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哪來哪去

  第697章 哪來哪去

  胡德話里話外赤裸裸的威脅,徐府尹不至於聽不懂。

  他整個腦瓜子嗡嗡的,胡德後來說了什麼,什麼時候走的,竟全無印象了。

  高府丞進來稟報時,他還在看著桌案上那瓶牽機散愣怔出神,口中喃喃自語:

  「必須得干,不干,就是個死……」

  「令尹,令尹?」高府丞喚了兩聲,他才猛然醒過神來。

  「啊,什麼事?」

  「令尹,都準備好了。恁沒別的吩咐,下官就帶隊出發了。」高府丞便道。

  「哦,去吧。」徐府尹點點頭。高府丞抱拳轉身,還沒走出門,卻聽他又改主意道:

  「算了,我跟你同去吧。」

  「啊,好。」高府丞微微吃驚,旋即含笑點頭。

  ~~

  應天府一二把手親自帶隊,浩浩蕩蕩趕到了京城西北郊外的龍江寶船廠。

  在寶船廠內的提舉司衙門,他們見到了那位依然臭烘烘的『胡公子』。

  「還真挺像的,就是太瘦了……」高府丞端詳著那小子。胡公子在京里為非作歹,是應天府的常客。高府丞都不知給他擦了多少回屁股了,自然認識他的臉。

  「老高你個蠢豬……」胡天賜沒好氣罵道:「不想想本公子在牢里遭了多大罪,還能胖的起來麼?」

  「你閉嘴。」俞千戶瞪他一眼。提舉司沈提舉則對徐府尹和高府丞道:「既然二位上官看過沒問題,還煩請辦個交接,就把人提走吧。」

  「嗯。」高府丞點點頭,接過交接文書掃一眼,遞給一旁神思不屬的上級。

  本以為就是走個形式,誰知徐府尹卻忽然道:「文書有問題。」

  「哪裡有問題?」高府丞和沈提舉同時問道。

  「這裡……」徐府尹便指著文書,摳字眼道:「『系死囚胡天賜』這句有問題,此獠身份尚未確定,不能用這種確定的字眼。」

  「我認識他,他自己也承認了,還有什麼問題麼?」俞千戶不悅道。

  「俞千戶最多只見過胡公子一兩面,怎麼好說認識他?這世上總是有人長得很像,冒充大人物的案子屢見不鮮。」徐府尹淡淡道:「所以驗明正身之前,還是嚴謹點兒好。」

  「令尹言之有理,確實應該嚴謹。」沈提舉贊同道。

  「行吧……」俞千戶鬱悶的點點頭,不再說話。

  於是又修改了文書,辦好了交接。徐府尹和高府丞謝絕了沈提舉留飯,提上人就離開了寶船廠。

  ~~

  返程路上,徐鐸讓人將那疑似胡公子,綁在一輛密不透風的馬車裡。

  他和高府丞則並轡跟在後頭,好時刻注視馬車的動靜。

  「……」徐府尹盯著那馬車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讓手下離遠點兒,低聲對一旁的高府丞道:「老高,我跟伱說個事兒……」

  「令尹請講。」高府丞忙洗耳恭聽。

  徐府尹便將離開衙門前,胡德來送牽機散的事情,說給高府丞知道。

  「我艹……」高府丞直接爆了粗口,鬱悶道:「這種弔事,令尹自己知道就好,幹嘛還要告訴下官。」

  「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共當麼。」徐府尹淡淡道。心說總不能我一個人倒霉吧,再說大家成了共犯,我才能放心你。

  「我謝謝你啊。」高府丞翻個白眼道。

  「好了,時間緊急,咱倆合計合計該怎麼辦吧?」徐府尹強勢直入道。

  「唉……」高府丞鬱悶的低下頭,忽又恍然道:「哦,之前令尹說『必須得干,不敢便是個死』,原來是這個意思。」

  「是,我也沒別的辦法。」徐府尹滿嘴苦澀道:「胡相的雷霆手段你還不知道麼?他說到一定會做到的。到時候讓陳寧、塗節那幫人羅織罪名,讓趙翥把我們打入大牢,定個死罪,不是易如反掌?八成還會禍及家人。」

  「嗯,倒是聽說過這種事。」高府丞鬱郁點頭:「在洪武朝做官,真他娘的難。從上到下,吃人不吐骨頭。」

  「所以,咱們只能照辦。好在牢里還有隻『白鴨』,這邊牽機散一吃,親娘都認不出來,不就大事化小了?應該問題不大……」徐府尹說著將那枚毒丸塞到他手裡道:

  「你想辦法讓他吃上。」

  「我?」高府丞看著手裡的毒丸,滿臉的難以置信道:「下官怎麼說也是堂堂四品朝廷命官,恁讓我去親手殺人?!」

  「你小聲點!」徐府尹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趕緊前後看看,見楊千戶把手下約束的很好,這才放了心。回頭對高府丞道:

  「我讓你親自幹了麼?我讓你想辦法……給他摻到水裡,夾到饃里,總之讓他吃下去就行。」

  「有啥區別麼?」高府丞尤自憤然道:「這種事,我死也不干。」

  「那我自己來。」徐府尹沒好氣道。

  「你也不能幹!」高府丞斷然道:「府尹,恁糊塗啊!是胡相大還是皇上大,都分不清了嗎?他胡惟庸的刀能殺人,皇上的刀只能殺雞麼?」

  「可是皇上不知道啊。」徐府尹抱著僥倖道:「說不定能瞞過去呢。」

  「瞞不過去的,我這就稟報皇上去!」高府丞斷然道。

  「沒用的,胡德肯定不承認,更別說胡相肯定會說不知情了。別給你全家老小招禍了……」徐府尹當然也想過舉報,但還是風險太大了。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對下頭這些官員來說,胡丞相這位百官之長的威懾力,其實比朱老闆也差不多少。

  「倒也是。」高府丞點點頭,不否認這一點。「在朝局不明的情況下,確實不能開罪胡丞相。」

  「對吧,我們別無他法啊,老弟。」徐府尹苦著臉道。

  「不對,我們有辦法。」高府丞故作沉思片刻,低聲道:「可以也瞞著胡相,不著痕跡的抽身。」

  「哦,真的假的?」徐府尹趕忙催促道:「快快道來!」

  「其實令尹是當局者迷了。胡相又不是讓你撈人,而是讓你殺人,這倆差事可差得多了。」高府丞便循循善誘道:「撈人,你得把個活人交給他。殺人,恁還用給他個死人驗屍麼?」

  「當然不用。」徐府尹有些明白道:「告訴他們一聲,人已經死人就行。」

  「所以,你就告訴他們一聲就是了,幹嘛要真殺人呢?」高府丞兩手一攤道:「沒必要那麼實在吧?」

  「嘶……」徐府尹倒吸冷氣,眼前一亮道:「是這個理兒。」

  說完卻又苦惱的望了望前頭的馬車。「那這個人咋辦呢?」

  「當然是哪來哪去。」高府丞淡淡道:「送回原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