只轉劫六次，便是此石的功勞了。

  『九轉殞身劫』共需轉劫九次，每三次轉劫為一個小劫。

  每小劫又會以『前世、今生、來世』三世作為一個輪迴。

  而這三次小劫又會形成『前世、今生、來世』三劫。

  只有此三次小劫、九次轉劫都渡過後，才算是真正將『九轉殞身劫』功法圓滿。」

  略作停頓，丁小小伸出手指在虛空中橫著劃出一根七色虛線。

  隨後彈指在此線上前、中、後三個位置點出青、金、紅三點靈光各自化作一個小人在線上緩緩保持勻速由左向右行走。

  「如果將我們的一生看作是在一條線上走。

  那麼中間這個金色人影就是『今生』，後方的紅色人影為『前世』，前方的青色人影則是『來世』。

  看似三生一直向前行走，代表著時間毫不停歇的流轉。

  但是」

  丁小小伸手在那線條上一撥，將其反了個方向，三色人影的順序頓時由『青、金、紅』變為『紅、青、金』，而他們行走的方向也由右轉左。

  「若有人在我們對面來看，三色人影無論是順序還是方向都是與我等逆反的。

  也就是說，時間雖永不停止，但其實只是一種相對的運行軌跡。」

  聽著丁小小的述說，張克忽地對時間法則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可他不明白丁小小此舉是何用意。

  丁小小看出他的疑惑，抬手在虛空線條上再次點出六道各色人影，解釋道：

  「以我為例，我的第一次轉劫便是『七色不朽金菊』，第二次轉劫就等同『後世』，然後一代一代累積到第九次轉劫，也就是現在。

  可問題來了，第一世我有『後世』而沒有『前世』，第九世只有『前世』而沒有『後世』。

  可是，我的『九轉殞身劫』確實修煉圓滿了。

  那中間短缺的兩次劫難哪裡去了？」

  張克不由得愣住。

  丁小小右手指尖牽引著眼前虛幻線條的前端向後一轉，將此線條首尾相連化作一個圓。

  「一切輪迴逃不開三世輪轉，此功法也是如此，唯有九轉輪迴方能獲得圓滿。

  『九劫生死輪迴石』其中的一個作用就是如此。」

  『轟——』

  張克腦中似有無數靈光閃動，數不清的感悟在這一刻厚積薄發形成了質變。

  不但對時間法則的領悟有了極大的增長，甚至以此衍發到空間法則之中。

  定了定神，張克將這些感悟消化，心中卻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只聽丁小小輕嘆一聲道：

  「郎君，我如今『九轉殞身劫』雖然功法圓滿，但是我的記憶卻有了缺失，對未來修行不利。

  我需要逆流時間長河，將我前五世的記憶全部尋找回來，所以.」

  丁小小面對張克，雙手捧著他的臉頰道：

  「郎君，我要暫時離開你一段時間了，你可要等著我啊!」

  張克沉默了，他忽然發現自己此刻竟然無法探知到丁小小的修為。

  思及丁小小之前顯露的一些手段，張克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但此念對他此刻卻並不重要。

  片刻之後，張克右手一翻，自本命符中拉出一個猶如盆景一般的精巧園林。

  「這是『蟠桃園』，或許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丁小小也沒有推辭，默默從張克手中接過。

  對於她來說，二人本就不必分出彼此。

  隨著丁小小心念一動，眼前虛空卻恍然出現一條半透明的蜿蜒流動大河，無根無底，無窮無盡，無邊無沿。

  丁小小的身影漸漸從虛空之中淡去，如一條透明小魚融入此大河之中，並逆流而上穿行。

  大河無聲無息出現，又無聲無息消失。

  丁小小空靈的聲音在張克耳邊響起。

  「郎君，等我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