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羊城暴雨

  第898章 羊城暴雨

  八面來風閣中,朱楨看著大雨落在池塘里,濺起無數漣漪。

  「其實朱亮祖也在詐我,可惜他膽子還是不夠大,只敢拿那幫廣東土豪說事,隻字不敢提他自己。」他摸了摸開始冒胡茬的下巴,苦笑道:

  「要是他擺出魚死網破的架勢,放言跟廣東土豪一起造反,本王還真會擔心他們會把我抓起來,換朝廷赦免呢。」

  「但他始終不敢這麼說,所以我知道他根本沒有造反的勇氣,便可以放心的詐唬他了。」

  「不一樣的,殿下只管盡情詐唬他,把話說的怎麼狠都沒關係。可他要是敢放言造反,也許能換殿下一時退讓,卻會招來無窮的後患。」道同倒是更明白朱亮祖的心態。

  「在他眼裡,殿下和皇上是一體,跟殿下說了那種話,就等於跟皇上宣稱要造反。那不是作死嗎?免死鐵券也救不了他。」

  「有道理。」朱楨點點頭,笑道:「看來這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

  「說到底,他還沒有徹底絕望。」道同有些鬱悶道:「他家的鐵券可以免他兩死,免子一死,人家還是有指望的。」

  「免死鐵券,真的可以免死嗎?」朱楨卻搖了搖頭,淡淡道:「當初廖永忠怎麼就沒用?」

  「……」道同嘴角抽動一下,心說那得問你爹。

  ~~

  朱亮祖回到將軍府,何迪早就恭候多時了。

  看到侯爺跟落湯雞似的回來,何迪趕忙起身相迎,低聲問道:「怎麼,談崩了?」

  朱亮祖擺擺手,在主位上一屁股坐下,接過親兵奉上的手巾,默默的擦拭著臉上頭上脖子上的雨水。

  「你回去跟他們說一下,讓他們明天就把人交出去。」良久,朱亮祖才緩緩開口。

  「啊?」何迪吃驚的看向永嘉侯,雖然他用手巾遮著臉,但還是能看出他慫了。

  「啊什麼啊,沒聽清楚本侯的話嗎?」朱亮祖悶聲道。

  「聽是聽清了,可是侯爺,你怎麼能答應楚王呢?」何迪一臉不敢相信道:「咱們說好了共進退的!只要咱們擰成一股繩,他能奈我們何?」

  「跟伱們攪在一起?那正中了老六的下懷!」朱亮祖一把扯掉手巾,露出猙獰的面目道:

  「他會豁出去換掉本侯,讓他的人掛帥,下令十萬征南大軍調頭平叛,就憑你們這些料,能頂得住嗎?!」

  「他能換掉侯爺?」何迪難以置信。

  「別人說這話我不信,可他是誰,他是楚王啊!」朱亮祖拍著桌子道:「皇上和太子爺對他言聽計從,把他當成股肱心腹!他要是豁出去了逼著皇上二選一,你說皇上會怎麼選?」

  「把他調走不就行了嗎?」何迪不解道:「老子還能讓兒子要挾住?」

  「要是老子全家都是靠這個兒子養呢?」朱亮祖幽幽反問一句。

  「呃……」何迪無語。

  「其實我也不確定,他是詐唬我,還是真要魚死網破。」朱亮祖沉聲道:「但我不敢賭,因為我太清楚這種二世祖了,你要真跟他槓到底,他一定會不顧一切跟你拼命的。」

  何迪不由點頭,不光朱亮祖家裡有二世祖,他家裡也有二世祖。還真是像永嘉侯說的這樣,千萬不能跟他們較勁,不然一上頭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就這麼辦吧,」朱亮祖長嘆一聲道:「今天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知道了,只要把他們交出去,楚王就不會掀桌子。」

  「難辦……」何迪卻像吃了蒼蠅一樣,各家要是願意交人的話,又何必鬧到這般田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要是那些大族長把人都交出來,會引起宗族強烈不滿的。」

  「難辦也要辦!」朱亮祖卻已經下定了決心,死道友不死貧道:「等到大軍開拔旨意下來,主動權就回到本侯手裡了,到時候我有的是辦法讓楚王放人!」

  「能不能讓每家酌情交一部分?」何迪變通問道。

  「交就全交,交一部分有個鳥用?感情老六噴的不是你?!」朱亮祖沒好氣道:「本侯早就說你們這幫廣東土豪眼碟子太淺,只盯著自家那一畝三分地,把自家的事看得比天還大。」

  說著他提高聲調,指著北方道:「也不放眼看看如今全天下是個什麼樣子,皇上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勵精圖治,文修武備,我大明國力之強,直追漢唐,哪裡還有國中之國的容身之處?!」

  「你們再犯渾,就別怪本侯翻臉無情,奉命剿滅你們了!」朱亮祖知道不把話說絕,這幫冥頑不靈的廣東土豪還會心懷僥倖的。

  「侯爺,咱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見他要劃清界限,何迪一下就急眼了。

  「我知道。」朱亮祖悶聲道:「但是免死鐵券不免謀反,你們執意跟朝廷對抗,本侯也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見朱亮祖已經徹底慫了,何迪還能說什麼。再把話說的太重,只會徹底撕破麵皮。

  他只能嘆息搖頭,告辭離去。

  出了將軍府上車時,何迪忍不住啐了一口,低聲道:「豎子不足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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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迪破防,主要是愁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那幫廣東土豪開口。讓他們把子弟交出來,這種話怎麼能由他說出口呢?

  那馬車在街上緩行了許久,何迪終於咬牙下定決心,敲了敲車廂吩咐道:「去我大哥家。」

  車夫便調轉車頭,向西關外的何府駛去。

  何真一身儒袍,正在香菸裊裊的書房中悠閒的撫琴,琴聲雨聲交匯在一起,整個世界仿佛都寧靜了。

  直到何迪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靜謐,何真皺皺眉,按住琴弦對走進來的弟弟嘆息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大哥都知道了?」何迪錯愕道。

  「我不知道,只是你都寫在臉上了。」何真搖搖頭,問道:「是不是事情跟你預想的不一樣?」

  「是。」何迪頹然點頭,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大哥,末了嘆息道:「沒想到,陳伯運他們也好,永嘉侯也罷,全都變的這麼膽小,在楚王面前全縮了卵子。」

  「不是他們變膽小了,是這個世道變了。」何真指了指滿臉挫敗的二弟道:「只有你還執迷不悟,不撞南牆不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