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你娶我

  「師弟!」李輕顏提著早就熬好的藥湯進來,他回身輕笑:「你來啦?」

  氣色比前日更差了。

  李輕顏嘆口氣:「過來,我特意給你熬的補血湯。」

  趙鴻晟乖乖地在她對面坐下,接過湯斯文地喝著,李輕顏看著就急:「這是藥,很苦的。」

  他端著碗抬眸,黑亮的眼睛在水霧中顯得朦朧瑩潤:「不苦,好喝。」

  是不是傻啊,為了藥效好,她特意撿了幾味苦的,她試過一口,發誓就算病死也不喝第二口。

  「阿晟,我要成親了。」心情鬱結時,就像小時候那樣,只願向他傾吐。

  他一頓,放下碗靜靜地看著她。

  「可我不是很想嫁。」李輕顏垂著眸,帕子在她指尖繞來繞去:「前兩次,我都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就算被全家人反對,被世人嘲笑,我也不肯嫁他,可這一次……」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嗎?十七郎有間屋子裡,掛滿了我的畫像,從幼童開始,他畫得很用心很用心,幾乎每年都有一幅,他見證了我的成長,從畫裡,我也看見了他的深情!」

  「這不是很好嗎?」

  李輕顏沒留意他語氣中的艱澀,自顧自道:「是啊,應該很好啊,而且,他好像也改變了態度,不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不對我冷嘲熱諷了,待我很可。」

  「那就安心……嫁吧。」他像小時候一樣,當個成功的捧哏,不止是傾聽,還會適時給她意見。

  「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啊,看得見的深情,卻總少了那麼一丟丟真實,就像懸在半空中你知道嗎?那種感覺,不落地,不踏實。」

  「阿顏!」他伸出手,猶豫著,李輕顏主動握住他的,「可是阿晟,婚期越近,我越慌,越害怕,感覺前面就是個大坑,我跳下去會有很多未知的危險和不如意,我害怕呀。」

  「別怕,我在!」他終於如願以償地摸了摸她的秀髮,像個大哥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李輕顏眼眶一紅,氣惱地推開他:「騙人,你騙人,沒有誰會永遠陪著誰的,都會散的。」

  「我沒騙你,我真的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他說著又開始咳,然後又嘔出一大口血,比昨日的顏色紅了些,但還是黑的。

  李輕顏忙扶住他:「怎麼還是吐,你究竟給自己用了什麼?」

  趙鴻晟虛弱地搖頭,緩了緩,臉上還帶著微笑:「會好的,別怕。」

  李輕顏探他的脈,越探臉色越難看,然後用力甩開他:「你想死?」

  趙鴻晟艱難地睜開眼看她,搖頭。

  「一日吐一升血,再好的藥也補不回來,再這麼下去,不死才怪。」

  突然就恨自己,空負滿腹醫學,卻對他這個病束手無策,這個時代不能驗血,也沒法輸血,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日瘦過一日,一日弱過一日。

  突然拉住他的手道:「你娶我好不好?」

  趙鴻晟倏地瞪大眼睛。

  「對,我嫁給你,嫁給你我就不害怕了。」像是一直在黑暗的巷道里摸索,找不到盡頭,也找不到出路,突然眼前就豁然開朗了,「對,你是皇太孫,只有你開口求娶,皇上才會改變主意,我就不用嫁給趙鴻昱了,爹娘也拿我沒辦法,趙鴻昱也拿我沒辦法,是了,用魔法打改魔法,嗯,我真聰明。」

  他有幾分愣怔地望著她,眼神里的亮淡淡黯淡下去。

  李輕顏突然又害羞起來,期期艾艾:「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趙鴻晟的臉頓時染上幾絲紅暈,若不是失血太多,這會子該紅成煮熟的大蝦了。

  「沒……沒有,喜歡。」

  「沒有喜歡?」李輕顏皺眉。

  「不是,是喜歡。」他急了,大聲道。

  果然是喜歡的啊。

  「那你娶我吧。」李輕顏再次握緊了他的手,很認真道。

  趙鴻晟搖頭:「不,不能。」

  李輕顏甩開他的手:「為什麼不能?你方才還說喜歡我的,是騙我的?還是你也嫌棄我是二嫁婦?」

  「不是。」趙鴻晟急得坐了起來,頭一陣暈眩,卻握緊了她的手:「我沒有嫌棄,我……」

  真的很急切,想要解釋,她是他的心頭肉,他的命啊,喜歡了那麼多年,一直不敢宣之於口的愛戀,他也想娶,可是,從遇見那一日起,這註定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壽數在那兒,不能害她。

  李輕顏的淚無聲無息地流了出來,也不說話,就那樣淚流滿面的望著他。

  趙鴻晟慌了,惶惶無措地替她擦著淚:「十七郎很好,他很好,他答應過我,不會欺負你的。」

  幾個意思?他找過趙鴻昱?

  「你就是不喜歡我,你嫌棄我。」李輕顏捂著臉抽泣。

  「沒有,沒有。」好想將她攬入懷中,可他現在的身體太過虛弱,就連抬手都好吃力。

  那日,趙鴻昱找到他,說娶她是他的心愿,很小時就有的心愿。

  趙鴻晟自是不答理他。

  趙鴻昱:「我知道保利行並不是你的,你只是幫她拿著那塊牌子而已。」

  趙鴻晟沒說話。

  「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保利行,要麼她悉數上交皇室,要麼,便是找個強大的人嫁了,放眼整個大梁,還有誰比我更合適?」

  「我會保護她。」趙鴻晟道。

  「你能活多久?若你能壽數永長,我又豈會站在這裡用這種態度同你說話?你可是皇太孫!」趙鴻晟無情地譏笑。

  是啊,若他身體好,有同普通人一樣的壽命,趙鴻昱哪有膽子和資格同他這樣說話?

  無非是他只空頂了個皇太孫的名頭,皇帝不廢他,也只是在給安慰獎,反正過不了幾年他就會死,死了再立便是。

  「你能護她多久?可知有多少人對她虎視耽耽?」

  趙鴻昱的話像鞭子,一記又一記地抽在他心上,打得他體無完膚,原本還有幾絲希翼,有分期盼,也曾幻想能與她執手一生,可是,她的一生綿長,他卻沒法陪她走到最後。

  「我保證會一生一世待她好,護她,愛她一輩子。」趙鴻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