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娘和嫂嫂親自來接,不回去面子上也過不去,且這些年,她們雖然礙於家規沒上門看過自己,卻一直默默關心著,有的好東西從沒落下過,一水兒往屋裡送。
當初自己非嫁不可時,傷透了娘親和兄長們的心,他們當時生氣,事後卻更加擔心和心疼她這個任性女兒、妹妹。
從始至終,爹娘和兄長們沒做錯過,錯的是她自己。
「娘,我同你們回去。」李輕顏撲進二夫人懷裡輕輕啜泣,同所有在外頭受了欺負的孩子一樣,向母親求安慰。
李二夫人拍著她的背道:「好,好。」
西寧府,因為大小姐回來,大家早就忙碌了起來,大門口擺著火盆,徐氏和崔氏扶著李輕顏:「小妹,跨火盆,消災消難,霉運盡去。」
火盆對面,是李二老爺,李輕顏的父親,正板著臉一本正經,可看過來的眼睛裡,分明有淚意閃動。
李輕顏一步跨了過去,才不管老頭黑沉沉的臉色,一下子撲進他懷裡:「爹爹,阿顏好想你呀。」
李二老爺好不容易板起的臉瞬間碎裂,紅著鼻尖嗡聲罵道:「你個不肖女,不肖女。」
「小妹,你的腳怎麼了?」三兄李承郅驚呼一聲,李輕顏的腳傷還沒好,被他看出來了。
二老爺立即推開她,黑臉問:「腳怎麼了?」
「沒事,都過去了。」李輕顏想輕描淡寫的略過,大兄李承謹卻將她拽過來:「爹,快讓阿顏回屋,請太醫。」一邊說一邊就蹲下:「過來,大兄背你。」
李輕顏的淚又要流,三兄忙拿帕子給她:「不哭,不哭,小阿顏不哭。」
二兄李承煥也不說話,默默遞過一支糖葫蘆。
四兄李承彥拍著她的背道:「你最愛的山楂,麥芽糖澆的,放心吃,四兄做了一大罐。」
母親和幾位嫂嫂根本插不手。
幾位兄長護著自家的小公主回了出嫁前住的閨樓。
李輕顏坐在繡凳上,客堂里擠擠擁擁一大家子,全圍著她,爹娘和大哥坐著,二兄搬了個矮凳挨李輕顏身邊,三兄站在大兄身後,五兄沒回家,四兄扶著懷孕的四嫂嫂,芍藥正去外堂搬椅子讓四少奶奶能坐,五嫂嫂也懷著身子,只是月份不大,支著腰眼巴巴地看著李輕顏。
李輕顏朝她伸手:「月盈姐姐……」
二兄:「她是你五嫂!」
李輕顏與趙月盈是自小要好的手帕交,趙月盈是果郡老王爺的嫡孫女,封號華英縣主。
月盈擠進來,在軟榻邊坐下,眼淚汪汪:「阿顏,你瘦了。」
崔氏忙替她拭淚:「看你,不是很想小妹嗎?她回來了你該高興,哭什麼。」
月盈:「是,是高興,可就是生氣,三年了,她都沒回來看過我一回,當初騙我嫁給她王兄時怎麼說來著?我可是為了她才進的李家門。」
這還是真的,趙月盈看似柔弱,卻是個很執拗的,天真爛漫,還有點離經叛道,與李輕顏特別合拍,五兄李輕英自小就喜歡她,可趙月盈是個沒心沒肺的,對情之一事總慢半拍,不論五兄如何明說暗示,她就是不接砣,五兄沒法子了,只能求助自家妹妹。
趙月盈情絲未動,對李輕顏卻依賴得很,恨不得天天同李輕顏在一起,可到了年紀終最是要嫁的,李輕顏便一頓忽悠,她一想也是,反正要嫁,不如嫁到李家來,可以與李輕顏長長久久明正言順在一起,李家父母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嫁進李家既沒婆媳妯娌矛盾,又沒姑嫂麻煩,是再好也不過的,於是,就嫁了,哪知,嫁進府沒一年,李輕顏便死活要嫁王勁楓。
老太爺下令,李家人斷絕與李輕顏的聯繫,不許來往,更不許去看望她。
這一過就是三年,兩姐妹要見面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跟當初的許諾大相逕庭。
「好月盈,以後我天天回家看你好不好?」李輕顏也很難過,拉著五嫂的手撒嬌。
「哼!什麼天天回家,以後就住家裡,哪兒也不許去,你如今又是大姑娘了,可不是姑奶奶。」趙月盈道:「你看,我懷寶寶了,你可要看著我生。」
李輕顏摸著嫂嫂的肚子:「你比四嫂嫂晚兩個月?」
四嫂徐氏溫柔地點頭:「嗯,我應該比五弟妹早兩個月,等五弟回來,五弟妹應該就生了。」
「五兄去哪了?」李輕顏這才想起,不見五兄。
五兄可是探花郎,如今在禮部當差。
「他出使北朝,已三月有餘了。」月盈愁眉苦臉道:「聽說這會子北朝還天寒地凍的,也不知他衣服帶得夠不夠。」
大梁是南朝,新戎是北朝,兩國邊界線綿延幾萬里,常有戰爭發生,趙鴻昱這次打了勝仗,將新戎趕回三百公里以外,奪回了三座城池,三兄同趙鴻昱一道回來了,朝廷派使節出使談判,五兄便是使節之一。
一家子正熱熱鬧鬧地聊著,李老太太跟前的舒媽媽來了:「老太太得知大姑娘回了,讓老奴送了禮過來。」
是一套黃金頭面,款氏不算新,稱量卻很足,快半斤重,老太太送禮素來簡單粗暴,不多花心思,以貴為重。
這樣的頭面,李輕顏不知有多少,老太太沒說賞,而是送禮,屋裡的人瞬間安靜,二夫人臉色明顯不悅,這是還把李輕顏當外人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便和離了,也不能常住娘家的意思。
兄嫂們齊齊看向李二夫人,李二夫人則瞪著李二老爺。
二老爺道:「長者賜,不敢辭,阿顏,你就收下吧。」
舒媽媽嘴角微微上揚:「二老爺,老太太說,有貴客在老太爺書房裡,大老爺已經過去了,請二老爺也過去,大姑娘既然來了,不該過去給長輩們請安嗎?」
「阿顏有傷在身,等傷養好些再過去吧。」二夫人忙道。
徐媽媽便似笑非笑道:「大姑娘能從東市走回李府,怎麼就不能從西寧府走去東寧府呢?還是嫁了個窮光蛋,連嫁妝都折騰完了,連軟轎都坐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