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最後一夜

  第792章 最後一夜

  中書省,左丞相衙。

  胡惟庸跟陳寧在燈下對弈。

  要是換做往日,窗外雨打芭蕉,窗內燈花跳,這個時候下上一局,簡直是人生頂級享受。

  但今日,陳寧卻心緒不寧,下棋純屬為了分散下注意力,不然太煎熬。

  「這時候差不多該打進溫泉宮了吧?」陳寧忍不住問道。

  「誰知道呢?」胡惟庸搖搖頭,淡淡道:「落子無悔,只能等結果了。」

  「唉,這一宿,真他麼漫長。」陳寧鬱悶的落下一子道:「真希望趕緊出結果,是好是壞都認了。」

  「你應該換個角度想。」胡惟庸穩穩落子道:「要是結果不好,這就是咱們最後一個人模狗樣的夜晚了。這樣一想,是不是應該好好享受當下呢?」

  「還真是。」陳寧點點頭,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他很快就放棄道:「算了,我沒那本事……」

  「呵呵,修行還不到家啊。」胡惟庸微微一笑,以身垂範,捻起一顆白子,正待穩穩落下。

  就在此時,忽然『砰』的一聲,房門被猛地推開,嚇得胡惟庸一哆嗦,手中棋子便落在棋盤上,將自己的大龍砸的七零八落。

  便見胡德見了鬼似的,慌裡慌張跑進來,還一直回頭看,結果絆在門檻上,重重摔在地下。

  「幹什麼,慌慌張張?!」胡惟庸看一眼棋盤,感覺很不吉利。

  「叔,叔父不好了,老六來了!」胡德面無人色道:「一進衙門見人就抓,一個也不放過。」

  「啊?」陳寧登時驚得掀翻了棋盤,就要奪路而逃。

  「還能往哪裡逃?」胡惟庸卻苦笑一聲,紋絲不動道:「存一點體面吧。」

  陳寧哪還聽的進去?一陣風衝進大雨中。

  然而轉眼間,就又跌跌撞撞跑回來,還淋得跟落湯雞一樣。

  「都,都是兵,到處都是兵。」陳寧抹一把臉上的水,也不知是雨水,鼻涕,還是淚水。

  胡惟庸瞥一眼門外,便見外頭的雨幕發著黃蒙蒙的光,那是無數的燈光和火把映照出來的。顯然整個中書省都已被包圍了。

  「還以為老陳你是個狠人……」他又看向陳寧,失望的嘆口氣道:「沒想到骨子裡這麼慫。」

  「我……」陳寧顧不上自辯,反問道:「你真的不會招出我們?」

  「老夫說到做到。」胡惟庸說著給胡德遞個眼色,胡德便抽出刀來,從背後一刀捅穿了陳寧。

  陳寧剛要鬆口氣,說句感謝的話,只覺背心一涼,難以置信的低下頭,便見血淋淋的刀尖,刺穿了胸前的錦雞補子,鮮血汩汩而出,意識和力氣迅速消失……

  「伱,你撒謊……」陳寧用最後的力氣指著胡惟庸。

  「老夫沒撒謊,我只承諾不出賣你,可沒說不殺你。」胡惟庸面無表情的看著緩緩癱倒的陳寧道:「本來不打算殺你的,老夫總得有幾個同黨,不然多沒牌面?」

  「可是看你這慫樣,肯定熬不過老六的酷刑。你知道的又太多了,還是永遠閉嘴吧。」胡惟庸輕嘆一聲,後面的話陳寧已經聽不到了。

  這時外面響起密集的腳步聲,楚王的兵馬已經逼近左丞相衙了。

  「叔父,這就完了嗎?」胡德淒聲問道。

  「是。」胡惟庸點點頭,嘆息道:「老六這個時候來,說明我們一切的行動,都在皇上的掌握中。」

  胡德想想也是,湯山那邊的消息還沒傳回來呢,這邊老六先動了,只能說明早就讓人家盯上了。

  「怎麼會這樣呢?」胡德喃喃道。他承認有那麼幾個時刻,自己還做過太子夢呢。

  「正常,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咱們的對手,可是能比肩秦皇漢武的洪武大帝。」胡惟庸卻很看得開道:「再說,我跟他的勝負,還要我死後很久才能見分曉呢。」

  「……」胡德聽懵了,但胡惟庸的下一句他能聽懂:

  「德兒,你怕疼嗎?」

  「不怕……」胡德搖搖頭,聲音卻在發顫。

  「再想想吧,要是覺得熬不過老六的貼加刑,就給自己個痛快。」胡惟庸便將一物塞到他手中,說完便走到門口,朝率隊衝進來的胡帛朗聲道:

  「南昌伯,可有旨意?」

  「當然!」胡帛冷聲道:「進去了就宣給你聽。」

  「還是先宣完了再抓人吧,不然壞了規矩。」胡惟庸淡淡道:「臣不密則失身的教訓,南昌伯要牢記啊。」

  「俺記你個大頭鬼!」可惜胡帛這種粗人,品不了這麼細的詞兒。他朝胡惟庸啐一口,揮手道:「統統拿下!」

  楚王府護衛便一擁而上,先將胡惟庸按住,其餘人衝進官廨中,卻全都一愣,便見地上躺著兩具死屍……準確的說,是一個死人跟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死的是個穿著緋袍的高官,應該是中書左丞陳寧。

  半死不活的那個就太可怕了,只見他全身劇烈抽搐,身軀詭異的向後彎曲,頭部、腳部甚至有要碰到一起的趨勢……

  但明明在承受著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那人的臉上卻掛著詭異的笑容……

  大半夜的猛然看到這麼一個貴物,嚇得將士們心底發毛。

  喀嚓一道閃電,有人駭的驚叫了起來。

  腚上便吃了胡帛重重一腳:「沒出息沒見識,服個牽機散,嚇成這弔樣。」

  「……」將士們羞愧的回過神來,有人趕緊要喊軍醫。

  「不用了,沒救了。」胡帛搖搖頭,人都這樣了,神仙也救不回來。

  「胡相的手下也夠狠的,還頭回見用牽機散自殺的呢。」胡帛看一眼胡惟庸,揶揄道:「直接一刀抹脖子,不痛快嗎?」

  「是我誑他吃的。」胡惟庸淡淡道:「他害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合該遭這個罪。」

  「好傢夥……」胡帛直接給乾沒詞兒了。

  果然,又掙扎了二十息時間,那人便斷氣了,腳和頭竟真的接了起來,形成一個零。

  「愣著幹什麼,所有帶字的全部都要封存,一個字都不准漏!」胡帛發號施令道。

  「是!」將士們齊齊應一聲,開始仔細搜查起胡惟庸的值房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