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胡相高見

  第367章 胡相高見

  中書省,正堂內,胡惟庸正與新任的戶部尚書沈立本議事。

  「胡相,江西布政使司稟報,誠意伯的公子在那邊轟轟烈烈搞清丈,弄的是雞飛狗跳,民不聊生,再由著他折騰下去,怕是春耕都要耽誤了。」沈立本一臉憂慮道。

  「劉璉那是帶著尚方寶劍下去的,動靜大點兒,實屬正常。」胡惟庸淡淡道:「皇上在江西試點黃冊,是要在全國推廣的,不容有失啊。」

  「那豈不是家家戶戶的老底,都要露給皇上看了?」沈立本很是不安,他原先是個窮書生,出仕十年,靠『個人奮鬥』好容易攢下了點兒家底,可不能讓皇上知道。

  「看來老沈你田產不少啊?」胡惟庸揶揄道。

  「不多不多。只夠剝皮揎草一百回而已。」沈立本苦笑道。

  「那你他娘的,還真是個清官咧!」胡惟庸放聲大笑起來。

  「下官也就是個中等人家。」沈立本面不改色道。不過是家有千頃良田罷了……

  「連你這樣的中等人家,都這麼焦慮。」胡惟庸笑笑道:「看來,皇上清丈,又要引得天下不安了。」

  「不得人心啊。」沈立本嘆氣道:「胡相,恁得勸勸皇上啊。」

  「怎麼勸?皇上只是在江西試點而已。結果還沒出來呢,本相就急不可耐唱反調?」胡惟庸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道:「我那不是找罵麼?」

  「也是。」沈立本點點頭,忽然明白過來,抬頭望向胡惟庸,壓低聲音道:「胡相的意思是……只要江西試點失敗了,恁就能勸住皇上?」

  「我可沒這麼說啊。」胡惟庸翻翻白眼道:「伱自己愛怎麼想,是你自己的事兒,反正本相是不會認的。」

  「明白明白。」沈立本重重點頭,喜不自勝的起身道:「下官知道怎麼跟江西回話了。但他們怎麼幹,是他們自己的事兒,跟中書無關,當然也跟戶部無關。」

  「唔。」胡惟庸這才點點頭道:「讓他們別太過分,當心打了小的,惹出老的。」

  「明白,恁放心吧。」沈立本點頭不迭。

  這時,門外舍人稟報說,御史大夫陳寧來了。

  「有請。」胡惟庸沉聲吩咐下,又對沈立本道:「你先回去吧。」

  「遵命,下官告退。」沈立本趕緊起身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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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禮之後,胡惟庸請陳寧到東廂的茶室吃茶。

  他一邊行雲流水的沏著茶,一邊慢條斯理問道:「不是說好了,輕易不要往這邊跑麼?」

  「這不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麼。」陳寧乾笑一聲道:「皇上下旨,趕明兒起,中書省、大都督府和御史台長官,都要去文華殿朝覲啟事。這該咋整啊,以前咱們沒搞過啊,不得來中書省問問章程?」

  「唔。」胡惟庸點點頭,認可了這個理由。給陳寧面前的建盞中,徐徐注入茶水道:「這有什麼難的?怎麼在奉天殿上朝,就怎麼在文華殿朝覲便是。」

  「就真把太子當皇上了?」陳寧吃不准道:「時間一長,皇上不會不高興吧?」

  「換了別的皇上可能會,咱們這位,不會的。」胡惟庸搖搖頭道:「他們父子倆,是古往今來最特別的一對,要是太子能把皇上架空了,皇上只會覺得他有本事,自己沒選錯人。」

  「艹……」陳寧一陣無語,感覺歷朝史書都白讀了。

  「不過,太子不會的。」胡惟庸淡淡道:「咱們這位太子爺,是極有分寸的。當然,在皇上看來,就是有些霸氣不足,這才要他提前臨朝,就是為了鍛鍊他……」

  「真的只是為了鍛鍊太子?」陳寧忽然幽幽問道。這才是他來的主要目的。「沒有別的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胡惟庸捻著茶盞,目光低垂。

  「胡相,別裝了。我等既然投效胡相,自當披肝瀝膽,只求胡相也跟我們坦誠相待!」陳寧端起茶盞,舉到胡惟庸面前。

  「呃,好吧。」胡惟庸與他輕輕一碰,干一杯道:「皇上鍛鍊太子不假,但還有一層深意……其實也很明顯,削弱中書嘛。」

  「削弱中書?」

  「這不是皇上自空印案以後,一以貫之的麼?」胡惟庸苦笑道:

  「先是裁撤了中書省的平章、參政等官,接著又將各行中書省降格為承宣布政使司,大大削弱了中書省的權力。

  「除了直接削弱外,還大大強化了你們御史台的權力,好讓蘭台制衡中書。」胡惟庸接著道:「此番,皇上又讓中書、大都督府和御史台有事先奏太子,待太子殿下處置後,皇上再把關……這裡頭的區別,顯而易見吧?」

  「嗯。」陳寧點頭道:「原先咱們有事直奏皇上,只要皇上同意就可以頒行。但現在還得先過太子一關……要是太子不同意,咱們還真能再去找皇上?那不打太子爺的臉麼?」

  「嗯。」胡惟庸頷首道:「你這是其一,還有其二——以往皇上宵衣旰食,日理萬機,但終究是一個人,一天做多能看三四百份奏章。」

  「那也夠恐怖了……」陳寧暗呼不是人。整個御史台一天都看不完這麼多文移。

  「那是,但終究還有大半,皇上沒有精力看。又不能積壓,因為次日還有奏章送來。」胡惟庸淡淡道:

  「所以皇上只能挑重要的看,不重要的便發回中書自決了。但其實軍國大事,誰敢亂來?真正有花頭的,其實恰恰在那些,看起來不那麼重要的奏章中。」

  「還真是。」陳寧恍然,他也在中書省幹過,知道但凡下面遞來的奏章,無不牽扯到千家萬戶的利益。再不重要的奏章,也會決定一個州縣百姓是脫離苦海,還是繼續在水深火熱中掙扎。

  而中書省的權力,其實更多是在這些『不那麼重要』的地方兌現。

  現在又加上個太子和皇上一起,每日處理的政務不說翻倍吧,但肯定要比之前多得多。

  中書省能兌現的權力,自然也就大大削減了……

  「那咱們該怎麼辦?」陳寧皺眉問道。

  「不要慌,該怎麼辦怎麼辦。」胡惟庸早已打定算盤道:「皇上既然要讓太子練習政務,咱們就好好讓殿下體會一下國事之艱難,決斷之不易。」

  說著他呷一口茶水,幽幽道:「皇上愛惜太子,定不忍心看他太過煎熬的。」

  「明白了。」陳寧聽懂了胡惟庸的潛台詞——只要讓他只多搞砸幾次,皇上為了保護太子的名聲,也不會讓他繼續理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