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臉怎麼了?」
「怎麼這麼紅?」
「大哥,你在笑什麼啊?」
「你到底在笑什麼啊?」
翌日清晨,梧桐小院。
老三沒在家,但老四江斯蘅也是一習武之人,他通常都起得很早。
然而一大早晨霧未散,出門一看,就見這院子裡有個石桌,滿院飛雪,而他大哥正坐在那石桌前振筆疾書。
他湊近了一看,頓時一臉驚悚,
那滿篇密密麻麻的,全是什麼《夫規》、《夫訓》,還有《夫誡》!
也不知他大哥在此謄抄了多久,總之手臂已經累積起厚厚的一沓。
「不,你不懂,」
江虞羲眉梢一挑,笑得頗有些輕佻懶散。
正好這時吱呀一聲,
又一個清晨天亮了,江二廚像往常一樣,一大早起來便要為這不事生產的一家子烹炒早膳,但見此忽地清冷一瞥,但那神色也好似微微一沉。
而江虞羲則眉梢一挑,「你們,不懂~~~」
為夫者才來抄這個,小卿罰了他,估計是因昨兒他那些狂言妄語,但也證明小卿心裡已經拿他當做她的夫,
哈,
他指尖旋轉著毛筆,又挑眉瞧了瞧江孤昀那邊。
而一大早便寒著一張臉的江孤昀,「……」
「呵,」
然後扭頭就走。
以前覺得小五他們不省心,如今看大哥這樣,差點忘了根子在這兒呢,小五幾個加起來都未必能比得上大哥。
什麼懂不懂,笑出一臉春心蕩漾樣兒,也就斯蘅那沒腦子的才不懂,才看不明白。
心氣一沉,江孤昀又蹙了蹙眉,等走進廚房後衝著門外一招手,
「昨夜的炕火估計熄了,捧點柴火來,幫妻主把火炕燒熱一些。」
頓了頓,他又思量道:「記得不必燒太熱,她如今情況特殊,與我等不同。」
「啊?哦,好,」
江斯蘅愣愣一點頭,然後麻溜兒地就跑去撿拾柴火了。
而江孤昀則是不著痕跡地長吁氣,只是一想,心裡又難免有些發堵。
大哥那模樣,分明是嘗到了甜頭,又或者已經驗證了什麼,而這定然與妻主有關,他莫名有些焦灼,
也有了幾分緊迫之感。
等言卿起來時,家裡這幾個神色如常,不過在吃早飯時,小六兒江雪翎猶豫許久,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頻繁往言卿這邊看來。
言卿有點納悶兒。
「怎麼了?」
她故意沒看江虞羲那邊,昨夜之後她心裡亂糟糟的,且她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這整個江家之中,恐怕那江虞羲才是最為刺頭,最不好管的,那人似乎沒什麼善惡是非,他平時行事,所遵守的善惡,似乎皆與年少有關,
他雖遵守,卻並不代表他本人認可,不代表他本人喜歡。
換言之,昔日那位王長女喜歡什麼,他就跟那人一樣喜歡什麼,
那人想做什麼,他就幫著那人一起做什麼,
可他自己呢?
一想他昨夜說的那些話,言卿至今都驚魂未定,感覺這人一旦失控未免可怕了些。
「我……」
這時小六兒江雪翎猶豫著開口,但不知怎的他臉頰好似有些殷紅,那本是清淨柔軟的神色也好似帶上些青澀之意。
心不在焉地撥了撥碗中米飯,江雪翎才輕輕地說,
「稍後……雪翎想,下山一趟。」
「下山?是有什麼事情嗎?」
言卿愣了一下,但等問完之後,又覺得有點不對,
其實也不必事事報備,她自己也不該那麼問才對,
人家想下山就下山了,沒毛病,並不是非得需要什麼理由,非得知會她不可。
於是她點了一下頭,
「那路上當心,我見天冷,多穿一些。」
以為江雪翎是想下山採買之類的,這事兒在言卿這邊算是直接掀過了。
然而正坐在一旁手握一杯熱茶食不知味的江孤昀卻猛然抬頭,
他照舊清冷,但凝睇了江雪翎許久,才又緩緩地長吁口氣。
那份焦躁、緊迫的感覺,竟是變得越發強烈。
飯後,
老四江斯蘅湊過來跟小六兒一起蛐蛐,
「大冷天兒的,你下山幹什麼?琴弦不夠用了?還是想買點什麼?」
他顯然是沒帶腦子,
可六兒一看他四哥這樣就忍不住想嘆氣。
「……四哥你是不是忘了?」
「嗯?忘了?我忘什麼了?」
六兒:「……」
到底是有幾分矜持的,他思忖半晌,才一邊整理著等會兒下山要帶的東西,才一邊小聲地說,
「……我想去官媒,按律夫侍年滿一定歲數後,便要去官媒那邊的男德學院,由一些夫子統一教導……」
江斯蘅:「??」
忽地鬧了一個大紅臉,
說起那男德學院,教的東西還怪多的,就好比……避火圖?
還有,還有,那個……房中十八式,妻主娘子的歡愉之處等等?
小六兒從前體弱,便沒去那邊,而江斯蘅以前是對那完全沒興趣,
二哥、三哥,還有小五,尤其小五,從前好奇心太旺,去過一次又一次,對那些事門兒清。
全家好像就他跟小六兒不咋地?
江斯蘅又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咳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他挺胸抬頭,努力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那個什麼?我就尋思著,咱這畢竟住山上,山路不好走不是……」
「你一個人下山不安全,大哥他們也肯定不放心,所以、所以……」
「不如我跟你一起??」
他臉龐通紅地看向六兒,又不禁想起當初妻主覺醒信香時,要是那時、那時他……
那肯定沒二哥什麼事兒了!
他再次鬧了一個大紅臉。
而,六兒:「……」
一言難盡地看他半晌,「……行吧,」
親哥,還能咋地?
反正是親哥,反正都已經是親哥了。
…
不久這哥倆出門了,
但臨走時,六兒還好,神色如常,小五見縫插針地往他懷裡塞了幾個藥瓶子,具體也不知是幹啥用的,反正準是防身的沒錯。
但江斯蘅那邊則是鬼鬼祟祟跟做賊似的,還一驚一乍的,
言卿正好要出門,順口囑咐二人下山路上當心點,結果也不知為何,那江斯蘅一蹦三尺高,嗖地一下沖遠了,
除了揚起一片雪,那真是什麼也沒能留下。
「……他怎麼回事?」