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名御使再次提起西域戰事。
林相又提到了處置李承郅之事,趙鴻昱皺眉:「朕許了李太傅的摺子,下月起他便致仕,林相為何還要揪住此事不放?太傅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了幾十年,三朝元老,用自己的仕途換孫兒平安,還不夠麼?」
趙鴻昱的語氣裡帶著怒氣。
林相卻道:「一碼歸一碼,若犯罪之人,皆可以祖上功勳相抵,那些勛貴子弟會更加肆無忌憚了,不可開此先河,不合法度。」
塘報的事,趙鴻昱還正在查,林相的手已經伸進了軍中,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吃,天子若不能將兵權牢牢掌握在手中,有些權欲膨脹的臣子可能會造反。
派去的人還沒回來,又遇上極劣天氣,西域的情況究竟如何,趙鴻昱並無十分把握,還有,對付林相比對付李太傅難多了,要把他在朝堂內外紮下的釘子一根一根拔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陛下,臣以為,林相的話很有道理。」
「是,臣附議林相。」
「臣也附議。」
…………
一時間,半個朝庭的官員都站了出來,都主張嚴懲李承郅。
「太傅大人本就負有教子無方的責任,且他也到了這個年紀,致仕本就應理明當,太傅大的致仕,頂多保下李氏一族不被抄斬,但禍首李承郅決不能姑息。」
皇帝直接砸了鎮子。
全場針落可聞。
林相眼中冷笑一滑而過,率先跪倒。
郡臣也一同跪下。
然後十分貼心道:「陛下,老臣也知道您的難處,定是皇后娘娘又給您壓力了。」
「是呀,聽說皇后娘娘前些日子還拿著雞毛彈子追著皇上打,這也……太不像話了,潑婦啊。」
「若不是娘娘的兄長,皇上也不用這麼為難。」
「可陛下,國事是國事,家事是家事,不能混為一談。」
「妻賢家安,皇上,李氏不堪為國母,廢了她吧。」
這一扯,又到了廢后了。
說來說去,林相就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而他的黨徒們,當然也為他搖旗吶喊。
趙鴻昱忍得心口痛,笑道:「廢李氏?不知各位覺得,誰才有資格做我大梁的國母?」
立即有人道:「貴妃娘娘貞靜賢良,溫雅端方,當為國母不二人選。」
「不錯,貴妃方給皇上誕下麟兒,有功於社稷,當為國母。」
「那李氏建善堂,損災款呢?就不算是有功?」
「一個商婦,用狡詐手段賺了百姓那麼多錢,還些於百姓本就應該。」有人大聲道。
「不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本就應該。」
「天下商千千萬,有多少會像娘娘這般回饋百姓的?」也有不滿之人懟道。
一時間,朝堂又吵了起來,安順大喊:「退朝。」
趙鴻昱快步離開太和殿。
他召來戶部尚書,問起存糧存炭之事,戶部尚書立即哭窮,說是林相說要留一部分錢用作戰備。
「那京城百姓的過冬物資可備齊了?」
「臣已有準備,但只能炭只能供全城四十天所需。」
以往最冷的冬天也不過三十天左右,過了這三十天,氣候就會轉暖,不用燒炭也能過。
「通知下去讓百姓多備些柴炭吧。」趙鴻昱滿臉倦意,自上位以為,他的政令很難推行下去,那些個老臣,不是仗著老資歷依老賣老,就是仗著有從龍之功,故意敷衍塞責,與他們利益相關的,總是推三阻四。
大梁朝再這麼下去,會越來越腐朽,都快爛到根子上去了。
李輕顏忙完回來,已是傍晚,她頂著一身雪,剛到坤寧宮,就見趙鴻昱早就坐在正殿裡,他穿一襲淡藍色長棉服,頸間一圈雪白的狐狸毛,一隻手揣懷裡,坐在小凳上,另一隻手正拿根樹枝撥著盆里的炭,見她回來,笑吟吟道:「過來,我燒了栗子,要不要吃?」
炭火噼啪作響,有顆栗子爆開了,炸出盆外,他用樹枝撥弄到跟前,抓手裡,燙得左右手扔換了好一會兒,剝開是黃油油香噴噴的栗子肉,獻寶一樣送到李輕顏唇邊:「來,張嘴,小心燙。」
李輕顏吃了,又暖又香。
芍藥為她解下大披,他正拔弄另一個栗子,一抬頭,見她一雙小手凍得發紅,扔了栗子,拉她在自個身邊坐了,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輕輕搓揉:「你個傻子,不會帶湯婆子出去嗎?小心生凍瘡。」
凍僵了的手被他這一搓,麻麻痒痒的,他一邊將自己的掌心烤熱呼了再來給她搓手。
許是從寒處進來,驟然遇熱,李輕顏的眼睛氤氳著水氣,有些模糊,鼻間酸酸的冒著水滴,他笑著將她攬入懷裡,拿帕子替她拭乾,笑道:「莫哭,下回朕陪你一道去。」
李輕顏頭枕在他的肩道:「你心情不好?」
趙鴻昱繼續撥弄著火盆里的栗子,「飯好了,你是要先吃栗子還是先吃飯?」
「吃栗子吧。」李輕顏道。
用炭盆燒栗子是李輕顏小時候在王府,撒嬌求晉王妃做的,那時許側妃方進府,晉王妃的心情很不好,李輕顏便經常在王府陪著王府吃住,入冬後,新鮮栗子上市,她便讓下人買了不少回來,一部份燒雞吃,另一些便用炭盆燒了,吃著玩兒,還非讓王妃親手給她剝了吃。
因為她的插科打諢,王妃心情漸漸好了些,是她陪著晉王妃渡過了那段極為灰暗的日子。
從學堂回來的趙鴻昱和李承郅也會一同圍著炭盆坐著剝栗子吃。
「是不是又有人要你廢了我這個皇后?」吃飯時,見他臉上雖然有笑,眼神卻冷清,李輕顏問道。
「你想也別想,朕是不會廢后的。」趙鴻昱突然發脾氣,吼了一句。
李輕顏嚇得左點打潑湯碗,皺眉道:「下回發脾氣之前,先知會一聲好吧,人家正要喝湯。」
趙鴻昱頓時蔫了:「沒發脾氣,只是心情不好,阿顏,你是不是求之不得啊,不讓你當皇后?」
李輕顏有點無語,是啊,她不想當皇后,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