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蘅醒來時身形一僵。
他第一時間就已經察覺不對。
奇怪,怎麼,怎麼,他怎麼被人背在身上?
接著就聽見了那位言姓妻主與他家小六對話的聲音。
而他心口一窒,呼吸一緊,
「怦怦怦,怦怦怦!」
悄然無聲間,他心跳聲突然加快,血液如同奔涌的岩漿,一片血氣更是直衝上頭。
叫他整張臉都燙了起來,就連一雙耳朵都紅得仿佛能滴血。
江斯蘅:「??」
他倏然瞠目。
艹!
他之前,他剛剛,到底幹了什麼糊塗事!?
他竟然、竟然……像頭山豬似的,企圖往人家身上拱?
還,還隔著衣服!往人家身上……蹭了蹭?
接著,他媽的!他居然還夾著嗓子,夾出幾分哭腔,求人家幫幫他,救救他?
江斯蘅活像是慘遭雷劈,整個人差點沒裂開。
但旋即又想起後來發生的事情,
深山,叢林,泥土的濕潤,那個人的手,那一份柔軟,那些無奈,還有……他自己的喘,那些低沉的悶吼。
「……」
「咕咚!!」
「嗯?」
言卿狐疑,
一旁,江雪翎問:「妻主,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對?」
「我剛剛……我剛剛好像聽見什麼聲音?」
「有嗎?」
面對江雪翎的茫然,言卿一臉糊塗,難不成是她聽錯了?
感覺剛剛好像有人在吞咽口水似的,又狐疑地看了看四周,突然遲疑了起來。
「……江斯蘅?」
唰地一下,江斯蘅立即閉眼,面無表情,枕著人家的肩膀一副呼吸均勻,甚至還發出微微的鼾聲來。
接著,好像是生怕人家起疑,他居然還吧唧吧唧嘴巴,然後悄悄轉了一個頭,從埋首在人家頸間,變成了面朝森林的模樣。
言卿:「?」
再次狐疑了一下,「難道是我多想了?」
就在剛剛,她差點以為是這江老四睡醒了。
「妻主,累麼?」這時江雪翎湊上前來。
言卿搖搖頭,「不累。」
「走吧,先去找那個趙錦之,他之前被你藏起來了,對嗎?」
江雪翎輕點著頭,很快話題轉移,而言卿背上,某個正在裝死的傢伙也悄悄的,悄悄的,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渾身直發燙,手心裡都攥了一把汗。
真是艹!!!!
這一刻,甭提江斯蘅心裡罵得多髒了。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可萬萬沒成想,有朝一日,竟成了這副模樣!
簡直無地自容,恨不得直接刨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他臉頰上滾燙滾燙的,偏又生怕被人家察覺,死死地閉著眼,不敢露出任何異樣來。
有些人,他分明還活著,
可是,他寧可死!
就當他死了叭!
他爺爺的!!
…
不久,
言卿一行人找到了趙錦之,這趙錦之甭提多憋氣了。
之前在孫家挨了老四江斯蘅一頓胖揍,之後又被小六江雪翎捆成個粽子,甚至就連這張嘴都被堵住了。
嬌少爺自幼張狂,身為縣令獨子,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那簡直都不能忍!
他氣得渾身直炸毛!
然而,
「趙郎君,你也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兒,被人毀屍滅跡吧?」
言卿不過是輕飄飄地來了句,頓時:「!!」
趙錦之猛地一抽氣,接著那渾身炸起的毛毛全都軟了下來,那簡直乖順的不行,恨不得直接把「溫馴」二字糊在他自己的腦門兒上。
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忍!!
不然,死了可就真的死了啊!
就算他是縣令之子,但,人家言小娘子貴為女子,人家可比他尊貴多了。
他趙錦之今兒就算當真死在了這兒,那也是白死!
哪怕他爹趙縣令知道了,也只能含淚啞巴吃黃連,半個屁也不敢放。
「很好,」
言卿點點頭,「麻煩配合一下,走!雪翎,你看著他一點,一旦他想跑,不用客氣,直接腿打斷!」
趙錦之:「?」
嘴裡塞著團破布,那是江雪翎從胳膊上撕扯而下的袖子,他口不能言,
但一聽這話就直瞪眼,連忙把腦袋搖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這話,言卿說起來可比江雪翎威嚴多了,也更具信服力。
至此,趙錦之算是徹底服軟了。
畢竟,活著不好嗎?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
言卿這一路很注意行蹤,她負責背著那試圖裝死的老四江斯蘅,而小劉江雪翎則是負責押解著被五花大綁的趙錦之。
幾人悄悄進了村,但並未驚動任何人,而是趁著夜色悄悄摸摸地找上了老族長。
老族長本來好夢正酣,誰知竟叫翻牆進來的言卿嚇了一大跳。
「言小娘子!?您這是?」
「噓!」
言卿豎起食指貼在唇邊,她小聲交代道:「江斯蘅和江雪翎正在院門外,您老儘快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他們兩個藏起來,我這邊還有點事就不多留了。」
「有什麼不明白的,等下直接問他倆就是。對了,孫大夫回來沒?如果回來了,麻煩讓幫江斯蘅看看……」
言卿匆匆吩咐了幾句,而後提氣一躍,她按著牆頭翻出這個大院子,接著迎向那無邊的夜色,不過片刻就已沒了影兒。
而此刻一處院牆外,江斯蘅正面無表情地閉著眼,面無表情地躺屍在此。
當老族長將信將疑地走來時,一旁的小六江雪翎輕嘆一聲。
「好了,四哥,睜眼吧。」
「妻主已經走了。」
「!」
江斯蘅一激靈,立馬惱怒道:「什什什什麼妻主!?」
江雪翎見此嘆了口氣,「五哥跟二哥被衙門抓走前,分明千叮嚀萬囑咐,」
「讓你冷靜,一定要冷靜些!否則五哥人在刑獄可沒法向往常那樣為你針灸……」
江斯蘅抿了一下嘴,接著又悶悶不樂地瞪了小六一眼,「你還敢說!?要不是……」
他本來想回懟,他向來嘴下不饒人,但嘴欠歸嘴欠,他又不傻。
末了,他從地上起身,胡亂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算了,反正,下回再有這事,你可千萬別再逞強。」
江雪翎搖搖頭,沒再說什麼,只是直至此刻,似乎終於見危機解除,他才後知後覺,
那種發自內心的顫慄驀然襲來,他雙手也在微微輕顫。
他回想之前在孫家,
拿刀,是生平頭一回,
至今趙錦之脖子上還有一條淺淺的血痕,血已經止住了,但那血曾沒入衣領中。
不是不慌,不是不怕,可是江雪翎想,到底還是成了,到底,還是把四哥救出來了。
那就足夠了。
而另一邊,江斯蘅咂摸一下嘴,就感覺渾身哪哪不對勁。
他一時看看自己這手,又低頭看看自己這褲子,突地那張本是俊美陰鷙,也總是帶著幾分病態蒼白的面容,一下就染上幾分可疑的紅暈。
「咳!」
他以拳抵唇重重一咳,然後面無表情地挺胸抬頭,儘量已平穩冷淡的聲線說:「那什麼,我有點不放心,我先去看看。」
江雪翎:「?」
沒等他問,江斯蘅就已噌地一下竄出好幾步。
想想又覺得不對,飛快折返回來,衝進老族長家中抓起一套乾淨衣服,然後就又跑了!
不久之後,
「誰!?」
言卿猛地轉身,警惕地看向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