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慧瞟了那濮陽娘子幾眼,她臉上也是有著三兩分怒意,她竟並未阻攔,顯然她也打著同樣的念頭。
而聞人家的那位家主娘子則是長吁口氣,「堵不如疏,疏不如通,到底還是到了這兵戎相見的地步……」
這些家主娘子挨個兒表態,甚至有人提起她們之前經營的暗網,就好比城外那個深谷,每年盈利皆是巨大,
她們這些人早已在暗中與神威侯府的那位正君蕭長慎達成了合作關係,定期向其進獻少年美色,且武裝出一支私兵軍隊,
那些軍隊之中也贍養了一些妻主娘子,並非是無人可用。
而真若與那些平民妻主開戰,世家這邊無疑占據著很大優勢。
但唯有一人, 她依然老樣子,瞧著恬淡又文靜,並未插嘴多言。
當有人問起她的意見時,她也僅是輕柔一笑。
「晚輩而今也不過才年過十九,比不上諸位長輩閱歷見長,自當聽憑諸位家主娘子的吩咐。」
她這話講得客氣,雖在四大世家占據一席之地,但因歲數小了些,從前也是人微言輕,
不過這夏侯家也不容小覷,除了濮陽東方聞人這幾家,旁的小家族可沒人敢觸她霉頭。
總之就這麼,又過了幾個時辰,在天色即將擦黑時,這場密議總算結束。
夏侯家的那位家主娘子名叫夏侯雪芙,她一顰一笑皆是如詩如畫,
但等走出這密議之地,登上了一輛馬車,她那眉梢又微微一挑。
「娘子,可是要立即回府?」
這馬車裡有著一名夫侍,那夫侍長相也俊魅得很,
而那夏侯雪芙則是輕笑一聲,
「嗯,回吧。」
只是在馬車向前行駛時,她也不禁將這馬車帘子掀開一角,
瞧著長街上絡繹往來的車輛人馬,她柔柔地笑著,
可那眼底亦好似划過一抹深濃的譏誚諷刺……
…
當晚,入了夜,
官媒這邊。
「柳大人……」
燭火晃動時,柳大人已一身疲倦,
正準備沐浴更衣,卻忽然有人如鬼魅一般,從一側的屏風後走出。
柳大人回頭一看,頓時便笑了,
「是你啊,阿芙。」
而夏侯雪芙也彎了彎唇,她兩手捏在身側,微微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等重新站直身體時,那素來溫柔恬靜的模樣,竟好似變得恬靜了許多。
「殿下那邊究竟是何安排?您以前可是早就答應過,若時機合適便會將我引薦給殿下……」
提起了那位殿下,也不知怎的,她那雙眼眸驟然炙熱了許多,雙頰也好似染上了嫣紅,
那眼底甚至還湧現出許多的瘋狂與激動,就好似那位殿下的狂信徒,
柳大人:「!」
心裡一哆嗦,不禁微微後退了半步,
「這……待世家那邊塵埃落定,我便幫你問問那位殿下的意思,看她是否願意讓你去見她?」
柳大人心裡直打鼓,那語氣中也暗含了許多的不確定。
而夏侯雪芙則是蹙了蹙眉,末了又憂愁一嘆,
「哎……也只能這樣了呢……」
她竟然還微微地噘了一下嘴兒,抬起的手勾住自己一綹長發,指尖兒打著轉,似是在把玩,而那模樣也是在黯然神傷。
柳大人:「……」
心裡一突突,連忙再次後退了幾步。
說起這夏侯雪芙,本就是一亦正亦邪的角兒,這人大概是十年前突然出現在幽州,當時還只是一名年僅八九歲的幼女而已,但這幼女也如心狠手辣的孤狼。
那時夏侯家的處境類似於如今的柳家,後繼無人,
掌家的家主娘子已老邁,家族之中卻無旁的小娘子可挑起大梁,
而一旦那位家主娘子老死病逝,這夏侯家必然會被眾多世家所瓜分,等待夏侯家的也將是一條沒落的絕路。
夏侯雪芙的生父,乃是夏侯家的一名子嗣,她生母是一位外界妻主,起初來幽州也是為尋親,連著幾年被夏侯家藏得很好,
但柳大人當年出使外地縣城,曾在半路上,一個月圓深夜裡,只見這人分明稚嫩,笑得甜美天真,卻一刀將一名成年夫侍給抹喉,
且在抹喉之後,拿刀戳爛那人的下體,甚至還剜下一雙眼睛來。
妻主娘子的殘暴並不稀奇,可當年的夏侯雪芙也才八九歲而已,一介幼女便已有著這般狠辣的一面,甚至哪怕被人親眼目睹她也不以為忤,
她甚至還一臉鮮血地衝著柳大人笑了笑,那夜色下的魔魅之姿著實是駭人至極。
這是個瘋子,且對那些夫侍極為仇恨,
柳大人一直認為此人是個危險人物,一旦成長起來,其所造成的危害性自然是不可估量。
然而轉機也來得十分突然。
那一次的相遇後,又過了大概半個月,某一日突然有人說,一位小娘子尋上官媒,
柳大人本以為是流落在外的小娘子來此求助,結果見了面兒才發現對方竟是當初那個心狠手辣的小殺神。
而當時這夏侯雪芙便一副恬淡溫柔的甜美模樣,親親熱熱地喚她一聲柳大人,也在那時展現出更加驚人的瘋狂來。
「小女曾聽聞,大人這柳家本是來自那夜族,乃是那位殿下的家僕?」
當時夏侯雪芙曾笑吟吟地這般問,而柳大人一聽就愣住了。
兩人的交集也是從那時開始,
不過這夏侯雪芙韜光養晦,於人前名聲不顯,
她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可唯有她口中的「那位」殿下,
那好似是她一生的信仰,也是一生的逆鱗,
令她哪怕只是言語提及,
都總要為此狂熱不已。
…
轉眼,第二日天亮。
言卿醒來時就聽說了一件事,
昨日晚間那些平民妻主與世家娘子再次發生了大規模的流血衝突,
世家那邊也已暴露底牌,出動軍隊,暴露了此前曾私下豢養的私人兵馬,
且那些私兵之中亦有不少娘子。
而在那些娘子的操控下,昨夜傷亡慘烈,平民妻主這邊死了不少人。
不過柳大人也派人送來一份死亡名單,言卿仔細看了看那份死亡名單上所記載的妻主履歷、生平事跡,
「……」
只能說,
當真是沒一個冤枉的,
也沒有一個是枉殺的。
「在想什麼呢?」
忽然有人從她身後伸出了一雙手,就那麼圈住了她腰肢。
而那人的下顎也落在了她肩上,
一抹銀絲如雪的長髮被風拂過,
是江虞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