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破幡

  張克合身御劍而起。

  劍光煌煌烈烈，一往無前。

  【契幡】上那三十二個金色篆文中『玄台紫蓋，天地同根，洞慧交徹，雲旆回天』十六字金色流光蜿蜒跳轉，勾連穿插，快速凝結為一根金錐。

  隨後就見【契幡】幡布招展搖動，金錐盪射而出飛向張克。

  此時天空中烏雲密布如幔，暴雨傾瀉如注，漆黑如夜的天地間只有此起彼伏的雷電在空中炸開一道道樹杈狀的藍白色電芒。

  震耳欲聾的雷聲如無數滿載車馬碾過蒼穹。

  【契幡】懸於高空時，沒有人知道其距離地面有多高。

  但張克先是施展『霹靂金光遁』，又身劍合一穿空飛射，過了十數息的時間才隱隱感覺到【契幡】真身所在之地。

  而就在這時，【契幡】十六字篆文所化的金錐已化作一道金線來到張克頭頂上方百丈之處。

  當金線指向張克時，他敏銳地發現自己肉身被鎖，神魂被定，雖然行動不受限制，但卻無法進行躲避。

  不過這也在張克的意料之中。

  身形當即凝立半空不在向上疾飛，心念一動，腦後突然有金色毫光如大日初生的晨曦一般暈染而出。

  一圈由十二萬九千六百道金色篆文凝聚的金色光環顯化在張克腦後。

  那無數玄奧複雜的法紋時隱時現，乍看似乎按照順時針旋轉，可再看時卻又似逆時針旋轉。

  金色光環蕩漾出無盡的金光，映照天地之間三千里。

  這一刻，腦後暈染金霞的張克懸空而立，猶如神靈降世，令無數生靈望之心旌搖動。

  無數界外修行者與『天魔』在看到張克腦後的金輪後，齊齊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功德金輪！」

  『功德金輪』意味著什麼，諸天萬界之內的修行者豈能不知。

  這可是只有一方界域的天地意志才能賦予的成就，是無法通過修行達成的。

  飛鴻真君記得自己師門的一位尊長也成就了一道這樣的光輪，可那是挽救了一方界域的滅世之災後才獲得的。

  由此可知此『功德金輪』的獲取是何等艱難，也可以從中看出張克的實力是何等的強大。

  雖說這次的『道魔之爭』其無法直接出手，可既然這名修行者只是元神真君，那能夠在一方界域獲得無量功德，就意味著絕不是憑藉個人之力。

  換言之，此人定然擅於掌控局勢和調動外力，這對於眾多的『天魔』可不是個好消息。

  鳩羅及阿綺羅等『天魔』心頭微微一沉，齊齊抬頭望向高空，將希望寄托在【契幡】規則之上。

  另一邊，張克全力引動心神，控制著腦後的『功德金輪』進行防禦。

  經過數百年的歷練，張克的心智早已成熟。

  他既然敢於向此界生靈動手，就不會如過去一般魯莽行事而不考慮後果。

  絞殺河中蛟只是捎帶，真正令他重視的是高空中【契幡】的規則攻擊。

  按照常理，『功德金輪』的作用是守護神魂免受『六道輪迴』的影響帶著記憶轉生。

  張克想的是既然『功德金輪』能夠守護神魂，那是不是可以調運『功德金輪』來抵禦【契幡】的規則攻擊。

  『功德金輪』是『蔚藍界』天地意志所凝聚，而【契幡】則是三大天尊所立。

  按張克的猜想，即使『功德金輪』無法完全抵禦【契幡】規則的傷害，也絕對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此刻，隨著張克全力運轉神魂之力，『功德金輪』所綻放的無盡金光回縮聚斂，在張克頭頂凝聚出一道近乎實質的金輪出來。

  當金錐所化的金線挾天地之力勢不可擋地直貫而下到張克的頭頂時，被一道玄奧金輪所擋。

  兩種不同體系的力量在此刻產生了碰撞，剎那間猶如天地對沖。

  天地之間先是出現一瞬間的凝滯，隨後便有一道半透明的波紋自二者交點處迸發。

  「嘡——！」

  一聲如同玉石相交的聲音響徹『山海界』的每一個角落。

  下一秒，張克頭頂的『功德金輪』如沙散開，漫天金光四射飛舞。

  而那道金錐也被『功德金輪』的力量所崩解，化作一道道流光迸射四方。

  數萬里之外的金河部落上空，明昕真君腳踏祥雲抬頭望天。

  但見高空中漫天金蛇狂舞，無窮無盡的金光明暗閃耀，如無數煙花爆散，也似無數星辰顯化。

  這般情景雖炫目，但他此刻注意的卻是那漫天流光中如山一般巍然不動的身影。

  「如意真君，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連【契幡】規則都能抵擋？」

  明昕真君出神地望著上方，口中不自禁將心中所想緩緩道出。

  此時不單單是他，所有的界外之人以及『山海界』中的強大智慧生靈盡皆被震撼到無以復加。

  『穗村』上空，當張克見到金錐破碎後，沒有一絲遲疑。

  身形一晃，再次合身御劍穿空而起。

  與此同時，【契幡】上的三十二個金色篆文再次閃爍金芒。

  這一次與之前不同，『三界內外，惟道獨尊，煉化九道，還形太真，玄台紫蓋，天地同根，洞慧交徹，雲旆回天』三十二個金字同時迸發金芒。

  【契幡】的規則攻擊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發出的，每一次的攻擊都需要引動天地法則及元氣的力量。

  今日【契幡】已引動規則之力發出了多次攻擊。

  尤其是第一次擊殺紫色『天魔』幻影之後，又對此界所有『天魔』扶持的部落展開了一次覆蓋性的覆滅打擊，已經耗盡了【契幡】這三十年的積累。

  四波規則攻擊之後，【契幡】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回復力量。

  故此當【契幡】顯化十六篆字金錐無法擊殺張克之後，其核心法則當即要引動全部的三十二篆字力量進行再一次的攻擊。

  可由於之前消耗的元氣太多，【契幡】此時竟然出現入不敷出的狀況，一時半會間無法再次凝聚出規則之力。

  張克一生戰鬥無數，一眼便從【契幡】金芒流轉中看出端倪。

  此等天賜良機他又豈會辜負，猛地發出一聲長嘯，渾身力量驟然爆發。

  一道凜冽白光割裂虛空，斬破蒼穹，如彗星一般朝著旗幡招展不定的【契幡】倒沖而上。

  說時遲那時快，在此界無數生靈眾目睽睽之下，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斬在了【契幡】本體之上。

  『嗤啦啦~~！』

  一聲裂帛之聲傳來，空中【契幡】的長方形幡面被斜著對角斬下一角，赫然變成了一面三角形旗幡。

  幡面上的三十二個字也僅剩下了『玄台紫蓋，天地同根，洞慧交徹，雲旆回天』十六字。

  另外的『三界內外，惟道獨尊，煉化九道，還形太真』十六個金色篆字隨著那被斬下的一角幡面向下方落去。

  【契幡】是一個整體，當這部分脫離了【契幡】之後，登時便在飛舞而下的過程中崩解為數百萬道複雜符紋。

  張克心念一動，左手向外一張，一蓬白金色的毫光透掌而出，盪開一層如同薄霧一般的符紋紗網。

  緊接著張克反手一擺，那符紋紗網張開罩下，將那漫天閃爍不定的符紋罩入網中。

  奇特的是此符紋紗網猶如白紙一樣，那數百萬符紋在透入紗網後，當即在那紗網上顯化而出。

  隨後此紗網如漩渦一般快速旋轉，頃刻間便聚攏在一起被構建成一枚魔方。

  其六面三百八十四個格子中有無數玄奧的符紋閃爍著，每一次魔方旋錯，都有新的符紋誕生。

  張克沒想到居然還能有此收穫，左手一翻將那魔方納入掌心消失不見。

  無數的界外之士目瞪口呆地看著變為三角狀的【契幡】，大腦中一片空白。

  這個人究竟有多大的膽子，不但斬破了三大天尊連手煉製的【契幡】，還將那破損的幡面收了起來。

  同時一道道目光轉向張克右手中所擎的長劍。

  此劍居然可以輕易斬破連一品攻擊性先天靈寶都不能損傷的【契幡】。

  今日過後，宇宙間還有誰敢直面此劍？

  張克蘊養了兩百年的劍在其化形而出的第一戰中便給天地眾生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

  道家有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作為三大道門天尊煉製的寶物，【契幡】也繼承了此等理念。

  它並非只有一面，在諸天萬界當中都有它的存在。

  雖是一件沒有品階的靈寶，但是防禦力卻是連一品的攻擊性先天靈寶都無法損壞分毫。

  無數紀元下來，已不知經歷了多少時光磨礪都沒有損傷，今日卻在此刻被張克一劍斬破。

  飛鴻真君神色呆滯地望著空中那殘缺的【契幡】。

  此時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存在了無數紀元的寶物竟然在自己手中被損壞，這等干係豈是自己所能承擔的。

  片刻後，他的目光轉向空中那道淵渟岳峙的身影，無盡的憤怒與恐懼自心底生出。

  滿口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亂響。

  「如意真君，我定與你誓不兩立！」

  此前二人所積累的一些情誼在張克一劍斬破【契幡】後蕩然無存，並成為生死之敵。

  ……

  遙遠無垠的虛空之中。

  一道純淨如初生生命之心靈，純粹如天地間盈盈蕩蕩第一縷氣息的清氣在虛空中隨著宇宙間無數星辰的運轉中聚散。

  當『山海界』中，張克一劍斬破【契幡】的一瞬間，這縷清氣不在聚散，而是有了一絲的凝滯。

  「咦——！」

  一道不該出現在虛空中的疑惑之聲響起。

  隨後就見那清氣在虛空中微微一晃，就在這一晃中，清氣陡然顯化出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長相平凡的老人，三縷花白須髯垂至胸前，髮髻間插著一根棗色木簪，身上松松垮垮地披散著一件灰色麻布長袍。

  這一刻，老人站立於虛空之中，給人的感覺卻像整個宇宙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可同時其又好像融入了這方宇宙，渾然一體，就像是一滴水融入江河之中。

  老人微微轉了一下頭，遠隔無盡星域，卻似乎已透過諸天萬界看到了某處界域。

  「呵呵！有點意思！」

  老人輕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

  「什麼有點意思？」

  老人話音未落，卻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但這句話同樣出自老人之口，可前者語聲如梧桐木盪出的琴音般清越，後者卻是玉石相交之音。

  隨著這句疑惑之聲響起，老人身形再次晃動了一下，又有兩道身影一左一右自老人身體中走出，與最初的老人分立三角之位站定。

  兩人皆是黑髮長須，身披麻布長袍，與最先出現的老人一般裝束。

  一人面貌威嚴，一人相貌慈和。

  相貌威嚴者左手虛拈，右手虛捧，指掌之間隱約可見一片混沌之氣沉浮起落。

  相貌慈和者，黑白二氣蘊盪周身上下，雙手捧著一面一半黑半白的『陰陽鏡』。

  一氣化三清！

  受到【契幡】破裂的感應，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大道門天尊顯化虛空。

  剛剛問話的正是上清靈寶天尊，而最初那名老人則是太清道德天尊。

  三清同出一源，為一氣所化，但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雖可重聚為清氣，卻都有著獨立的思維。

  此元會三清由道德天尊顯化，原始、靈寶二天尊處於沉寂狀態。

  所謂元會指的是『元會運世』，簡稱「元會」。

  世界從開始到消滅的周期叫做『元』，寓意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一元有十二會，一會有三十運，一運有十二世，一世有三十年。

  故一元之年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天尊為修行者的極致，一念而起必有所應。

  所以靈寶天尊詢問後也沒有等待道德天尊回答，其將左手置於耳邊做了個傾聽的動作。

  頃刻間，『山海界』所發生的事情便已被其所知。

  「嘖嘖！多少年沒有見到如此大膽之人，吾道不孤啊！」

  靈寶天尊慈和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哼——！」

  原始天尊雙眉一豎，語發金石之聲。

  「吾之威嚴豈容小兒觸犯，當懲之！」

  道德天尊笑吟吟地道：

  「鳥有翼則飛，魚處水則游，天地運轉歸於自然。

  一飲一啄自有天定！

  觀那小蟲未死，卻使小鳥隕之，此確為【契幡】規則漏洞所致。

  然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那一線生機本就是當初煉幡時故意留之。

  既然那小輩以此不公奮起，我等自當給他一個機會。

  且……」

  道德天尊看向靈寶天尊，續道：

  「且那小輩修行的是靈寶一脈，算是我等道門中人，當善待之！」

  靈寶天尊頷首道：

  「然也！」

  原始天尊雙眉微微一皺，轉目望向無盡虛空看了一眼。

  沉聲道：

  「既是如此，便給他一個機會！」

  口中說著，左手拇中二指屈指一彈，一道微弱的紫色雷線自指尖迸出，隨即穿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靈寶天尊雙眉一掀，心中有些不滿。

  紫霄神雷乃世間三大最強雷法之一，那修行了自己這一脈功法的小輩修為淺薄豈能擋之。

  可原始天尊的性情本就取人性中剛、直、正、硬之氣所化，即便是自己等人也無法影響到他。

  事已發生，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一旁的道德天尊『呵呵』一笑，也沒把【契幡】破損當回事。

  存在即合理，自然之道當順其自然，既然其會破損，必是有因有果，無需在意。

  就如此時元始天尊出手，也是遵循自然運轉，不必去管他。

  朝著無盡虛空眺望一眼，朝原始、靈寶微一擺手。

  三清晃身一抖，再次合為一道清氣散化虛空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