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怕爺沒錢付帳?」李承郅揮開小二的手,揭開酒罈上的泥封,也不拿酒杯,直接倒在飯碗裡,端起就咕嘟咕嘟地全灌了下去。
店裡其他都看過來,有人小聲笑道:「這是受了多大委屈?」
「瞧這樣子怕是老婆跟人跑了吧,瞧他長得還算英俊,怎地連個老婆都守不住?人在家的時候不好好待,等跑了再來喝酒解憂有什麼用?」
「啪!」酒罈狠狠摔在地上,眾人嚇了一跳,有人罵道:「你小子有病吧,自個心情不好,向爺幾個撒什麼氣?」
李承郅提起長凳就砸了過去,說話的那桌嚇得忙站起來,但那凳子卻沒砸過來,被人一拳打爛了,是李承郅的副將,他擔心李承郅,也跟著來了。
「幾位爺,我家公子生意失敗,心情不好,得罪了,得罪了,幾位今天的花銷在下包了。」
他扔下幾兩銀子,那幾人的一桌也不過一兩銀子的樣子,店家還送了兩道好菜,吃人家嘴軟,幾人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後便不再理這些事,副將拉著李承郅離開,李承郅喝得有點醉了,踉踉蹌蹌地下樓,嘴裡還念叨著宣寧的閨名,痛哭流涕。
因為私自離開駐地離京是大罪,二人連夜佯裝了番,便騎馬出城,卻在郊外被一隊御林軍攔住了,為首的還是他的熟人,御林軍統領張武:「李將軍,你不在西域軍營,如何出現在此?」
他的語氣像是很驚訝,並不是特意來堵李承郅的,或者說,沒料到是李承郅。
李承郅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酒都醒了,他被人算計了。
李輕顏在收拾東西,她做了決定,不再優柔寡斷,這個皇后,她不幹了。
要走的事,她沒同雲娘說,而是提前將她派去了晉州,雲娘的小妹妹嫁在晉州,那是保利行的一個掌柜。
雲娘是李家的家生子,爹娘早就過世了,兄長和侄兒在李家田莊子上,兄長成了莊頭,侄子進了保利行,一家子全在李輕顏的產業里當差。
雲娘的小妹生了四個女兒,快四十了,終於又懷了一胎,因著是在齡產婦,所以很害怕會難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她心神不寧,李輕顏趁機讓她帶了補益丸去,雲娘擔心李輕顏:「可是娘娘,您身邊不能沒人。」
「有芍藥和入畫呢,而且,我是個成年人,能照顧好自己。」
雲娘:「奴婢當然知道娘娘能幹,自理能力也強,可您與皇上正鬧心呢,奴婢得守著您,免得您……」
「我不過說說罷了,天底下哪有休掉皇帝的?便是和離也不可能,我若一直鬧,他會廢掉我,再把我關進冷宮。」
雲娘震驚地看著李輕顏,不太相信這是能從李輕顏嘴裡說出來的話,半晌才道:「娘娘是真的想明白了?」
「我一直就明白,只是不甘心。」李輕顏苦笑道:「好啦,你去一趟吧,你也很多年沒見過英娘了,這是她的第五胎,這一胎保不齊就是個男胎,這趟一是送藥過去,可以保命的,再者你也有十幾年沒見她了吧,就不想她嗎?」
雲娘比英娘大了十歲,父母過世得早,英娘差不多是雲娘帶大的,英娘出嫁時,雲娘好哭了一場,妹夫是精明能幹的,待英娘又好,又是李輕顏指的婚,英娘嫁過去日子過得還不錯,相公和公婆也待她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生男孩兒,所以,這一胎看得很重。
雲娘這才備好行囊去了。
李輕顏沒瞞芍藥,她與芍藥既是主僕,也是姐妹,二人一起長大,可以說最了解李輕顏的就是芍藥。
得到李輕顏的打算,芍藥什麼也沒說,就開始幫李輕顏準備。
除了死遁,再無他法,但死遁又要天時地利人和,計劃要天衣無縫,環環相扣,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不行,所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芍藥:「可惜允王走了,要不然,有他幫忙,事情會容易得多。」
李輕顏看著她笑:「你別小看了你家姑娘。」
這件事,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一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原本只是個備用方案,若趙鴻昱不娶她,不讓她當皇后,或者,他能……
李輕顏心口一酸,自嘲地一笑,和離後,她對趙鴻昱還是有企盼的,雖然只是一點點,潛藏在心底。
若他只娶她一個,能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是她不切實際的幻想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與他相處越久,越一點點證實她心底里對這個人的看法,沒有特殊,他就是個很普通的帝王,為上位不擇手段,冷血陰狠,一切以權力與利益為上,在他心裡,愛情連個邊角都沒占到。
李輕顏不是戀愛腦,趙鴻昱更不是。
他為了皇位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犧牲哪怕自己的親生父親,娶妻生子都是為了穩固皇位。
李輕顏對他所有的幻想在與他成親這麼久以來全部幻滅。
再不走,等著熬死自己嗎?
這天,李輕顏向趙鴻昱推薦一個人:「這是保利行的大掌柜,臣妾打算將保利行交由內庫。」
趙鴻昱當時的臉色變幻很精彩,有驚,有喜,又刻意掩藏眸中那抹喜色,還皺眉道:「為何要交由內庫?那是你的私產,如同嫁妝一樣。」
「臣妾是皇后,要打量後宮,又要管理這麼大個商行,有點力不從心。」李輕顏道。
趙鴻昱沉默地看著她,眼神銳利如刀,像是要將她的心穿個洞。
李輕顏皺眉:「你這是什麼眼神?我不想鬧了不可以嗎?」
他眼神一喜:「你的意思是……」
李輕顏抬手制止:「我對男女之間那點事不感興趣,只是我認命了,老實地呆在宮裡當這個勞什子皇后吧,畢竟我不只是我,我的身後還有李家,李家養了我,我就該為李家犧牲。」
她說得很無奈,語氣里有濃濃的悲涼,也有無可奈何不得不妥協的無力感。
趙鴻昱道:「你就這麼不願意當我的皇后?這麼多年,你就……一點也沒對我動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