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山峭
高空中。
先是一道金線劃空而過，隨後就聽到裂帛一般的聲響在天際迴響，超過聲音的速度破開空氣，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白色印記。
張克向著遠處飛行，雙眉微皺，心情不是很好。
立【契幡】，簽訂『戰爭契書』都很順利，但之後的發生的事情則既在他預料之內也在他意料之外。
三千多的修行團體分崩離析了。
能夠修行至元神境界的修行者就沒有一個是傻的，飛鴻真君下如此大的力氣促成此事，要說其中沒有好處，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
因此，在【契幡】內投入真靈印記之後，便有修行者詢問其中的關竅。
既然事情已經辦成，飛鴻真君也就沒有隱瞞，直接道出了四個字。
『成道機緣』
可就這四個字立刻使得原本還算團結的修行者各自生出了不同的心思。
『道君』也被稱作仙人，這基本就是每一名修行者修行之初的根本心愿。
單只壽元來講，道君壽一萬零八百歲，幾乎可以說是壽與天齊了。
要不然在夢境中，吹捧帝王的最高境界也不會是『萬歲』了。
『洞天境』是元神境界的最後一重境界，所有人最渴望的莫過於跨過這一道門檻成仙了道。
當從飛鴻真君口中說出『成道機緣』這四個字時，就註定了這三千元神真君關係永遠不可能如之前那般融洽。
雖然飛鴻真君沒有詳加解釋，可根據三條『戰爭契書』的規則，眾多的元神真君也能猜到其中一二。
『成道機緣』一定就在這場彼此扶持的代理人戰爭之中。
若說三千人都能通過這一次的機遇晉階道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只有表現最出眾的人才有機會把握住這一次的機緣。
那麼，怎麼才算是表現出眾呢？
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哪一位修行者扶持的部落或者種族獲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那就有可能獲得其中的機緣。
如此一來，三千多名元神真君從聽到飛鴻真君說出的那四個字起，彼此之間就成為了競爭對手。
所以，修行者的群體分崩離析也就在所難免。
張克很不滿意飛鴻真君的做法。
他不清楚飛鴻真君有什麼樣的底牌，其認為憑藉一己之力就可以與上萬『天魔』所組成的團體加以對抗，並在這場戰爭中取得勝利。
但飛鴻真君此舉無疑令修行者成為了一片散沙。
『天魔』降臨『山海界』已有六百年，早已在『山海界』奠定了根基。
修行者的數量及實力本就遠遠不及『天魔』，現在又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更加無法團結在一起。
張克可以預想到，今後的『山海界』必定就是群雄爭霸的局面。
此消彼長的情況下，對於這場戰爭，張克有了極不好的預感。
絞盡腦汁回憶著夢境中從古至今的諸多王朝生滅，漸漸地張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飛鴻真君故意以此言挑動眾多修行者心中的野望使之各自為戰。
那要想在這一場戰爭中戰勝『天魔』，首先就要先把修行者扶持的力量整合到一起才行。
「哼，不管你飛鴻真君有什麼打算，但你不該為了一己之私，便將眾多同道置於險地。」
張克一邊捋順心中思緒，一邊在空中喃喃自語。
「我本有心助你成事，可伱不該謀算於我，看來這一次倒要與你好好較量一下了。」
隨著一道金線向北穿空而行，些許吟唱之聲在空中久久迴蕩。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水灣之地。
此刻的下灣部落，所籠罩的氣氛有些緊張與慌亂。
下灣五峰中間山峰的洞穴中，紅蠶端坐萬年溫玉之上。
這本是『天魔』郎虎的座位，在其被張克擊殺後，這裡也就成為了紅蠶的居所。
此刻，紅蠶蒼老的面容上布滿了愁意。
作為一個部落的最高掌權者，按理說她不該露出此等令族人慌亂的神色，可族中哨探傳來的消息卻令她愁眉不展。
「.我等已經查探的很清楚了，因為天氣轉涼，虎頭燕尾蜂群正在向水灣之地遷徙。
估計再有一日時間，蜂群就將抵達下灣。
還請族長早做打算！」
一名身著草裙，身材纖瘦的年輕人向紅蠶匯報著自己冒死打探到的情報。
虎頭燕尾蜂有鵪鶉蛋大小，因在翅膀處顯化著虎頭形狀，且生有燕尾雙針而得名。
與天下所有的蜂群一樣，虎頭燕尾蜂同樣是群居的，數量通常在數萬以上。
此蜂兇殘好鬥，因生有燕尾，飛行速度也是極快，尾部兩根毒針不但毒性極強，中者還會被毒液麻痹失去行動之力。
故此，一旦被此蜂群盯上，普通的生靈是很難倖存的。
下灣部落如今就遭遇到蜂群襲擊的困境。
聽著飛鳶的述說，紅蠶的第一個想法是立刻組織族人離開部落，等蜂群過境之後再回返。
可這個想法只是在她腦子裡過了一下便被拋棄。
如今天氣逐漸轉涼，根據族中智者的判斷，不出旬日可能就會有大雪降臨。
世間的大多數生物對天氣的變化遠比人族敏感。
或許這群虎頭燕尾蜂便是為了躲避即將降臨的大雪在遷徙，下灣部落所在的洞穴極其適合蜂群避難。
一旦被蜂群占據洞穴，下灣部落的千餘人恐怕將在野外渡過冬季。
在山海界，嚴寒、飢餓、病痛以及飢腸轆轆的各種生物向來都是冬季人族損失最嚴重的原因。
沒有了居住地，這一千人恐怕會在這個冬季悄然消亡。
「唉~！」
想到這裡，紅蠶不禁嘆了口氣，轉頭對一旁待命的火蛇道：
「吹號！備戰！」
「是！」
火蛇將腰間掛著的號角取下，湊到嘴前鼓氣吹響。
「嗚——！嗚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通過聲音的震盪傳遞到下灣部落的每一個角落。
不同的號角聲有著不同的含義。
此時一長兩短一長的號角聲意味著部落迎來了最緊急的情況，所有的族人在聽到此種號角聲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聚集起來。
當盤踞在此的天魔被張克擊殺後，紅蠶再次掌控了下灣部落。
石熊與火蛇也隨之成為了她最信任的族人。
一般情況下，石熊主外，率領族人外出征戰、狩獵，採集食物等資源，火蛇主內，協助紅蠶管理部落。
號角吹響後，紅蠶起身離開洞穴，帶著火蛇等一干頂盔摜甲的親信快步向洞外走去。
「唰！唰！唰」
無數的身影在各個洞穴之中閃動著。
待紅蠶來到洞穴外時，精壯的年輕人、年過七旬的老者、大腹便便的孕婦、以藤蔓背著孩童的婦女等近千族人皆已手持各種武器待命一旁。
紅蠶也沒有囉嗦，左手高高舉起，吸引所有族人的注意。
「我的族人們，有一支虎頭燕尾蜂蜂群在向下灣靠近，預計將在明日日過三竿時抵達。
卜蟬與我說過，當太陽起落十次之後將有大雪降臨。
一旦離開部落，在此大雪降臨之時就是我們死亡的時刻。
所以，我們如今已經沒有了退路，只有全力抵禦住蜂群的襲擊，才能在這個冬季中活下來。
現在」
紅蠶微微吸了口氣，大聲道：
「現在讓我們與虎頭燕尾蜂群決一死戰吧！」
「死戰！」
「死戰！」
「死戰.」
眾多族人揮動手中武器，齊齊發出吶喊。
簡單的一番鼓勵後，紅蠶開始布置與蜂群對戰的準備。
可虎頭燕尾蜂擅於飛行，外面布設的灌木叢對蜂群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而由於微小的體型及龐大的數量，使得下灣人族無法有效對其進行攻擊與阻攔。
它們可以輕鬆飛入洞穴之中並對人族進行攻擊。
思來想去，紅蠶決定在五峰入口處點燃枯木，以火焰和濃煙來抵禦蜂群的襲擊。
一根根乾枯的樹木被堆迭在下灣五峰洞穴的入口，多年積攢的松脂被從石罐中取出澆淋在枯木之上。
這也是紅蠶等人想到的唯一一種對付蜂群的辦法。
但這樣做同樣有一個極大的隱患。
下灣五峰每一座山峰都只有一個出入口，平時對抗大型猛獸或是妖物的時候，只要堵住洞口，就能很好地進行防禦。
可此時蜂群來襲也導致洞穴內的人族沒有了退路。
洞穴內雖然空間很大，也有一些微小的通風口。
可一旦無法在短時間內趕走蜂群，並撲滅火堆，太多的濃煙會使躲避在洞穴中的人族被嗆死。
不過，現在紅蠶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左右都是死，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上千人緊張地行動開著，不到半夜就已在洞穴中布置下了層層防線。
一切都準備就緒後，一部分年輕健壯的下灣人族被分別布置在不同的位置。
老弱病殘及大多數的族人被安置在洞穴深處。
此戰並不需要硬碰硬，只需一些族人來點燃枯木即可，故此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每一組枯木的旁邊都有著數量不等的族人守護著，一個個石質水罐被妥善布置著。
而在水罐中，則浸泡著一根根麻布長條，明天或許就要依靠這些麻布來救命了。
通過張克留下的耕織石刻，下灣部落的族人在這三個月里也編織出了一些麻布。
此時，這些珍貴的麻布被扯成一根根長布條，被浸泡在水罐中。
另外，一些火堆就在這些族人的腳下燃燒著，一根根沾滿松脂的火把在一名名族人的手中握著。
等待從來都是最令人煎熬的。
陰暗的巷道中，火堆投射的火光在石壁上閃動著。
一名名下灣族人默默地看著火堆出神，明天蜂群就會來襲。
對於能不能抵禦得住虎頭燕尾蜂群的襲擊，每個人的心裡都沒有底。
紅蠶在中間山峰洞穴入口處坐著，身旁則是火蛇與石熊等心腹。
一名少年疲憊地搖晃著肩膀，今天的工作把他累壞了。
『咕嚕~！咕嚕~！』
輕微的聲音在寂靜的洞穴中清晰地傳出，一些下灣族人的目光轉向少年。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石熊默默地從腰間的皮袋中取出一塊巴掌大的風乾獸肉拋給少年。
少年手忙腳亂地接過，卻不知該不該還回去。
「吃吧！」
紅蠶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在周圍響起。
少年揉了揉肚子，沒有回話，用鋒利的牙齒用力地撕扯著干硬的獸肉。
一大塊獸肉被他吞入口中卻無法咽下，被噎得直翻白眼。
連忙取過竹筒水壺灌入口中，又因為著急被嗆了一下。
「咳咳！咳咳！」
「咯咯！山峭，我不會和你搶的！」
一名包裹著獸皮，有著滿頭髮辮的年輕女孩大聲地嘲笑著。
「哈哈！山峭最笨了，不是被噎著，就是平地摔倒！」
「你胡說，山峭才不笨呢，他的手可靈巧了，他能在石壁上畫畫，還第一個學會結繩呢！」
一些年輕的下灣族人紛紛開口調笑、爭辯著。
山峭的咳嗽聲與年輕人的說話聲打破了洞穴中的寂靜。
受到吵鬧聲音的影響，一些年長的下灣族人緊繃的面容鬆弛了許多，輕微的吁氣聲在周圍響起。
長時間保持緊張的狀態容易使人感到疲憊。
山峭連連拍擊胸口，將卡在嗓子眼處的干硬獸肉吞入腹中，長長地舒了口氣。
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再次引發了其他年輕人的鬨笑。
山峭尷尬地笑了笑，湊到石熊旁邊，沒話找話地道：
「熊叔，明天我們擋得住虎頭燕尾蜂群的攻擊嗎？」
石熊沉默了片刻，語氣堅定地道：
「擋不住也要擋！」
山峭聽出石熊語氣中的無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唉！要是那位如意居士還在就好了，他肯定有辦法解決我們的困境。」
石熊眼神一動，看了看山峭，忽道：
「我看到洞內的石壁上畫了很多有關如意居士的圖案，是不是你畫的？」
山峭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
「嗯，閒來無事，便畫了一些，萬一我死了，以後的人看到圖畫，也能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
明暗不定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出幾分靈動與朝氣。
石熊思索了片刻，開口道：
「明天要是能夠活下來，也把如何抵禦蜂群的過程和方法華仔石壁上，也許日後會有人用的上。」
「嗯！好的，熊叔！」
紅蠶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話，忽地插口道：
「山峭！」
「啊！」
山峭聽到族長呼喚，隨口應了一聲。
「如意居士留下的文字，你學會了多少？」
山峭想了想，回答道：
「嗯，大概有一根手指那麼多。」
「哦！」
紅蠶點了點頭。
在下灣部落中，平時都是以最突出的特徵來計算的。
一根手指的數量可以代表一個人，也可以代表一成左右的數量。
如果是一根腳趾，則是以手指加腳趾的數量來計算，代表著二十分之一的數量。
張克傳下了結繩之法，但三個月的時間還不足以讓所有人掌握這種方法。
山峭雖然學會了結繩，可還是習慣於自幼使用的方法來計數。
他所說的一根手指的數量，意味著其已學會了一層左右的文字。
這在紅蠶看來，是極其不可思議的。
她已經算是族內較為聰慧的了，否則當年也不會成為族長，但那複雜的文字也僅僅學會了不到百分之一。
紅蠶微微瞟了山峭一眼。
自己已經老了，族中的事務也該找一位繼承者來接任族長之位。
可惜，山峭要是一名女的就好了。
時間就在下灣族人的閒聊中一點一滴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