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萬象錘

  就在三人閒聊間，自遠處冒煙囪的建築物中飛出一金一白兩道流光，瞬息間便來到三人面前。

  「主人！」

  「師姐！」

  青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蘭櫻，只見她穿著一身灰色布袍，髮髻間插著一支精巧的風車葫蘆，正『呼啦啦』地轉個不停。

  奇怪地道：

  「你怎麼在這裡？

  另外，你怎麼這樣裝束？」

  蘭櫻撅著嘴道：

  「哼，一回來就和那個壞傢伙做壞事，我可不想礙眼。」

  青眉的臉破天荒地閃過一絲紅潮，狠狠地瞪了張克一眼。

  沒等她說話，蘭櫻已興高采烈地道：

  「我是和萬象一起來的，裡面很有意思的。」

  青眉不由轉頭看過去，卻見萬象雙眼迷離，似乎還在迷糊當中。

  嬌小身軀的肩膀上扛著一柄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八角錘，搖搖晃晃地似乎隨時可能睡過去。

  『這像是很有意思的樣子嗎？』

  張克乾乾一笑，昨日他擔心好事會被蘭櫻攪合，便誘惑她與萬象一同進入秘境玩耍。

  只是看著萬象現在的樣子，他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蘭櫻有些興奮地叫道：

  「師姐，你不知道，萬象好厲害的，無論多麼堅硬的石頭都能被她砸碎！」

  『？？？』

  如果是動漫的話，想必三人頭上會出現一連串的燈泡冒號。

  正迷糊的萬象聽到蘭櫻提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精神起來，奶萌奶萌的小臉上只剩下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微微昂著頭，一副快來誇我的得意表情。

  張克笑眯眯地道：

  「萬象最厲害了，不過伱都做什麼了啊？」

  萬象本是張克最早召喚的一名紅甲道兵，後來機緣巧合下獲得神智又得了『十二元辰法柱』的認可，才晉階元神境界。

  但她的心智卻一直保留在少女時期。

  而蘭櫻則又是一個意外，在某次閒逛時，無意間買到了先天靈寶【大風車】。

  這件寶貝與她無比契合，自發與本命飛劍相融在一起。

  可同樣的，心智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為此，青眉特意從史料文獻中進行查詢，發現在過去的歷史中出現過不少類似的情況。

  似乎先天靈寶也有著壽元大限，甚至會像生命體一樣呈現出幼兒、少年、成年及老年的狀態。

  因此懷疑蘭櫻與萬象多半就是因為先天靈寶的靈性緣故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此時聽到張克詢問，萬象沒有扛著大錘的手抹了一把鼻頭。

  傲嬌地昂著頭，雙肩一搖化作一縷金紅光芒飛向遠處的那幾處大煙囪。

  蘭櫻同時閃身飛起，叫道：

  「師姐，跟我來！」

  張克三人面面相覷，閃身飛起，如此近的距離就不用張克進行挪移了。

  「這就是你用來煉製浮空戰船的地方嗎？」

  來到幾處冒著黑煙的大型建築群下方，丁小小隨口問了一聲，隨後看著那直衝雲霄的黑煙眉頭微皺。

  「這黑煙會不會對秘境造成影響？」

  張克苦笑道：

  「多少會有些影響。

  這是采煉材料時排出的廢氣，我找『大器宗』問過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張克煉製浮空戰船的這幾座建築物其實並不簡單。

  是他根據煉製浮空戰船的要求及夢境中的一些理念建立起來的。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那六個大煙囪，那裡是提煉材料的高爐。

  材料學永遠是限制物體使用達到極限的關鍵。

  至於煉製浮空戰船的方法反倒不看在張克眼裡。

  如果可以將符紋融入戰船的方法完全解析出來，達到低階修行者甚至是普通人也能煉製的程度，那修行界的煉器術將迎來工業標準化的時代。

  到時候，憑藉工業流水線的作用，只要材料足夠，浮空戰船可以大規模地煉製出來。

  如今外面場地上的那些浮空戰船其實都只是樣品，張克想從中找出最適合未來戰爭的戰船。

  但現在這一點還沒有突破，因為符紋、法紋、陣紋等法則道紋還無法實現工業流水化，每一艘浮空戰船上的陣紋還需要進行單獨煉製。

  幾人進入大殿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數百人的操作下，高爐下方的槽口中有金紅色的鋼水源源不斷地流出。

  幾百人分工明確秩序井然地將鋼水引入一個個承鋼桶被運送到不同的建築物中繼續精煉。

  道法顯聖的好處就是在夢境中需要機械才能辦到的事情，在這裡憑藉人力就能完成。

  執行此類工作的團體在這幾處建築物中還有很多。

  這些人對張克等人的到來視若無睹。

  以幾人的修為，完全可以遮蔽感知，令自己隨時處於一種與周圍環境相融的狀態。

  或許無法瞞得過高階修行者，不過應付眼前這些人已是足矣。

  對於眼前出現的這些人，無論是青眉還是丁小小都沒有露出疑惑好奇之色。

  早在很久以前，她們就在這裡見過無數秘境土著了。

  這也是丁小小對張克秘境羨慕的主要原因。

  一般來說，剛剛成就『洞天境』的元神真君構建出的洞天秘境是荒蕪且沒有生機的，就連大道法則都是混亂的。

  想當初張克與芙蓉真君在天涯真君的秘境中戰鬥時，那一處秘境不但地域狹小且連一絲生命跡象都沒有，只是一片荒漠。

  像張克這等陰陽運行，五行俱全，法則齊備的秘境，只要修為跟得上，其實已具備向道君境界晉階的條件。

  尤其是此處秘境中居然還有著大量的人類。

  這可是由秘境天道法則規則下自然出生的人類，屬於洞天秘境的一部分。

  在最初出現『洞天境』修行者之後，曾經有修行者將蔚藍界的生靈大量遷入秘境，其中就包括人類。

  但是普通的生靈是很難適應秘境規則，在很短的時間內大量死亡。

  就算沒有死亡的生靈也很難誕生後代，只有萬分之一的生靈能夠逐漸融入秘境。

  在那一段黑暗的年代裡，有無數的生靈連種族都被滅絕，對自然界的生態圈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這種行為說白了就是挖蔚藍界的牆角，會受到天地意志的厭棄。

  後來便再無人如此做了，只能一點一點慢慢地將秘境培養壯大，可以想像這需要多長時間的積累。

  『洞天境』元神真君之所以很少能夠晉階道君，無法令自身洞天秘境圓滿這個原因就占據了六成的比例。

  看著此刻不斷煉出的鋼水，青眉與丁小小終於明白張克的底氣在哪裡了。

  高爐煉出的鋼水在修行界有另一個稱呼。

  玄鐵！

  一種需求量極其廣泛的材料。

  當然，眼前的鋼水還達不到玄鐵的要求，需要經過其它多種工序才算合格。

  可就算在修行界，想要合格煉製一塊玄鐵也不容易。

  一名普通的先天境煉器學徒一天下來能夠淬鍊出的玄鐵不會超過十斤。

  但眼前的鋼水一次的出水量就有成千上萬鈞。

  「師姐，快過來啊！」

  就在青眉與丁小小查看高爐如何運作時，遠處傳來蘭櫻的叫聲。

  話語中的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三人笑著閃身進入一處靜室。

  十數丈方圓的靜室內，一具三丈長，七尺寬的黑黝黝鋼製台案橫列在靜室正中。

  頭頂是明亮的符紋燈盞，三邊牆角整齊地擺放著一具具架子，在架子上這擺放著很多煉製好的鋼件。

  其餘一堵牆邊則分立著八排櫃架，整齊地碼放著一塊塊一尺見方的鋼塊。

  見三人進來，蘭櫻伸手一招，一方鋼塊飛起落在台安上。

  一旁的萬象因為個子太矮只能懸空而立於案前。

  只見萬象朝鋼塊一指，一點金紅色火焰飛出指尖落在鋼塊上將其染成紅色。

  「嘻嘻！」

  蘭櫻嬉笑一聲，伸手自髮髻上摘下風車葫蘆，湊到嘴前輕輕一吹。

  「呼~~！」

  「嘩啦啦——！」

  風車頁快速轉動，一道凝練成灰白之色的巽風直接吹到金紅色的鋼塊上。

  鋼塊在南明離火的燒灼下和巽風的吹拂下內外迅速化作金紅之色。

  緊接著，萬象將手中巨大的八角錘在手中轉了一圈，瞬間便有金紅色火焰將錘頭包裹。

  隨後反手一錘擊打在鋼案上的鋼塊上。

  「嘡——！」

  一聲金鐵交擊聲傳來，那一尺見方的鋼塊在錘擊下飛出萬點火星，變作一團只有六寸大的金紅色的鐵塊。

  「咦！」

  張克一下子便察覺到其中的特異之處。

  左手一招，鐵塊逕自飛到手中，可怕的高溫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傷害。

  「呼！」

  張克朝著金紅色鐵塊吹了口氣，火焰瞬間消失，鐵塊的顏色也在一剎那轉為瓦藍之色。

  青眉湊過頭看了一眼，但見小小的鐵塊上顯現著層層迭迭的紋路，就似天然生成一般，整個鐵塊泛著一種非常柔潤的光澤。

  「千鍛玄鐵！」

  一旁的丁小小口中發出喃喃自語。

  張克翻轉著手中的千鍛玄鐵看了一陣，左手用力一捏。

  瓦藍色的鐵塊如泥橡皮泥一樣被捏成長條，卻並未如想像中那般碎裂。

  看到這一幕，青眉也不禁在心中暗自駭然。

  張克的肉身力量究竟有多強，居然連千鍛玄鐵都能捏扁。

  在修行界當中，玄鐵有三個等級，分為十鍛、百鍛、千鍛。

  十鍛玄鐵普遍只是在先天境修行者使用的法器中使用，百鍛、與千鍛分別對應法寶與靈寶。

  玄鐵的精鍛很難而且很複雜，不是憑藉單純的鍛打就能提升到某個品階。

  每一個品階的鍛打，都需要不停地觀察玄鐵的內部結構，時刻調整著力點才能使玄鐵不成為廢品。

  當年張克金丹境之時，就曾經以本命符精煉能力來煉化諸如此類的廢品。

  按照張克的理解是，玄鐵有著自己單獨的分子結構，一旦這個結構被破壞，那玄鐵就會成為無用之物。

  百鍛就已經很難煉製，至於千鍛的玄鐵，在蔚藍界也只有幾個擅長煉器的宗門才能穩定提供。

  以『先天一氣南宗』為例，宗門內的煉器師一年鍛打出的千鍛玄鐵不會超過五百斤。

  可想而知，當張克看到萬象一錘子便打出一塊千鍛玄鐵是何等的驚訝。

  轉頭只見萬象保持著昂首叉腰的姿勢，分明是在等著眾人誇讚。

  「好厲害！」

  「太棒了！」

  「萬象好了不起啊！」

  張克口中大聲稱讚著，還翹起了拇指。

  萬象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嘴角翹起不停地扭著身體。

  如果在她屁股後面加一條尾巴，此刻必定已經搖出了幻影。

  張克快步走到鋼案前，將手中的千鍛玄鐵丟在案上。

  「萬象，你是怎麼做到的？」

  萬象撓撓頭道：

  「只要砸就好了，很有趣的，還能砸出各種花紋呢！」

  幾人有些無語，總有些事情無法用道理可講。

  張克猜測可能是因為萬象所掌控的南明離火在其中起到了作用。

  畢竟那可是世間『九大神火』之一。

  或許還有蘭櫻那先天靈寶的效果。

  風與火本就最易融合。

  轉頭看了看笑吟吟的蘭櫻，張克忽地腦中閃過一念。

  右手食指在虛空一點，指尖白金色的毫光迸射，頃刻間在空中構建出一座【小金剛磐符陣】的結構出來。

  「萬象，你可以將此陣融入千鍛玄鐵嗎？」

  萬象湊到空中顯化的符陣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

  轉頭朝蘭櫻道：

  「蘭櫻姐姐，吹風！」

  說話間便有一點金紅火焰自其發間飛出落在千鍛玄鐵之上。

  蘭櫻脆生生應了一聲，再次將風車葫蘆湊到口邊一吹。

  「呼！」

  灰白色的巽風又一次吹拂到千鍛玄鐵之上，風助火勢，金紅火焰的光芒瞬間大盛。

  「蘭櫻姐姐，把風轉起來。」

  萬象衝著蘭櫻喊了一聲。

  「好的。」

  蘭櫻將手中風車葫蘆略微轉動了一下，那股巽風極有靈性地圍繞千鍛玄鐵旋轉起來。

  萬象手中大錘揚起，猛地一錘落下。

  「嘡——！」

  餘音裊裊迴蕩於靜室之中，當聲浪衝擊到靜室牆壁上時瞬間被其中的散音法陣驅除。

  隨後就見萬象伸手拿起鋼案上的千鍛玄鐵交到張克手中。

  「給！」

  張克瞠目結舌地看著手中的千鍛玄鐵，懷疑地道：

  「就這一下？」

  低頭看時，只見千鍛玄鐵瓦藍色的表面上顯現出無數有規則的陣紋。

  萬象竟然真的一錘就在這千鍛玄鐵內融入了【小金剛磐符陣】。

  『太不可思議了！』

  張克自忖就算是自己也絕對辦不到這一點。

  狐疑地看了看萬象的錘子，一伸手道：

  「把錘子給我看看！」

  『刷！』

  萬象一下子將大錘從肩膀上取下藏到背後，小小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這就是普通的錘子，沒什麼好看的。」

  可她小小的身體還沒有立起來的錘子大，也不知道她怎麼會認為這錘子能被藏起來。

  此地無銀三百兩！

  張克幾人無語地看著萬象。

  片刻後，萬象才可憐兮兮地看著張克道：

  「主人，你不會搶我的錘子吧？」

  張克額頭青筋直蹦，一旁的丁小小不禁捂嘴低笑。

  「放心，不會搶你的，我只是看看而已。」

  萬象戀戀不捨地將手中大錘遞到張克手中。

  直柄長杆，錘頭八角，長六尺，粗細與雞子相仿，紫金色的錘頭上鐫刻著無數的禁制。

  張克以『神念探針』融入其中細細探查，發現是由九種不同的法則聚合成為一道禁制。

  『分解、熔煉、聚形、迭加、精煉、重力、穩定、精確、附法』

  這錘子居然是一件後天一品靈寶。

  調轉錘柄，在下方看到兩個雲篆符紋。

  【萬象】

  「萬象.」

  張克細細地品味著這兩個字的含義，思忖片刻將【萬象】錘還給萬象。

  看著張克略有所思的表情，丁小小忍不住問道：

  「你想到了什麼？」

  張克定了定神，看著青眉與丁小小，略有些激動地道：

  「或許我找到了一種足以改變修行界煉器之道的法子。」

  青眉心頭一震，這話中的含義可是有些駭人聽聞了。

  「什麼法子？」

  張克完善著腦中一閃而過的靈感。

  「還是萬象的這柄【萬象】錘給了我啟發。」

  說著他不禁低笑了兩聲，這錘子似乎就該是萬象的，連名稱都與她一樣。

  「此錘有精煉附法之能，對於煉器師來說算是一件寶貝。

  但它只是一件後天靈寶，這意味著可以人為將其煉製出來。」

  丁小小疑惑地道：

  「此錘確實是一件寶貝，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件可以精煉、附法的靈寶而已。

  就算再有十柄這樣的錘子也不過是加快精煉速度。

  何況如果沒有萬象的『南明離火』和蘭櫻的【大風車】，也絕對做不到一錘成型。

  這又怎麼能稱得上是改變煉器之道？」

  沒有經過工業化洗禮的丁小小見識還是被局限在固有的思維模式之中。

  張克感覺不好以言語來解釋，索性一抬手打出一蓬金剛砂。

  隨著他的心念，很快金剛砂便組合成一個有著六個錘頭的古怪器物。

  看形狀有些像世俗界舂米用的器具，只不過有著六個錘頭。

  緊接著張克又分離出一些金剛砂置於古怪器物的下方。

  青眉看的明白，這是在模擬玄鐵。

  只見張克手指微動，空中以金剛砂顯化而出的古怪器具六個錘頭向下一落，登時便衝擊在模擬的玄鐵之上。

  因為這一切都只是模擬，所以沒有什麼大的動靜。

  那塊模擬的玄鐵上瞬間出現了無數花紋，一個最簡單的『六合陣』赫然出現在眾人眼中。

  青眉與丁小小一下子明白了張克的想法。

  「咦，你的意思是煉製多柄【萬象錘】，靠其蘊含的力量刻錄陣法？」

  張克『呵呵』一笑。

  「不，我的想法是煉製儘量多大小形制不同的【萬象錘】，形成不同的錘組，用來快速大規模一次性煉製法器。

  這種方法我稱之為工業流水化！」

  「噝——！」

  青眉和丁小小被驚呆了。

  只要按照張克的想法進行延伸，就能知道他的這個做法有多麼的可怕。

  稍稍想了想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丁小小猶豫道：

  「如此一來，煉器師豈不是豈不是再沒有了用處？」

  張克此時已經將心中的思緒串聯起來，略顯舒暢地笑道：

  「不如此又怎敢說可以要改變煉器之道。

  如果將此術擴散，天下宗門共同發力的話，或許便能為將來的大劫提供一絲勝算。」

  青眉想了想道：

  「沒有這麼簡單，就算煉製出【萬象錘】，也不是誰都能夠操控的吧？」

  張克點點頭道：

  「這是自然，現在我還只是一個構想，想要完成這一計劃並不容易。

  其中涉及到的關竅還有很多，需要長年累月的摸索與推衍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