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輪殿中，張克的真身已完全被黑色的怨氣浸染。

  因與果就像是照鏡，凡有所相必有所顯！

  張克以血脈本源封禁之法封禁羽人的血脈，從而遏制一個種族的文明與未來，其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

  或許連張克自身也沒有真正意識到此等行為會對世界、對星域、對宇宙究竟有著怎樣的影響。

  在張克夢境中的那個世界，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典故。

  『一馬失社稷！』

  1485年，英國國王查理三世騎著一匹少了一枚鐵釘的戰馬在波斯沃斯戰役中因戰馬蹄鐵脫落而被摔倒在地。

  戰馬起身奔逃，國王的士兵以為自己的王殞落，各自四散，最終大敗，國王也被俘獲。

  失了一顆馬蹄釘，丟了一個馬蹄鐵；

  丟了一個馬蹄鐵，折了一匹戰馬；

  折了一匹戰馬，損了一位國王；

  損了一位國王，輸了一場戰爭；

  輸了一場戰爭，亡了一個帝國。

  只是一枚鐵釘的丟失，帶來的卻是一個王朝的覆滅。

  一隻蝴蝶煽動一下翅膀，可能會在遠方引動一場風暴。

  同樣在張克夢境中的那個世界，這是由氣象學家洛倫茲1963年提出來的，被稱之為『蝴蝶效應』。

  其大意為一隻南美洲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捲風。

  其原因在於蝴蝶翅膀的運動，導致其身邊的空氣系統發生變化，並引起微弱氣流的產生。

  而微弱氣流的產生又會引起它四周空氣或其他系統產生相應的變化，由此引起連鎖反映，最終導致其他系統的極大變化。

  當然，這只是一種邏輯上的猜想。

  但不管是『鐵釘』還是『蝴蝶』，其核心思想只有兩個字。

  『因果！』

  任何好的不好的事情發生，都不會是偶然，而是必然。

  就好像雪崩，永遠都是由無數的集聚、推動、變數而引發的結果。

  與以上二者所產生的變數相比，張克封禁羽人血脈本源行為的變數不知超出了多少萬倍。

  最終會對這方世界乃至宇宙產生何等影響也是未知，因而受到的反噬也難以想像。

  『天懲神雷』遵循天道意志而生，它沒有喜好，沒有情感，是一方界域意志的具現。

  一個人如果生病了，體內的免疫系統自然而然就會對病理部位的細胞進行同化，從而使病灶消失。

  張克封禁羽人血脈本源的行為就好像是一個人體內的毒瘤，如果不加遏止，其帶來的影響將會持續蔓延擴散。

  為了消除這種變數帶來的後果，『天懲神雷』就此自生，其會綿綿不斷的發力，直到將張克從界域之中抹除為止。

  簡單來說，張克的存在已經真正影響到界域的自然運行。

  現在張克所面臨的結果只有兩個。

  一、被蘊含此界天道意志的『天懲神雷』持續性攻擊，直到隕落。

  之前千百萬道『天懲神雷』只是一種最直接的攻擊手段，張克憑藉著一身實力，硬生生將之承受。

  既然直接的攻擊無效，天道法則運轉之下，自然會尋隙探真，查找到張克的弱點以其它方法進行毀滅。

  二、抗住天道意志的壓力，改變大道規則，以我道掌控天道，反向同化，進而破除天道反噬。

  實際上，當修行境界達到一定程度，都會受到天道法則的排斥。

  當一方界域內中物質的總量超過某個界限，劫數就此而生，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這是因為界域的體量是有限的，中千世界的上限就是道君，所以永遠不可能誕生道尊。

  昔日由於對界域採伐無度，使得界域大道靈機受損，失去了晉升大千世界的機會。

  軒轅劍派及各上品宗門之所以會離開蔚藍界，根本原因就在於此。

  如今張克的修為已經超出蔚藍界界域能夠承受的極限，成為了界域的負擔。

  他如果想要繼續進行修行，要麼離開界域，要麼使界域晉升大千世界，增強界域的包容性。

  可張克現在已經將自己的轉輪道統融入界域天道之中，將自己與界域綁到一起，等於將自己的根扎在蔚藍界中。

  所以他根本無法像其他道君那樣有著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即使今日張克今日沒有對羽人進行血脈本源封禁，他日同樣會受到天道排斥，今日之舉不過是將天道排斥提前了數百年而已。

  此時張克所面臨的便是劫數的變化。

  『天懲神雷』的直接打擊無效，天道運轉之際，新的劫數油然而生。

  張克三道『天門落鎖』，成功封禁數十億羽人血脈本源，並將羽人這一種族未來的修行上限斬斷，徹底引發了無數羽人怨念的爆發。

  當其受到天道反噬，凝聚九道天道『鎖鏈』禁鎖全身九大源點之後，無數『天懲神雷』外擊內引，一下子將其體內凝固如山的道基震的鬆動。

  原本內聚體內，顯化於外，多達一元之數的陰陽兩界通道在一瞬間脫開了禁錮。

  無窮無盡的兩界死靈猶如無數火山中的飛灰一般自張克體內一處處脈絡節點中噴涌而出，化作一絲絲黑色霧氣四下崩散，向著張克全身快速蔓延。

  修行者奪天地造化而行，每一滴精血、每一分皮肉，甚至是每一道呼吸中都充滿了靈機與充沛勃然的生命力。

  尤其是張克這等修為境界之人，他吐出的一口氣都能令草木為之復甦。

  對幽冥死靈來說，天下間再沒有比他更加美味的食物了。

  平素間受張克神威所懾，白骨平原的死靈自然不敢有絲毫違抗之心。

  可此時張克體內九大源點被天道『鎖鏈』禁鎖，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甚至因為道基鬆動，使得法力被震散，與天地元氣失去了呼應。

  更為重要的是，張克剛剛將轉輪之道化入天道體系，此舉不僅令蔚藍界天道法則得以完善。

  更等於是將幽冥界白骨平原納入天道之中，將來自然會受到天道意志垂青，對張克未來有著極大的好處。

  但目前來說，卻由於轉輪之道正在與天道法則相融合，使得張克暫時失去了對轉輪之道的掌控。

  沒有了轉輪之道權柄的壓制，加上死靈對生機的垂涎，何況這其中還有天道意志的無形控制。

  即使是白骨平原內的死靈，此刻在天性本能的催化下，也不免對張克生出覬覦之心。

  近乎無數的白骨平原死靈發出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哀嚎，猶如潰壩的洪水一般，在張克體內沖盪而過。

  此外，數十億磐空界羽人冤魂更是以最瘋狂、最憤恨、最狂放的態度在張克體內肆虐。

  甚至每一秒都有數不清的羽人冤魂自爆魂魄，拼著魂飛魄散也要對張克的身體造成破壞。

  破界滅族之仇，此時方得償報！

  冥冥之中，張克耳邊似聽到無數羽人冤魂因大仇得報而發出的暢快大笑。

  幽魂有形無質，即使在元氣的暈染下，每一道幽魂也只會顯示一道淡淡的灰影。

  可無數死靈的集聚與重迭，竟然形成黑色的霧氣，並快速向張克全身蔓延覆蓋。

  巡經走脈，侵蝕內外！

  無窮無盡的幽魂死靈在張克體內肆虐，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張克整個人就像在濃墨中泡了數千年一樣，比夜空還要黑暗。

  生機與死氣在交纏、排斥、碰撞、吞噬、融合！

  破壞、破壞、破壞.

  毀滅、毀滅、毀滅.

  侵蝕、侵蝕、侵蝕

  張克雖然身體被天道『鎖鏈』禁鎖而無法動彈，但可以清晰感受到無數死靈冤魂在自己體內歡呼、雀躍，並在吞噬自己體內生機後快速壯大。

  每一秒，張克都能察覺到自己生機被榨出，肌膚肉眼可見的乾枯、鬆弛，滿頭烏髮由黑轉白。

  生機被如此大範圍掠奪、侵蝕、吞滅，自然會在本相中體現。

  可因為有著近千年的修行沉澱，每一個呼吸後，張克的身體又會由衰老回復年輕。

  他的身體就在勾魂、燕飛兒、碧落三女眼前循環往復地在年輕與衰老之間反覆變化。

  這對於張克來說並非好事。

  就如磨盤研磨一樣，麥子每經過一輪研磨，必然會破碎幾分。

  張克此時每經歷一次變化，其核心本源生機便會被磨去一分。

  如果不能阻止這種變化，那他最後會如那些被他以『虛空磨盤』磨滅的對手一樣，最終化為一絲灰燼散蕩天地。

  如果僅僅只是這無窮無盡的死靈幽魂，即便身體、神魂、法力被禁鎖，張克也有無數種方法應對此局面。

  可『劫數』既然會被稱作『劫』，那它就絕不會輕易破解。

  就在張克體內被無窮無盡的死靈幽魂大肆吞噬生機之時，在他真身頭頂上方的三尺之地，依然有烏雲蓋頂，其間無盡的『天懲神雷』自烏雲中垂落而下。

  轉輪殿中，紫電如雨，雷聲震震！

  『天懲神雷』秉承天道意志而生，即使崩入張克體內，也不會消亡，而是化雷如氣，遊走經絡氣脈之間。

  『天懲神雷』尋真探隙的特點可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無窮無盡的『天懲神雷』化作一絲絲紫色雷氣在張克體內巡著經絡、氣脈、血液遊走，每一秒都有雷氣由虛化實，再次轉化為紫色雷霆在體內炸開。

  到了張克這等境界，體內功法的運行已成本能，就如星球自轉一樣。

  這也是張克並不在意『身、魂、法』被禁鎖的緣故。

  可每當他體內被震散的法力稍有凝聚，立刻便會被無處不在的『天懲神雷』震散。

  雷霆秉天地至陽之力而生，死靈乃天地至陰之氣所化。

  二者此刻同處張克體內，相互間卻沒有絲毫波及，無盡的紫電在張克體內迸發，卻沒有傷及一道死靈幽魂。

  但陰陽相斥，正邪對沖，陰陽衝突產生的破壞卻沒有絲毫的減少。

  此時張克的體內每時每刻都似有無數的炸藥在爆炸，令他難以凝聚起一絲一毫的法力。

  若非張克早已成就肉身不朽之境，且蘊含『金剛砂』之特性，即便他是一座鐵山，現在怕也化為鐵水一灘了。

  感受到體內的異常，張克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以身體為界連接陰陽兩界的行為。

  如果不是這樣，或許自己也不會陷入此等窘迫的境地。

  但若不以自身為界，張克又擔心白骨平原的死靈會脫出掌控而肆虐人世間。

  一刻鐘過去了，張克始終未能自天道『鎖鏈』的禁鎖中掙扎而出，但他的容貌卻在真實發生變化。

  原本青年的相貌如今已是顯化中年跡象。

  「轟隆隆轟隆隆.」

  而在蔚藍界，張克那撐天拄地的虛影同樣在遭受無窮無盡的雷擊。

  無數修行者抬頭仰望著天穹中那被九道千丈長雷霆鎖鏈鏈鎖當空的身影以及其面容的變化，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欽佩、激盪、憤怒、傷感、失落.

  各種複雜的情緒一一在眾人心底湧現。

  對於如意道君，天下至少有八成的修行者報以敬服之心。

  即便知道其日後將重建天庭，自此自身可能會失去修行者的自由，但沒有人能夠否定如意道君對這方世界做出的貢獻。

  與之相反，此刻的真定山上，卻是一片歡欣場面。

  眼見高空中張克的面容在不斷老化，二十幾位各宗門的道君喜笑顏開，他們當然明白張克面容發生變化所代表的意義。

  「哈哈哈！！」

  天華道君暢快琳琳地大笑著。

  「破滅道友，如果就這樣持續下去，根本不用道友出手，只憑這『天懲神雷』就能令如意道君就此隕落，哈哈哈！！！」

  心懷激盪之下，天華道君連往日間不敢直接道出的張克道號都脫口道了出來。

  身旁其他道君也不禁紛紛點頭。

  「是啊，貧道今生也是第一次見到『天懲神雷』如此無休無止地發起攻擊。

  這也就是如意道君神通廣大，換了貧道，只怕連一波雷劫都撐不下來。」

  「不錯！」

  「要說這如意道君還真實強悍啊！

  內有無窮死靈幽魂侵蝕，外有無盡雷劫轟擊，其竟然只是被削掉些許壽元，當真令人欽佩。

  不過呵呵呵，『天懲神雷』無有窮盡，只要持續下去，今日如意道君必定隕亡！」

  斬釘截鐵的語氣中不乏某種難以意會的悵然。

  畢竟親眼見到萬年難得一見的英才在自己眼前隕落，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體會。

  在幾人說話之時，破滅道君始終保持著肅然的神色，一雙眼睛也定定落在張克那巨大虛影的臉上。

  待聽到幾人心懷唏噓的閒談，破滅道君緩緩開口道：

  「如果僅憑這雷劫與死靈就能令如意道君隕落，那你們也未免太小瞧」

  沒等他說完，忽地眾人就發現高空那巨大的虛影身體猛地一顫，隨後一聲震天動地的嘶喊自天地間誕生。

  「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