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值不值？

  張克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突然喊出萬象的名字。

  但他明白一點，萬象絕對出事了。

  萬象是他最早在某個類似於遊戲世界一般的『異域投影』中以『呼兵喚將』之法召喚出來的。

  後來又是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啟發靈智，重塑肉身。

  由於有最初施法時留下的那一絲法則存在，張克與萬象的神魂之間有著緊密聯繫，就像是兩隻蜘蛛互相在對方身上織了一張網。

  可在此刻，張克卻陡然發現自己與萬象的聯繫斷掉了，神魂之中，萬象織就的那張網每一根絲線都在從自己神魂上脫落。

  張克反手大袖一揚，一片白金毫光如水波一般向外蔓延，將推衍功法的各種資料及成果盡數收入袖中。

  隨後起身抬腳向前邁出一步，虛空之中閃過一道輕微的漣漪，整個身體隱入漣漪之中消失不見。

  穗村。

  洪濤巨浪已將村子淹沒在河水中，但河中蛟卻沒有罷休。

  近七十丈的巨浪相當於兩百一十米，上海世貿大廈也不過四百九十二米，此時河中蛟掀起的浪潮相當於世貿大廈的一半左右。

  這在張克那個夢境中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界域與界域不同，此界人族的基本身高都有三米，充沛的元氣使得各種術法神通的威力要比外域強上很多。

  今日也是因為天上有暴雨，河中蛟恰逢蛻變，又在沛然水元之力的轉換下，才能掀起如此高的巨浪。

  當然，巨浪也只有浪頭在河中蛟的全力推動下才能造成這等規模。

  當其將『穗村』淹沒後，水浪繼續向東涌動，也就自然而然地平息下來。

  可儘管如此，此時河水水面依然離地有二十多丈高，也就是說，『穗村』此刻已被沒入水中二十丈下。

  河中蛟之所以不肯罷休，是因為它發現被淹沒的地方，那些渺小的螻蟻竟然沒有被萬鈞之力的水浪碾成齏粉，而是被一道琉璃狀的金紅火鳥守護著。

  無論水浪如何向下傾壓，都無法將水浪透入火鳥具化出的防護層。

  「吟——！」

  河中蛟發出一聲龍吟，長尾一擺再次穿入河水中，快速地圍繞著琉璃狀的火鳥游轉。

  兩百丈大小的琉璃狀火鳥占地不小，畢竟那裡原本是一個有著近千人的村落。

  蛟在水中的行動比鳥在空中飛行還要靈動。

  其四十丈長的身軀如蛇一樣在水中蜿蜒遊動，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鱗片的舒張都能將水元之力充分激發。

  故此短短數息過後，河水在河中蛟的旋轉下已快速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林石等兩百餘人站立在『雁石峰』上，除了最早的數十人，其餘一百多人都是在萬象抵禦住巨浪之後爬上來的。

  由於所站立的位置較高，剛剛萬象與河中蛟的對抗他們都看在眼中。

  限於眼界，他們看不出萬象與河中蛟哪個更強大。

  可那個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小女孩居然能夠擋住那足以傾天覆地的海浪，這不禁令『雁石峰』上的這兩百人大為震撼。

  尤其萬象出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在泥水中掙扎的村民，這就更令眾人思緒澎湃了。

  要知道張克與萬象雖說在下灣部落生活了三十年，卻始終沒有獲得所有人的真心認同。

  其一是因為外來者的原因，天然就有隔閡存在。

  其二則是風狸有意無意間將修行者與『天魔』間『道魔之爭』的緣由告知了族人。

  尤其是第二點，下灣部落的人無法忍受自己的後代將來會因為一個如此荒誕的原因而爭戰兩百年。

  這不禁令眾多族人大為不滿，甚至憎恨與仇視。

  雖然張克的諸多舉措令下灣部落快速壯大，令無數人為之敬服，卻沒有真正被下灣部落的人接受。

  他們甚至認為張克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畢竟將來他要依靠下灣部落的族人來戰鬥。

  故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部落壯大所帶來的各種便利。

  至於說風狸是不是有意透漏出這一點，焰紅蠶始終也沒有給張克做出解釋。

  此時眾人見到萬象竟然會為了村民而對抗河中蛟，心中五味雜陳，連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個什麼心情。

  他們無力插手萬象與河中蛟的戰鬥，只能緊張又無助地看著。

  前面萬象與河中蛟的爭鬥他們看不出勝負，但那面自出生後就懸於頭頂高空的旗子突然射出的一道金線擊中萬象，卻是被林石看的清清楚楚。

  而其後萬象顯化巨大火鳥對村子加以護持，河中蛟興風作浪將自己的村子淹沒更是看的真真切切。

  林石等人看不到水下，放眼四周，儘是洶湧起伏的水浪與漩渦，再看不到一點陸地的蹤影。

  『雁石峰』就像一根插在水中的筷子一樣，孤零零地矗立著。

  「轟隆隆——！」

  「喀喇喇——喀喇喇——」

  水中漩渦越轉越快，所輻射的範圍也越來越大，顯然，巨大的漩渦已經對『雁石峰』產生了影響。

  一道道裂縫逐漸在『雁石峰』峰體上出現，這意味著什麼，林石等人又豈能不懂，眾人無不面露絕望之色。

  也就在這時，林石忽然發現身前空氣有一些扭曲，就像夏季烈日照在地面上，高溫蒸發時產生的那種波紋漣漪。

  『？』

  正疑惑間，虛空之中先是邁出一隻腳，隨後一道矮小的身影突兀地自空氣漣漪中出現。

  『咦，這這不是如意居士嗎？』

  張克懸空而立，黑白分明，澄澈如山泉一般的雙眼左右掃視了一下後，便直接定在河水之下。

  萬象朱雀之身那猶如雕塑一般的琉璃狀身軀令他心頭一沉。

  待轉眼看到那河中蛟還在河水中快速遊動擴大漩渦的威力，想要藉助漩渦之力絞碎金紅琉璃後。

  張克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左手五指張開向下一插。

  隨著他的動作，空中充沛的元氣就如接到號令的士兵一樣立刻生出反應。

  先是一絲白金色的毫光在天地之間顯現，隨後天地元氣向這一絲毫光匯聚，進而形成一隻遮天大手向下探去。

  一抓一撈。

  一條四十餘丈長的蛟便被那遮天大手從河水中撈起抓在手上。

  此時的林石心中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這個動作與自己父親當年帶著自己在山中抓蛇很是相像。

  林石的父親在未受傷之前，是附近數個村子中數一數二的抓蛇好手。

  林石不止一次見父親抓蛇，那種遊刃有餘，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蛇抓到手中的手法令他深深迷醉，甚至他感覺父親抓蛇時有一種恍若天成的美感。

  此刻，他就從張克的動作中看到了同樣的美感，如羚羊掛角一般巧妙，又樸實的好像拿起筷子吃飯那般簡單。

  張克隨手將河中蛟抓起，緊接著微微揮動了一下衣袖。

  當張克真正掌握了元氣轉化的奧妙之後，他對天地元氣的運用已經達到了一種令一般修行者無法理解的狀態。

  其大袖拂擺之間，天地元氣如鍋中水被燒開一般沸騰起來。

  『呼~~！』

  河水中的水元之力被瞬間轉化為『金土』之力，一絲絲白、金之氣在水中盈盪開來。

  漩渦中混雜的泥石在『金土』元氣的影響下開始無限制地快速分裂。

  無盡的砂礫、泥土顯化在漩渦之中，使得下方河水粘稠有如沼澤。

  眨眼間旋轉的漩渦已是如老牛拉破車一樣變得緩慢，數息之後，漩渦便已悄然散去。

  隨即張克右手豎起朝下方一推一提。

  受到張克出手的吸引，林石一直瞪大眼睛看著下方情景。

  先是看到旋轉的漩渦變成一團泥糊糊，隨後又見那團遍及數里方圓的泥漿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由東至西推走。

  緊接著那被推走的泥漿又忽地在地面上被拉起，豎立起數丈之高，形成一道不算太整齊的泥沙牆屏障。

  被轉化的『金土』元氣顯化為一根根細如髮絲的絲線，彼此交錯盤結結成一張元氣大網罩在泥沙土牆之上。

  泥沙土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

  片刻後，一道高六丈，寬兩丈，長達數里的蜿蜒石牆挺立在林石等人面前。

  林石無比震撼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改天換地的神通手段真的是人所能掌握的嗎？

  隨著下方泥漿被推離，已被淹沒的村子在泥沙被退走後顯露出來。

  第一眼映入林石眼帘的則是那兩百丈大小，閃耀著金紅兩色光芒的琉璃狀巨鳥雕像。

  張克懸空而立默默地注視著萬象，靜靜地感受著其已然消逝的氣息。

  河中蛟實力低微，根本無法對萬象造成任何傷害。

  而從眼前所看到的痕跡中又沒有其它生物及『天魔』的蹤跡，那又是什麼樣力量可以在瞬息間就將萬象擊潰呢？

  張克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空中那不斷招展的【契幡】虛影。

  沉默了片刻，張克抬起右手食指在虛空中一點。

  一點白金色毫光自指尖迸發並爆發出數千道符紋線，頃刻間形成一道符籙。

  符法：回溯

  這是一道可以回溯時光的符籙，張克早在修行之初便已修成。

  當時的他還對符道不是很了解，稀里糊塗地就學會了這道符法。

  雖說煉製困難，但也沒有想過太多。

  此法他昔日運用最多的時候莫過於在宗門『捕風台』執役時，憑藉此法他能夠快速找到各種蛛絲馬跡。

  昔日他能在『捕風台』令眾多弟子聞之色變，倚仗的便是這一道符法。

  當他對符道逐漸了解並掌握，才明白自己能夠在先天境就煉成這一道符法是多麼的僥倖。

  在宇宙中，如果問哪一道法則的力量最是強大，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難以評定。

  但若是在無數法則中評出前十，那『時空』類法則絕對可列其中，即便只選出排名前五，『時空』類法則依然在列。

  由此可知『時空』類法則的強大。

  『回溯符』就是一種蘊含了時間法則的符法，張克懷疑自己能夠在先天境就修成此符法憑藉的恐怕是『先攻』神通的反饋。

  此刻，看著指尖的這一道虛空符籙，張克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萬象隕落的原因即將揭曉，對此他有一些預感，但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個骰寶揭開。

  靜靜沉默了片刻，張克心念一動，一道白金符籙自指尖飛出落在那琉璃狀的朱雀之身上。

  『噗~』

  一蓬流光炸開，無數流光如粉塵一般盈盪空中。

  流光明暗閃耀不定，逐漸顯化出剛剛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幕景象。

  張克靜靜地站在空中，看著『回溯』符法顯化的影像。

  當看到萬象在顯化朱雀真身向河中蛟撲殺時，他的心驟然揪緊，一雙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無盡的悔恨自心底生出。

  明知道萬象心智有缺，自己為何會給她留下兩種相悖的抉擇。

  抵禦外劫和守護部落本就是衝突的，以萬象的性情，在遇到危險時，又豈會退縮避戰。

  果不其然，在萬象主動出手後，空中的【契幡】立刻便迸射出一道金錐。

  看到這裡，張克已明白萬象是如何隕落的了。

  但與其說萬象是被【契幡】規則所殺，倒不如說是自己親手害了她。

  張克的心亂了，呆呆地看著『回溯』符法所顯化的景象。

  待空中漸漸流光散去，張克散亂的目光才凝聚在一起。

  半空中，河中蛟奮力地在那百丈大的手掌中扭動，可任憑它如何掙扎，卻始終無法自那巨大手掌中掙脫。

  河中蛟心頭戰慄，無邊的恐懼如潮水一般漫過它的心中，它明白自己這一次恐怕闖下大禍了。

  張克轉頭看向不斷掙扎的那條蛟。

  事情的起因居然是因為眼前這個該死的爬蟲要『走蛟』入海所致。

  張克此時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可【契幡】的規則是一視同仁的，如果自己對其造成傷害，那勢必也要受到【契幡】規則的打擊，萬象就是前車之鑑。

  這【契幡】可是三清天尊聯手煉製，以自己的實力根本無法抗拒，一旦自己出手，想必結果也會和萬象一樣。

  為了一個已經隕落的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值還是不值？

  張克茫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