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南明朱雀，萬象離火
張克望著遠處涌動的血色氣息，神念一張，瞬間便已將四千里內盡數覆蓋。
他的神念在降臨此界後，本也只能探查四百里，但在遇到焰紅蠶等人後心有感悟，從而神魂蛻變脫離了限制。
此刻通過神念，一眼便看到了飛向各城的三十六條血焰蛟龍。
鳩羅命令這些蛟龍出動時為了爭取最大的戰果，其行進速度是經過仔細計算的。
儘量保證所有蛟龍攻擊時處於同一時間節點，這樣的話，就算如意真君敢於出手，也無法同時擊殺所有的蛟龍。
所以，張克此時見到的情景是每一條血焰蛟龍基本上會在同一時刻抵近目標。
『唰—！』
張克一下子自朱雀雕像的頭頂站起。
血焰蛟龍他雖然沒有見過，但到了他這等境界，只是通過法則和元氣的變化也可以探查出其根腳與手段。
『麻煩了！』
張克望著血焰蛟龍周身蕩漾的血雲，雙眉緊緊皺起。
以他此刻的實力，想要誅殺這三十六條血焰蛟龍並不困難，可是
張克抬頭看向頭頂上空的【契幡】虛影。
上一次動手還可以說是其自身規則有誤，可儘管如此，張克的強行出手還是令自身的『功德金輪』崩解。
若非有著一點點運道，那一次他就會被『紫霄神雷』滅殺。
這一次自己若敢再次出手，只怕會被視為對三清天尊的真正挑釁，就算九天盪魔天尊在此也救不了自己。
故此，擊殺血焰蛟龍的想法只在張克腦中轉了一下便被他散去。
可若是不動手，當『血雲毒瘴』落下，那數十座被血焰蛟龍攻擊的城市只怕活不了多少人。
連鎖效應下，朱雀王國兩百多年的基業恐怕也會灰飛煙滅。
不得不說，『天魔』這一次的攻擊算是打在了朱雀王國的七寸上。
『怎麼辦？』
張克不禁大感棘手。
讓他坐視如此多的同族死亡是不可能的，可要是動手，他也不知道自己重塑的不滅之軀能不能抗的住三清天尊的怒火。
眼見那三十六條血焰蛟龍已各自臨近城市，張克知道不能在拖延了。
暗自咬了咬牙，他想試著在諸多城市上空布下一道道屏障。
或許這樣可以繞開【契幡】定下的戰爭契書。
可眼前的狀況是，先不提單純防禦會不會遭受【契幡】規則的打擊，只是建立起這些防護屏障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知道這三十六條血焰蛟龍可是散於朱雀王國東西南北二十八座城市的。
彼此最遠的兩端足有三千里的直線距離，如此大的範圍，想要同時建立起二十八座城市的防護屏障，即便是張克也難以做到。
如果只是誅殺這三十六條血焰蛟龍反倒比較簡單，張克至少有六種方法能在一瞬間解決掉這些蛟龍，可他偏偏卻不敢動手。
張克決定以『混元傘』加以防護，但在此界他由於受傷被困，前期沒來得及在各城布設『混元子傘』。
後來雖自石像中脫困，卻又與朱雀王國產生了嫌隙，這個方案也就胎死腹中，導致無法結成『混元傘陣』。
憑藉他如今的實力，盡最大的能力也不過能將『混元傘』的籠罩面達到千里左右。
想要將這二十八座城市全部護住是不可能的了，看來只能捨棄一部分的城市了。
張克心中一嘆，沒有再遲疑，右手一翻，一枚暗金色的『魔方』旋轉著在掌心出現。
正在這時，敏銳的神魂忽地察覺身下的朱雀雕像中傳出一道懇求意念。
『嗯？』
張克雙眉一軒，以神念與之接觸。
『.』
『你想救人？』
『.』
『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你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
『.』
『你如果出手，這一次真的會死的。』
『.』
萬象如今只剩下一道真靈尚存，無法開口，但可以模糊地表達出自己的意願。
張克感受到了萬象單純、質樸、堅定的信念，沉默了片刻，方才輕聲道：
「既然伱做出了決定，我幫你！」
每個人是獨立的個體，有著獨立的思想與信念。
作為最親近的人，可以勸阻但不能強迫，尊重她的選擇，也是一種愛。
何況張克也有著更多的思考。
萬象之所以可以將隨時可能泯滅的真靈重新凝聚起來，關鍵的一個原因是當年機緣巧合下下灣部落感念萬象所做的事情，以『朱雀』之名立國，冥冥中得到了眾生願力的護持與滋養。
有因有果！
既受香火必受牽絆，既然受了此因，這果遲早也是要還的。
萬象並不清楚這一點，可被無數朱雀王國國民的恐懼情緒所感染，既受本心所感，也受眾生心念所挾，自然而然地便想出手幫助。
要知道萬象昔日可是一名道兵，其心中除了張克在放不下任何人。
就算一個世界的人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會有任何感觸。
但這並不是好事，作為智慧生命，沒有了七情六慾，那就只是一個軀殼而已，其生命是不完整的。
就像夢境中的智慧機器人，它可以進行模仿，也可以進行超級計算，但只要不誕生情緒，那它就只是一部機器。
如今萬象生平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心意，這代表她明悟了自我，成為了真正獨立的個體。
這是一件好事，張克自然不會扼殺這點靈性。
而且，萬象出手雖然有一定的危險，可也未必不是一個機遇。
當初選定下灣部落作為扶持勢力後，在張克的構想中，是準備再次將『轉輪教會』發展起來的。
可一則因為受傷被困石像當中，其次他也擔心這項舉措會不會也在【契幡】規則之內，畢竟教會信徒是可以藉助自己的力量的。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導致他消掉了此念。
『轉輪教會』的最好發展機會是朱雀王國建國之初，其時人心思安，需要心靈寄託與強大的力量來保護自己。
可偏偏那個時候張克一時衝動被【契幡】規則重創，等他恢復過來後，王國內的局勢已趨於平穩，沒有了教會發展的土壤。
而朱雀王國也不會希望國中出現一個不受控制的團體，加上與王國高層產生了嫌隙，張克便打消了此念。
可不建立『轉輪教會』不代表張克沒有其它作為。
朱雀王國在感受到其它界外之人扶持的勢力威脅後，張克『建城立堡，穩步推進』的戰略得以實施。
這幾十年來，朱雀王國根據【須彌天眼陣】堪輿圖，每向外推進一步，便選擇合適地點建城立堡。
如今朱雀王國不算最先的八百城，又在東、北兩個方向建立起大小城池兩千餘座。
這些城池堡壘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根據【須彌天眼陣】堪輿圖建立在地脈節點之上的。
張克之所以要求部分城池建立在地脈節點，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朱雀王國，而是為了萬象。
此刻，感受到萬象的心意，儘管不知道萬象能不能在【契幡】規則下倖存，但張克按下心中擔憂，決定尊重萬象的選擇，並全力以赴相助。
張克挺拔的身軀立於朱雀雕像的頭頂，轉頭面向西方。
從神念中他看到三十六條血焰蛟龍噴吐出的紫紅火焰正在肆虐各城。
深深吸了一口氣，張克緩緩開口道：
「山燢——！」
聲如琴音錚鳴，潺潺而響，又如玉磬相擊，清越悠揚，隱隱有餘音蕩漾虛空。
張克並非隨意開口，他在聲音中加持了『次聲波』的力量，因此甫一發出，便通過音波的震盪層層遞進，傳遞到遠在數千里之外的山燢耳中。
此時，山燢等眾多朝臣正一臉驚駭地在朱雀大殿外目瞪口呆地看著下方那猶如滅世一般的災難。
偌大的焰灣城烽煙四起，無數的紫紅火焰將國都各處點燃，即使居於半山腰，山燢也感受有重重熱浪在向自己侵襲。
數不清的黑煙翻卷著升起，這些黑煙在空中凝聚成雲，如風暴中的海浪一般翻滾沖盪，也似有無數妖魔隱於其中操弄風雲。
無數的人形火炬在地面上四散奔逃，一聲聲絕望、悽厲的慘叫從這些人形火炬的口中發出。
雖然有一些人施展神通幫助著百姓滅火，但城中的整體局勢卻處於崩潰邊緣。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
山燢心頭悸動，整個身體顫如篩糠，語氣乾澀地問道。
他想不通只是兩條血焰蛟龍噴出的火焰怎麼就造成如此大的傷害。
平素間沉穩的神態第一次自元姜的臉上消失，他神色凝重地道：
「城中有諸多建築為木質，且此毒火似乎不易撲滅，加上.加上城中百姓太多，慌亂下四處逃散，將毒火擴散」
沒等他說完，山燢猛地轉頭盯著他厲聲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山燢臉聲猙獰，一字一頓地大聲道：
「我問你，現在該如何應對？」
元姜沉默了一瞬，沒有直接回答山燢的提問，而是繼續道：
「只是兩道火焰噴吐就造成如此的災難，此時我更擔心的是那一片血雲，看這兩條蛟龍費力想將血雲壓入城中，只怕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山燢渾身一震如遭雷擊，不由得退後了兩步，抬頭望向頭頂上空的血雲。
只見那瀰漫四方，如同輕紗一般的血雲距離地面只有不到百丈的距離，從他所在的位置看去，高度已不足三十丈。
「怎麼辦？」
「我們該怎麼辦？」
山燢的心智已漸崩潰，望著頭頂不斷下沉的血雲，雙目發直地發出了惶惶之語。
元姜看著山燢的神情，雙眉微微一皺。
身為一國之君，即便山傾也當面不更色，怎地只是一場大火就令其失了分寸。
如此心智豈能帶領王國在這場戰爭中堅持到最後。
雖然不滿山燢的表現，但作為王國百官之首，他卻還是要盡力輔佐國君渡過這場劫難。
他出言提醒道：
「陛下！如今事態緊急，要不要喚醒峭君等人？」
聽聞此言，山燢如同洛水之人看到一根救命繩索，雙目一亮，忙不迭地道：
「對對對！我去祖廟喚醒家祖等國朝元老，或許他們有辦法解決此事。」
看著城中那地獄一般的場景，太多、太重的壓力讓他不堪重負，山燢此刻只想將這個燙手山芋讓出去。
元姜等眾多朝臣望著喜形於色的山燢，一個個面露失望之色。
平素間還看不出來，這一遇到事就顯露出不堪來了。
『這樣的人豈能堪當大任，他怎配當這億萬國民之主！』
這一刻，眾多朝臣的心中齊齊生出了同樣的念頭。
正當山燢就要轉身離去之時，忽地耳邊聽到一聲清越、悠遠的呼喊。
「山燢——！」
『？』
他轉過頭去，看著面前眾朝臣，疑惑地道：
「你等何人呼喚與我？」
見眾人面上露出面面相覷之色，瞬間醒悟過來。
面前諸多臣子又豈敢呼喚自己的名字，而天下間敢於這樣呼喚自己的，也唯有那一人了吧。
山燢不由得將頭轉向東方。
這時那悠遠如同磬擊箏鳴的聲音再次響起。
「山燢——！」
山燢心頭一凜，望著東方沉聲道：
「可是國師喚我？」
元姜等人這才從驚詫中醒悟過來，竟然是國師在與國君說話，只是為何自己等人卻什麼都聽不到。
不過想到國師那玄妙莫測的手段，又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既然國師肯在此刻傳話，那是不是意味著國師要對面臨的困境出手相助，元姜等人精神一振，齊齊看向山燢。
「山燢，速回朱雀大殿，取粟米穗苗激活殿內法陣！」
張克的語氣中有著浩蕩的威嚴，及不容反抗的堅定。
山燢登時有種國師就在自己頭頂，並瞪眼注視著自己的感覺，不敢有一絲遲疑，快速返回朱雀大殿。
而元姜等人也從山燢的動作中看到轉機，當即一齊緊隨其後進入殿中。
山燢入殿後，直接來到王座之旁。
在王座的背後，一座長方形的青玉石台壘壘而立，台上擺著一方金盤，在金盤裡則供奉著一穗『粟米』。
這穗『粟米』就是當年張克神魂蛻變之時，心有感悟之下無中生有而出的那一穗『粟米』。
由於此乃神跡，自立國之日起，便被供奉在青玉石台上接受臣民拜祭。
每逢『立春』之日，王國國君都會親自捧著這穗『粟米』向上天祭拜，祈禱一年的風調雨順。
朱雀王國立國初期，朝臣在殿內議事時是不會向國君見禮的。
山峭在成為國君之後有感臣民與自己對話時沒有約束，令自己威儀有損。
為了讓臣民向自己參拜，山峭故意將王座立於『神跡』之前，這樣當臣民拜祭『神跡』時，便會向國君加以參拜。
當時這一項舉措沒少膈應朝臣，石熊、風九樹等人不願向山峭彎腰，等王國局勢平穩之後便相繼辭去職司，閉關苦心修煉『三脈七輪觀想法』去了。
等山峭之後的國君繼位，向國君參拜這一禮儀也就自然而然地繼承下來。
此刻，山燢快步來到青玉石台前，先是快速躬身施了一禮，然後抬雙手將金盤中的一穗『粟米』拿起，轉身走下台階。
朱雀大殿的格局是早年張克設計的，其形制與『先天一氣南宗』的『凌霄殿』大致相同。
同樣是王座坐北朝南高居於上，下列三十三石階，其下則是平整光潔的地面，左右各有九根蟠龍石柱矗立。
大殿台階下的正中則有一座八卦形法陣，法陣離地六尺六寸，由分屬不同屬性材質的靈材構建。
在法陣的中心，黑白兩色的陰陽魚遊走於黑白之間，甚是玄奧。
此法陣有何用處其實山燢也並不知曉，但在他繼任國君之位時，上代國君也就是他的父親成告誡過他。
法陣是用來承載『神跡』的，不過未得允准之時，不可加以嘗試。
當時的他還納悶身為王國之主為何還需得到他人的允准，後來此事也就被他淡忘了。
等此時聽到張克傳音，這才醒悟原來啟動這法陣需要國師的允准。
山燢抬手捧著『粟米』，將其緩緩放在法陣的陰陽魚眼正中。
剛將『粟米』放好，就聽耳邊國師聲音再次傳來。
「誦：南明朱雀，萬象離火！」
山燢一怔，退後兩步，高聲道：
「南明朱雀，萬象離火！」
一聲誦罷，一道金紅火光自法陣的『離卦』中當先顯現，隨後此火光快速暈染整座八卦法陣。
祖地。
張克遙遙以神念觀察到朱雀大殿內法陣的變化後，長長吸了口氣。
隨後一字一頓地道：
「南明朱雀，萬象離火！」
這一次他鼓盪渾身法力，全力運轉『次聲波』神通。
「叮鈴鈴~~！」
冥冥中先是有一聲悅耳鈴音於天地之間響起。
隨後天地之間響起『南明朱雀，萬象離火』的震盪之音，這八個字通過『次聲鈴』一層層於虛空之中向外擴散。
此音雖沒有浩蕩之聲響徹天地，卻如一道清泉潺潺而響，似有人在耳旁輕言細語。
隨著張克對天地法則的不斷領悟，其施展的神通威力也日益增強。
此時，這道神通便無有滯礙地傳入附近數千里內每一個生靈的耳中、心底。
同時隨著聲音的傳入，還有一道意念緊緊相隨。
『朱雀禱文，消災解厄！』
有此意念引動，無數人在聽到八字傳音後頓時了解了話中之意。
一座座被血焰蛟龍毒火肆虐的城池中，一些被毒火困於建築中的百姓在走投無路的狀況下無奈地小聲祈禱。
「南明朱雀，萬象離火！」
「南明朱雀，萬象離火！」
「南明朱雀」
一道道誦讀之音自二十八座城池中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