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尊神,信徒祈求庇佑
七寸高的靈位上,顯露出來的不是某一個人的名諱,而是一尊活靈活現的人物畫像。
靈位中,一個數寸大小的身影半躺著斜斜倚靠在在靈位邊緣部位,正迷迷糊糊抱著手中短棍打著瞌睡。
雖說此靈位畫像中之人並沒有騎乘幽魂戰馬,服飾也與囊中畫卷略有區別,但其獨特的梨子狀體型和獨一無二的憨厚表情任誰都能一眼認出這絕對是同一人。
『門神』白佑安!
此外,嵐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小小身影在打瞌睡時,胸口隱隱約約間有著輕微的起伏。
而當她注意力集中在此身影上時,耳中也有若有若無的鼾聲響起。
嵐河有種奇怪的感覺,眼前靈位中這幾寸大的身影似乎是活的。
即使身處修行世界,但在一座陰森恐怖的祠堂中忽然見到如此詭異之現象,嵐河心中還是不免有些顫慄。
嵐河扶起靈位後神情間的變化被長寧與耀陽看在眼中,二人快步來到其身旁。
「師妹可是發現了什麼?」
嵐河勉強定住心神,凝聲開口道:
「師兄,這靈位中的人影是不是在動?」
長寧雙眼微眯,按在腰間劍柄之上的右手不自覺地一緊,轉目望向嵐河目光所向之處。
片刻後,長寧回頭看了師弟耀陽一眼,只見其雙目之中也顯露出一絲困惑之色。
長寧邁步靠近嵐河,略微屈身,將自己的身高保持在與嵐河同等高度,再次看向靈位。
孤零零的靈位中空白一片,根本沒有師妹所說的人影。
微微吸了口氣,長寧肅然道:
「師妹,靈位空白,何處有人影?」
嵐河心頭一震,在她的眼中,那小小的身影還在靈位中呼呼大睡,甚至其倚靠的身體還變換了一個躺著的方向。
嵐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雙眼,心中有了一絲明悟。
看來自己的雙眼在受損之後已經與正常人不大一樣了。
一時之間,嵐河心中百念雜生,也不知道此番自己的遭遇究竟是禍是福。
長寧與耀陽從嵐河的動作中也有類似猜測,卻不知該如何對她進行安慰。
中堂大廳內再次恢復了寂靜。
靈位中的身影究竟意味著什麼,在場三人無人知曉,不過似乎暫時沒有什麼威脅。
耀陽經歷的事少,只是片刻時間便已無法忍受房中凝滯的氣氛,無話找話地道:
「對了,師姐,你剛剛究竟看到了什麼?」
他口中所說之事並非是詢問嵐河在靈位中看到的身影,而是想知道之前嵐河在院中看到了什麼。
長寧雙眉一軒,凝聲喝道:
「師弟!」
這一道喝問語氣中夾雜著的怒氣在場每個人都聽的出來。
其實耀陽在話音出口的一瞬間便後悔了,此時他方寸已亂,腦中想到什麼就問什麼,根本沒有顧及他人的感受。
師姐的眼睛就是在剛剛觀察霧氣時受損,耀陽此言等於是揭起了傷疤。
嵐河微微擺手,劍修心意堅定,受傷也是常事,並不會對此太過在意,何況自己的眼睛在目視幽冥之後似乎有了某種不同尋常的變化,現在來看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師兄,無妨。」
略作停頓,嵐河開口道:
「剛剛在那霧氣之中,我看到.」
嵐河簡明扼要地將自己適才在陰冥霧氣中看到的景象說了一遍。
『引路紅燈』、『提著招魂鈴的駝背幽靈』、『幽冥陰帥』、『勾魂使者』、『黑白無常』、『陰兵鬼將』.
長寧想不到在那霧氣之中居然是如此一番光景。
短暫的失神之後,長寧忍不住道:
「聽師妹之言,這霧氣能夠令陰兵鬼卒顯化人間,應該就是幽冥界獨有的陰冥之氣。
傳聞中,只要身處陰冥霧氣之中,幽冥界的生靈便可透過陰陽兩界間隙來到人間界。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為何『門神』白佑安會出現其中?」
白佑安獨特的造型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嵐河在幽冥霧氣中看到其身影時一眼便將之認出,此時順便告知二人。
耀陽也道:
「是啊,之前『巡界台』之人留下『門神』畫卷時曾說其乃是由『巡界台』掌令如意道君親自敕封,按理說應隸屬神道體系,為何卻又會在幽冥霧氣中出現?」
長寧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遲疑著道:
「之前無意中聽門中長輩說過,那如意道君成就的是天仙道果,不但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就連肉身也達到滴血重生之境,同時在『神鬼』兩道中擁有極大權柄。
聽聞其建立的『轉輪教會』能夠助人在『神鬼』兩道中獲得籙職,今日看來,此言倒也不虛啊!」
聽到同門之言,嵐河不禁轉頭看向那孤零零的靈位。
『這白佑安到底與如意道君有著怎樣親密的關係,居然如此厚待此人?』
就在三人閒談之時,並不知道門外出現了變化。
『白府』大門之外。
殘破的左側大門上,原本緊緊貼掛的『門神』畫卷及門楣上的『鎮宅』符籙隨著一陣陰風吹過,倏忽之間便從門上脫落,緊接著隨風飄散無蹤。
此時隨著幽冥霧氣的擴散積聚,散逃在外的孤魂野鬼越來越多,但它們並不敢肆意妄為地在人間界肆虐。
在它們的眼中,無論是周圍的建築還是野外的山巒溝壑,到處都閃耀著灼熱而又令人畏懼的金色光芒,稍一靠近,魂體便如火燒一般劇痛。
有那性情暴戾的幽魂頂著金光靠近屋宅,立刻便會如雪花遇到烈日一般瞬息間化為一團陰氣。
眼睜睜看著四周無數生靈散發出令人垂涎的蓬勃血氣而無法吞食,無數孤魂野鬼發出一道道憤恨而又悽厲的無聲哀嚎。
就在眾多幽魂四散飄飛之際,一方地域閃耀的金光突然消逝,將一處孤零零的宅院顯露出來。
『唰~~』
無數四周盤桓不定的孤魂野鬼瞬間將目光轉了過去,一道道幽魂眼中紅光在短短一個呼吸間便變得熾烈如燈。
片刻之後,隨著某一道幽魂發出一聲無聲哀嚎猛然化作一道陰風第一個沖向那金光消逝的宅院後,數不清的幽魂如夢初醒,同聲發出一聲哀嚎齊齊沖了過去。
從遠處看,只見一團灰黑色霧氣浪潮快如奔馬卷向『白府』。
『白府』中堂大廳祠堂之內。
長寧等人正在猜測白佑安與如意道君的關係,長寧發現耀陽神情微變,做出側耳細聽之狀,其一雙耳朵如貓耳一般快速顫動。
長寧心中一緊,也連忙將法力聚集在耳部向外傾聽,可在他的耳中,只聽見四周悽厲的狂風席捲之聲。
「師師兄,情況好像不不太對啊~~~」
耀陽恐懼顫抖的聲音在長寧與嵐河耳邊響起。
長寧沉聲喝問道:
「你聽到了什麼?」
「我我.」
耀陽渾身顫如篩糠,緊張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也就在這時,長寧耳中傳來嵐河冷靜如堅冰一般的沙啞聲音。
「師兄,我看到有無數幽魂正向著『白府』衝來!」
長寧整個人瞬息間團身站起,雙目一睜,兩道微弱的白芒自眼中射出,快速向四周觀望了一眼,心頭不由大震。
「鎮宅符咒及『門神』畫卷哪裡去了?」
他沒有嵐河及耀陽的神通,既看不到幽魂之影,也聽到幽魂的哀嚎,但他憑藉宗門秘法透過屋宅可以看到門外四面八方涌盪而至的灰黑色霧氣。
嵐河眼望四周,灰白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道張牙舞爪的幽魂身影。
此時距離『白府』最近的孤魂野鬼已是到了門前百丈之處,可即便如此,嵐河的心依然如湖泊一樣平靜。
「師兄,此刻不是思慮的時候,我等速以『鎮宅』符籙與『門神』畫卷護身。」
長寧被嵐河提醒,暗自叫了一聲懺愧,沉聲道:
「結『三才』劍陣,燃符護體!」
說著,身形向外一閃,站到正對祠堂大門之位。
嵐河伸手一推失魂落魄的師弟。
「師弟,收束心神!」
腳下變換方位,站到長寧後方左側,耀陽勉強收攏心念,抬腳站到長寧後方右側,頃刻間三人便呈『品』字形站好。
數十張『鎮宅』符籙從三人袖間飛出,隨著一道道法力灌注其中,數十張符咒被貼在祠堂眾多窗欞之上。
一道道黯淡的金光在窗欞各處蜿蜒如電穿梭,形成一張大網將所有的窗戶盡數遮蔽。
「嗖嗖嗖~!」
六張『門神』畫卷自三人手中飛出,帶著一縷縷靈光貼掛在祠堂的三扇大門之上。
兔起鵲落!
長寧三人的動作快如疾風,只是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便已完成一切準備。
三人將後背交給同門,齊齊以右手按劍,整個人如弓弦一樣繃緊,凝神靜氣看向自己的前方。
入門以來無數次的劍法練習,讓他們本能地進入戰鬥狀態,就連之前緊張到快要尿出來的耀陽此刻的心都靜了下來。
「嚶嚶嚶~~」
「啊~啊~啊~」
門外呼嘯的風聲中傳出了悽厲的鬼嘯尖嚎,這聲音此刻就連長寧都能聽到了。
風聲越來越急,鬼哭之聲越來越近,長寧三人的心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數息之後
「嘭!嘭!嘭!」
隨著一陣暴烈的狂風重重衝擊在祠堂大門之上,殘破的門窗瞬間發出木製器具受到重力後被扭曲的聲音。
「吱呀~~咯啦!!~~吱呀~~咯啦~~!!」
在三人緊張的注視中,門窗在遭受到連續的風壓衝擊之後,最終還是撐了下來。
與此同時,長寧透過窗欞影影綽綽看到無數遊蕩的黑影如海浪一般衝擊到祠堂的門窗之上。
可隨著窗欞間一道道『鎮宅』符籙上迸發的金光如光幕一般向外爆發,無數黑影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哀嚎後消散無蹤。
祠堂大廳內死一樣的寂靜,門外也沒有了如同暴風侵襲也似的暴烈。
『呼~~好險!』
片刻之後,在確定門外再無危險,耀陽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返現自己握劍的右手不知何時被汗水浸濕,右手在袍袖上抹了一把,將汗水擦拭乾淨。
可就在他心神略微放鬆之際,忽地聽到頭頂傳來一點輕微的聲響。
「喀~~」
聲音不大,可在此時的長寧三人耳中,這一絲微弱的響聲就如同炸雷一般。
三人幾乎同時抬頭向上看去。
「轟隆隆~~」
祠堂木製的棚頂如同玩具一樣被揭開,露出漆黑如墨的夜空以及那無處不在且涌動如海如潮的灰黑色霧氣。
緊接著,就見三隻慘白的長長手臂自祠堂棚頂之上緩緩探了進來。
『糟了,忘記在棚頂鎮入符咒了!』
「嘻嘻嘻~~」
嵐河透過自己灰白色的眼眸清晰地看到那探入棚頂的三隻大手掌心中正顯露著一張張詭異的笑臉。
「錚!錚!錚!」
三聲劍鳴響起,長寧三人已是各自持劍在手。
劍修從不畏懼強敵,在加入宗門的第一天起,宗門師長便將這一點刻入到他們的靈魂之中。
「嘻嘻嘻!」
頭頂三隻大手掌心中數十張笑臉詭異地笑著,一道道貪婪、垂涎的目光看向三人,甚至有點點滴滴的灰白色涎水自三隻大手掌心中的鬼臉中垂下。
隨著三隻大手的探入,窗欞處四散的金光受到牽引,一道道金線倒卷著向破損的棚頂處蔓延而去。
「嗤嗤嗤!!」
金線如網,向上托起與慘白的長長手臂相觸及時,猶如乾鍋倒入冰水,瞬間就見到一道道灰白色的陰氣自上空散開。
「啊~啊~啊~」
一聲聲尖刺的悽厲嚎叫聲自三隻手臂掌心的詭異笑臉口中發出,同時三條慘白的手臂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著。
窗欞上迸射的金光匯集成一道光幕一點一點向上托起,三隻慘白的手臂也在金光的照射中不斷縮小。
長寧三人再次鬆了口氣。
自己等人境界不過先天,此鬼物也不知是何來頭,只是聽到那詭異的笑聲便已令體內法力凝滯,就連三魂七魄都在笑聲中隱隱有離體徵兆。
現在看來,只要『鎮宅』符籙發揮作用,便能將此鬼物驅離。
長寧凝聲道:
「師弟,師妹,你二人手中還有多少『鎮宅』符籙?」
嵐河輕輕搖了搖頭。
「今日巡查時,我只領了兩百二十六張,之前都已用盡了。」
耀陽一臉苦澀地道:
「我也沒有了,本門乃是劍修,無人喜歡使用符咒。」
長寧伸手拈出兩張『鎮宅』符籙,遞給嵐河、耀陽。
「待會若有機會,可持符退」
沒等他將『走』字道出,祠堂之外忽地傳來一聲悽厲到極點的嚎叫。
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一聲嚎叫的詭異與尖刺,猶如千百琉璃同時在鐵器上摩擦,又好似無數人在發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只這一聲嚎叫聲入耳,長寧三人頃刻間便感到五內俱焚,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耀陽大叫一聲,右手長劍『噹啷』一聲落地,雙手緊緊按住自己的耳朵,但嵐河看到一絲絲鮮血自耀陽的指掌間滲了出來。
可還沒等嵐河發聲詢問,就聽到四周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轟鳴。
「轟~~」
三道雙開大門,十二扇窗戶在一瞬間支離破碎,化作漫天木屑飛舞在空中。
殘破的『鎮宅』符籙,飄灑的木屑在空中飛舞間一點一點化為灰白色的灰燼,沒等落到地上,便已隨風飄散無蹤。
長寧呆滯的目光透過漫天飛舞的碎屑看向門外。
只見一顆數丈大小的女性頭顱懸空立於門外,其面部好似由數十張臉拼接而成,一道道裂痕斑駁縱橫。
黑色的髮絲垂下千百根,如同大樹的根須一樣不斷從其頭部向外延伸,朝著祠堂之中穿梭蠕動而來。
頭頂上空沒有了『鎮宅』符籙的金光壓制,三隻慘白的手臂在四周陰氣浸染蘊養之下,肉眼可見地膨脹壯大,並繼續向著長寧三人探了過來。
「嘻嘻嘻~~」
「噝噝噝~~」
頭頂是詭異莫測的長長手臂,門外是陰森可怖的碩大頭顱,四周是蔓延如毯的無盡髮絲。
而三人之前被嚎叫聲震盪了『泥丸宮』,法力處於時而沸騰,時而凝滯的失控當中。
更何況耀陽雙耳被嚎叫之聲震破,從其長劍撒手之舉可以看出其心智已是崩潰。
故此只是頃刻之間,長寧三人便陷入了百死無生的絕境。
眼見著頭頂大手即將落下,四周髮絲臨近身前九尺之地,嵐河忽地轉身在靈位前的蒲團上跪倒。
「佑安尊神,信徒嵐河祈求庇佑!」
嵐河沙啞的聲音在祠堂之中響起。
對於嵐河的舉動,無論是長寧、耀陽兩位同門,還是內外窺探的鬼物都沒有在意。
長寧的注意力在頭頂,其單手持劍,口中發出一聲斷喝,抬手一道劍氣向頭頂三隻大手斬去。
而耀陽則閉著眼睛顫抖著蜷縮躺倒在地上,對於身外之事,已是聽天由命。
頭頂大手繼續下探,四周髮絲如潮湧動接近。
嵐河沒有理會四周的境況,雙手平伸,掌面貼地,再次俯身下拜。
「佑安尊神,信徒嵐河祈求庇佑!」
待其這一聲道出,祠堂正中供奉的靈位上突兀地傳來一聲輕響。
「啪嗒~!」
這一剎那,祠堂內紛亂喧擾的聲音似乎被引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一種難言的寂靜在祠堂之內顯現。
甚至就連上空屈伸的長長手臂和四周蠕動的髮絲都陷入了停滯。
短暫的寂靜之後,祠堂中忽地有一道瓮聲瓮氣的聲音傳出。
「哈欠~,誰在喊安安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